我国公立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研究综述与展望

　　李娅芳① 张英楠① 贾亦真② 徐 琨①

　　【摘 要】公立医院作为面向公众，特别是老年人、伤病患者及其他弱势群体的重要场所，建设符合特殊群体需求的无障碍环境，是以人民为中心的具体实践和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是促进特殊群体平等、充分、便捷参与和融入社会生活的关键举措。本研究对无障碍环境建设的相关概念、制度体系与法治化进程进行梳理分析，对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的研究现状进行收集整理，并对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的对策和下一步值得关注的研究方向进行提炼总结，为医疗机构提高无障碍环境建设水平提供借鉴。

　　【关键词】公立医院 无障碍环境建设 制度体系 综述

　　中图分类号 R197.3 文献标识码 B DOI 10.19660/j.issn.1671-0592.2025.5.18

　　无障碍环境建设是促进特殊群体平等、充分、便捷参与和融入社会生活的关键举措。公立医院作为面向公众，特别是老年人、伤病患者及其他弱势群体的重要场所，建设符合特殊群体需求的无障碍环境，是贯彻以人民为中心理念的重要举措，也是提升医疗服务水平、推动医院高质量发展的题中之义。

　　我国无障碍环境建设及相关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2000年以后迅速推进，相关法律、行政法规和标准规范陆续出台。随着2023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无障碍环境建设法》(以下简称《无障碍环境建设法》）的颁布实施，我国无障碍环境建设进入新阶段，对公立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提出了新任务新要求。

　　1 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相关概念

　　周玉娟等[ 1 ]认为，无障碍环境指为人类（尤其是伤残缺陷者和活动能力衰退者）营造的安全舒适的生活环境。夏香鸽[ 2 ]指出无障碍环境指个人不受身体条件和能力的限制，可以自由到达、进出或使用的各种人造环境，主要包括设施无障碍、信息和交流无障碍、社会服务无障碍。

　　无障碍环境是一个宏观概念，而无障碍环境建设是一个实践导向的概念，指能确保实现无障碍环境的一系列活动和措施[ 3 ]，既涉及无障碍环境的物质建设，又涉及人文环境的塑造[ 4 ]。《无障碍环境建设法》将“无障碍环境建设”界定为“为残疾人、老年人及其他有无障碍需求的人自主安全地通行道路、出入建筑物以及使用其附属设施、搭乘公共交通运输工具，获取、使用和交流信息，获得社会服务等提供便利”，并明确了无障碍环境建设受益群体为残疾人、老年人和其他有无障碍需要的人[5]。2002年，重庆市第三人民医院引入“无障碍”理念，探讨医院中的无障碍环境建设[6-7]。

　　2 我国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法规体系现状

　　无障碍环境建设是一个综合性、跨领域的系统性社会工程，完善无障碍环境建设的法律规范体系、推进无障碍环境建设法治化进程意义重大。从宪法关注无障碍设计规范的制定起步，我国无障碍建设法律法规经历了从无到有、从点到面、在实践中不断摸索和提高的过程[ 8 ]。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法规体系也在此过程中逐步完善。目前，我国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法规体系包括国家规划与法律法规、地方规章和政策、技术规范标准等3个方面，形成了较为完善的体系框架。

　　2.1 国家政策规划

　　国家总体规划强调了加强弱势群体服务体系的总目标。政府工作报告连续7年提出加强无障碍环境建设的相关要求。从“十五”计划到“十四五”规划期间，相关部委联合连续出台5个无障碍环境建设实施方案，为全面推进无障碍环境建设提供了政策指引。

　　2.2 法律法规和地方规章

　　国家法律法规为无障碍环境建设提供了法律保障。1990年12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障法》首次以法律形式提出实施无障碍环境建设[ 9 ]。随着2008年《关于促进残疾人事业发展的意见》的出台和我国加入联合国《残疾人权利公约》，无障碍环境建设法律法规的建设和实施力度全面增强[10-11]。2012年6月，首个无障碍专门法规《无障碍环境建设条例》施行，对医疗卫生等公共服务场所的无障碍设施改造提出了要求[ 1 2 - 1 4 ]。2023年9月，《无障碍环境建设法》施行，全面系统构建了无障碍环境建设法律制度体系，无障碍环境建设进入高质量发展期[5,9,15]。地方规章层面，各地出台了一系列规章制度。从公开资料看，目前针对医疗机构无障碍环境建设规章以地方指导性政策为主，尚无国家级公开文件。

　　2.3 技术标准规范

　　技术标准规范的制定，推动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趋向科学化、标准化和专业化。1989年4月，建设部、民政部、中国残疾人联合会联合印发我国第一部无障碍建设设计标准《方便残疾人使用的城市道路和建筑物设计规范》（JG J50-88）；2012年发布的《无障碍设计规范》（GB50763-2012）以行政法规的形式明确了无障碍环境建设的概念，并要求明确医院无障碍设计和建设的目标，成为医疗机构无障碍设施建设的重要指导性文件；1996年发布的《综合医院建设标准》（建标[1996]547号）对医院无障碍设计做出相应规定，并在《综合医院建筑设计规范》（GB51039-2014）、《综合医院建设标准》（建标110-2021）中提出了更具体的要求。

　　经过30多年实践，以《无障碍环境建设法》等法律为基础，以《无障碍环境建设条例》为主体，以相关法规政策和地方政府规章为补充，以各级标准和行业规范为依据的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法规政策体系初步成型，受益对象覆盖全体社会成员。但是，对标健康中国建设和医院高质量发展要求，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法规还有不健全之处，比如专门针对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的国家级公开文件、行业规范和标准较少，在实际执行中需要参照和依据的文件较为分散，无障碍环境建设地方规章差异性较大等，亟待进一步健全。

　　3 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实践研究现状

　　在中国知网，以主题词“无障碍环境”“医院无障碍”“医院建筑无障碍”进行检索。经过去重筛选后，截至2024年10月31日，获取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研究相关文献共380篇。其中，期刊论文216篇，硕博论文147篇，会议论文17篇。早期研究主要从建筑施工、室内设计视角进行讨论，2020年以来，尤其在人口老龄化背景下，出现了制度、设施、信息化、老龄化等多个视角的研究，主要以大中型城市综合医院为研究对象[13,16]。

　　3.1 无障碍设施建设研究

　　何奇[ 17]从建筑空间角度将综合医院无障碍设计要素概括为水平交通空间、垂直交通空间、重要功能空间3类，并参照该分类原则对具体无障碍设施类型进行了划分。连鸿凯等[16]在某市医疗机构建筑无障碍水平研究中调查了无障碍出入口、通道及门、停车位、楼梯及台阶、厕所和服务设施等6类设施情况，研究发现该市医疗机构的建筑无障碍平均得分为35.86分（总分60分），多个指标处于中等水平，提示无障碍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并针对医疗机构、政府、高等院校及科研院所等主体提出提升无障碍水平的可行举措。在问题与难点方面，王超[ 13]指出医院无障碍设施建设问题体现在无障碍通行设施衔接不畅、服务设施数量不足或设置不规范等方面。也有研究指出，医院无障碍设施建设存在规划设计不合理、资金投入不足、设施建设不规范、设施使用率低等情况[16,18]。

　　3.2 无障碍信息交流研究

　　无障碍信息交流即信息环境无障碍，是指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平等、方便、无障碍地获取和利用信息，主要包括电子及信息技术无障碍和网络无障碍[17]。多项研究发现，我国医院无障碍信息交流发展总体滞后于基建发展，对医疗建筑中智能化专项的关注较少，软硬件配备水平相对较低[18-19]。

　　从信息传达看，医院存在对信息标识的内容、形式及安装位置考虑不周，以及信息内容混杂、获取效率较低等问题[20]。从医院室内设计看，部分医院存在空间识别性不强的问题，在门诊、住院等标准层空间，可识别性弱的现象更加严重；同时，标识设计存在背景繁杂、颜色相近、安装位置不当等问题，影响就医导向信息的可识别性[21]。总体而言，部分医院未将无障碍标识系统纳入院内标识系统，医院无障碍信息交流需要有更系统、合理的规划[13,22-23]。

　　3.3 无障碍社会服务研究

　　无障碍社会服务指各类公共场所或提供的各类公共服务应该配备无障碍设施和无障碍服务[ 3 ]。目前，相关研究还相对缺乏。何碧显[24]对无障碍社会服务相关地方和行业标准进行了梳理，认为我国无障碍服务领域的标准规范尚不成体系，尤其缺乏公共服务领域的无障碍服务标准，还需要进行体系化设计和研制。

　　此外，有研究指出，虽然各医院已经普遍关注到特殊患者的就医需求，但受到固有观念的影响，许多人仍然认为无障碍设施与服务是针对少数群体而设立的，因此对其重要性的认识有所欠缺[10]。具体表现为，认为无障碍设施建设可有可无、侵占无障碍空间和服务设施、无障碍设施损坏后不及时修缮等，造成资源浪费和恶性循环[18,23]。

　　4 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对策

　　4.1 提升无障碍设施建设系统化水平

　　无障碍环境建设的系统性，既包括设计阶段对无障碍设施的科学和系统设置，也包括在使用阶段的有效运行和维护[13]。当前情况下，即使在经济发达、社会服务较完善的大中型城市，我国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系统化水平仍有很大进步空间。

　　一是亟需健全组织架构与完善无障碍规章制度。无障碍设施建设的有效推进离不开健全的组织机构和规章制度的支持。医院应有专门的无障碍设施建设和管理部门[25]，还需要制定和完善规章制度，建立完善的无障碍标准体系和建设指南。这些制度应具备可操作性和持续性，以自上而下的管理架构和制度设计提供动力和保障[26]。

　　二是亟需综合考虑多方面建设要素。李瑾鹤[ 27]研究指出，要完善医疗建筑空间无障碍设计的设计要素，做好视觉、听觉和行动功能3方面要素的结合。魏清桥[28]研究指出，医疗建筑无障碍环境建设要遵循通用性原则、安全性原则和醒目性原则。

　　三是亟需建立长效管理机制。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和管理应遵循其系统性特征和规律，建立常态化、规范化、精细化和智能化长效机制。陈戎等[23]以医疗场景为切入点提出无障碍环境建设要求和无障碍环境长效管理理念，认为无障碍环境的长效管理比无障碍环境创建更为重要。

　　4.2 提升无障碍信息交流智能化水平

　　在信息交流方式更加多元的数字时代，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也应与时俱进，探索更多、更有效的适用于残疾人、老年人等特殊人群的信息传递方式。

　　一是丰富无障碍信息供给渠道。通过标识、网站、App等多种渠道，对无障碍内容进行标注、提示和介绍，使目标人群易于获取所需的无障碍信息[29]。二是推进医院智能化建设。建立无障碍设施监管平台，及时维修损坏产品、升级设备，提高运营管理水平，不断推进医院公共空间的智能化建设，营造更加高效便捷的信息交流环境[21]。三是加强政策法规执行力度。医院在完成信息无障碍设备设施改造建设工作后，应组织或邀请测评机构按照规范和相关标准测试，对建设项目各项服务功能进行评估，相关测试指标符合规范要求后投入服务和使用[30]。

　　4.3 提升无障碍社会服务专业化水平

　　一是引入通用设计理念。医院建筑无障碍设计要向通用设计方向转变，尽量将无障碍辅助系统与普通人群共享，充分满足全部社会成员的需求。二是加强培训与宣传力度。尹艺晓[18]指出，医院需要采取各方面措施，加强宣传引导，全面强化医务人员以及公众在无障碍设施方面的认知，同时加强对相关工作人员的培训。政府需要持续加强宣传，激发更多相关主体（特别是残疾人及其组织）参与无障碍环境建设的能动性。

　　5 研究展望

　　一是总结提炼国外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的实践经验。无障碍环境建设是人口老龄化和残疾人问题下国际共同的发展需求。与部分发达国家相比，我国无障碍环境建设工作起步较晚，其在无障碍环境建设的法治化、空间规划、信息服务等方面形成的建设经验对我国具有一定借鉴价值。然而既有文献中，对于国外经验的总结和探讨较少，特别是鲜有对国外医疗机构中无障碍环境建设现状的研究。因此，建议围绕无障碍环境建设规划、制度体系、理念模式等主题，进一步总结提炼和借鉴国际知名医院的经验。

　　二是健全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的行业规范和标准。通过标准研究，推动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实现过程化、具体化、标准化和流程化，为构建无障碍环境长效机制奠定基础。既有研究中，对于国内外无障碍环境法制建设的研究已相对成熟，但针对医疗机构无障碍环境建设行业规范、标准、指南的研究仍较为缺乏。对于医疗领域相关制度研究不足、法制措施单一，亟需结合医疗机构的实际需求和建设情况，不断完善和深化标准规范。

　　三是探索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和管理的长效机制。对医院无障碍环境系统化建设的内涵、难点、运行机制、实现路径与评价体系等开展研究，探索将无障碍环境建设融入医院高质量发展建设规划中的机制和路径。目前，在系统化建设的实践模式及经验研究中，大部分研究仅对单所医院的具体建设问题和建设策略进行分析，缺乏机制路径的提炼；也有部分研究基于大样本调查数据，对建设现状进行分析，提出宏观策略建议，但可操作性不足。因此，未来研究应当进一步挖掘无障碍环境建设的典型案例，总结提炼经验模式，将无障碍环境建设放在医院高质量发展的背景下进行深入探索，为建立医院无障碍环境建设的长效管理机制提供理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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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信作者

　　徐 琨：北京协和医院院办公室副主任、副研究员E-mail：xukun200510@163.com

　　[收稿日期 2024- 12-21](责任编辑 鲍文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