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神允许的话,我希望死于成为我所爱的国家的首位女总统之后,死于这个国家所有的儿童——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能平安降生之后。
我出生的那天,就是该死的那天。
没有一个人希望我活下来,包括母亲。原因?阿富汗每天都有数以千计没人要的女婴出生,我不过是其中之一。
我出生前,母亲已经给父亲生了8个孩子,还跟另外6名女性分享父亲。就在我出生前几个月,她平静而绝望地看着他迎娶了又一个妻子,那是个14岁的姑娘。母亲知道,要保住父亲对她仅存的感情,惟一的希望就是她腹中的生命是个男孩。我来到这个世界时又哭又叫,母亲却根本不看这个小不点儿一眼。她心中所想的,只是自己作为女性的失败。
我被扔到外面的太阳底下等死,这是可以理解的——我是家里的第19个孩子。我躺在那儿哭到发不出声,皮肤被炎热的阳光灼伤,直到几个小时后,终于有好心人把我抱进屋递给母亲。她突然感到无比内疚,保证再也不会让我受伤害了。
尽管母亲目不识丁,她成了我的英雄和拯救者。随着阿富汗战争持续进行,身为国会议员的父亲死了,其他几个家庭成员也失去了生命。此时,母亲成了将支离破碎的家庭聚合在一起的粘接剂。多亏了她的决定,我才得以成为家中第一个获准去上学的女孩。
数以万计的阿富汗女性具有母亲那种沉默的力量。然而,在这片国土上,女性的价值有时候还不如一头山羊——山羊至少可以给你奶和肉,一个女孩却要增加一张吃饭的嘴和一份嫁妆。能在暴力、苦役和疾病的折磨下度过一生,已经是她们最好的期望了。女性是一种动产,是主人觉得怎样合适就怎样使用的财物——无论主人是她父亲还是她丈夫。
在访问一个村庄时,我碰到了一名因早产而奄奄一息的妇女。她肯定不超过25岁,但已经有了4个孩子。她告诉我,她不能叫丈夫带她去看医生,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得卖掉一头牛。“我死了,丈夫可以找到一个新妻,如果他把牛卖了,我们家吃什么呢?”这番话令人心碎——我十分确信,这名可怜的女子如今早已不在人世。
担任国会议员的8年间,我代表的是巴达克山省,这是阿富汗最贫穷、最边远和最保守的地区,具有世界上最高的孕产妇和儿童死亡率。这是阿富汗的羞耻,因为阿富汗容忍了这种愚昧,从而使这种状况延续下来;这也是国际社会的羞耻,因为在塔利班政权倒台后,国际社会向那些旨在重建我那摇摇欲坠的国家的项目中,注入了数以十亿计的资金。
我们用什么标准可以判断这些援助成功了呢?北约各国的政府和国际安全援助部队已制订撤军计划,而目前的现实问题是,一个腐败居世界之冠,只出口海洛因,缺乏基础设施、安全、医疗保障和教育,背负巨额债务的国家,怎样才能成功地融入现代世界呢?
最近有报道称,塔利班正寻求在海湾国家卡塔尔开设政治办事处,这被普遍认为是西方为了把塔利班重新带回主流政治舞台,以便进一步开展“和谈”的前兆。对此,阿富汗国内有不少质疑的声音,我就是其中之一。几个月前,塔利班分子还企图暗杀我。我的保镖与他们激烈枪战了一个多小时,我蜷缩在车内,不知道自己将会是生还是死。他们此前已几次行刺我,为的都是相同的理由:我是一名大声呼吁人权和民主的女性。
或许有朝一日,塔利班真的会夺去我的性命。我对此听天由命。但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弃带领人民走出腐败和贫穷深渊的努力。为此,我决定参加2014年的总统大选。我生为女孩,早就被认为是该死的,如果神允许的话,我希望死于成为我所爱的国家的首位女总统之后,死于这个国家所有的儿童——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能平安降生之后。
文/[阿富汗]法吉雅·库菲 译/陈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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