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猴之镜

　　被称为“华中屋脊”的神农架，春日山花烂漫，秋天层林尽染，风景独秀，自然资源丰富，有三千多种植物，是地球北纬31度上唯一的绿洲。华夏先祖神农氏在此尝百草，教民耕种，留下许多神奇的传说。

　　在这里居住着一群美丽的居民，它们淡蓝色的面孔上有大而突出的嘴，鼻子因极度退化而没有鼻梁，逢雨天只能低着头安静地休息，以防雨水灌进去。它们的尾巴几乎与身体等长，身上长着柔软的金毛，光亮如丝，故称“金丝猴”。它们跳跃在枝头，仿佛森林里金色的精灵。

　　金丝猴的别名是“仰鼻猴”，它们都长着个“朝天鼻”。金丝猴的种类很多，有川金丝猴、黔金丝猴、滇金丝猴、越南金丝猴和缅甸金丝猴，但唯有川金丝猴的整个后背和前肢上部都长着金色长毛，像一件金黄色的披风，阳光下金光闪闪，特别耀眼威风。川金丝猴是金丝猴中首先被发现的一种，即以其亮丽的毛色特征来命名，随后，科学家又陆续发现了黔金丝猴、滇金丝猴、越南金丝猴和缅甸金丝猴。因为它们都长着同川金丝猴一样的“朝天鼻”，而被继续冠以金丝猴的名字。

　　森林的金色精灵

　　天刚蒙蒙亮，金丝猴的叫声就此起彼伏了，一声声“噫，噫……”回荡在林间，像是在迎接新一天的到来。神农架的夏天，植被茂盛，绿浪拍天，秋季果实缀满森林。一年四季，森林是金丝猴的活动道路和给养。猴儿们出生在树上，成长在树上，觅食在树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喜攀善跳的金丝猴，体态轻巧如燕，一个纵身就越过十多米远，在林间荡来荡去，而后蹿上树梢。随着一声咳嗽或是大叫，它们会猛然向外或向下飞出去，然后用手或脚吊在另一棵树上，跳跃、飞荡、喊叫、大笑。累了就坐在枝丫上，长尾飘飘，阳光勾勒出它们毛茸茸的轮廓。原始森林，因为它们而变得特别年轻。

　　金丝猴们随季节变化而往复迁徙，冬春迁向低海拔的山坡，夏秋去到高海拔的山坡。有生物专家认为，金丝猴对于森林的重要性在于，它们一旦消亡，表明其生存区域的生态环境已经严重恶化，人类活动已经严重干扰到自然平衡。金丝猴就像一面森林的镜子，反映出森林环境的健康与否。

　　团结家族也有是非

　　金丝猴过着群居生活，大家庭下又分为若干个小家庭，小家庭中成员数量不等，颇像人类的部落。不过它们没有所谓的酋长，家长间地位平等，大事都要商量着办。家庭成员通常一起觅食，一起玩耍和休息，聪明的猴子知道，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友爱互助才是保证自己安全的法宝。它们爱护老幼病残，伙伴生病或受伤，其他猴子会争着上前救护。遇有鲜果之类美味时，由幼猴采摘，依次递给蹲在树尖的老猴先吃，尔后，余者分食，从不“违规越礼”，猴子之孝，不由让人心生敬意。

　　家庭里总会有一只体形健壮、毛色漂亮的雄金丝猴格外惹人注目，它目光犀利，举止沉稳，霸气外露，它是一个家庭的家长，又叫“头猴”。作为家中唯一的成年雄猴，它既享有特权，又担负保护家小的重任。有这样一则报道，一只小金丝猴在逃跑中被河水拦住了去路，已经跳过河去的头猴命令一只猴子去接应，但猴子失手使小猴子落水，在金丝猴们奋力把小猴救上岸后，头猴走近那只猴子，怒气冲冲地打了它两个耳光，而那猴子也自知有错而乖乖接受惩罚。家庭中，还有“望山猴”“哨猴”等不同分工。早年去神农架看过金丝猴的人都有这样的经历，想走近猴群的时候，会碰到一只猴子挡住去路，接着它大叫，其他猴子便应声而逃。每只金丝猴都在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使命，以保证家庭的延续和壮大。

　　金丝猴部落里还有个很有特点的群体，成员是一群快乐的单身汉，称为“全雄单元”，这里的雄猴有些是被其他雄猴击败后失去了家长地位，更多的是小雄猴长大后被家长驱逐而加入的。他们在群落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一方面负责警戒和保卫，若有敌人来犯，他们都会冲在前面；另一方面，它们对“头猴”的位置虎视眈眈的同时，还不忘记勾引别家的母猴，惹出家族的是是非非。

　　即使在团结的大家庭里，母猴间为博宠幸也免不了明争暗斗，有的撒娇取宠，有的强行阻挠。一些家庭里，公猴“妻妾成群”，无暇一一顾及，失宠的母猴就会被“全雄单元”里频频示好的公猴吸引，红杏出墙，或干脆私奔重组家庭。事情若被头猴发现，两猴决斗，母猴只需跟着获胜的猴子回家，继续过安逸日子。从不存在阴盛阳衰的金丝猴部落中，雌猴永远都是在雄猴的保护下生存的，它们需要舒适的栖息地，需要丰盛的食物源，需要保卫自己和儿女的安全，这些，都需要最可靠的公猴给以保障。

　　情深切切母与子

　　雄猴家长对自己的儿女处处忍让，爱护有加，但仍不及雌猴对小猴的无微不至。猴妈妈总是紧紧地把小猴抱在胸前，觅食休息都会背负小猴，尤其是哺乳期，几乎寸步不离。她还会用尾巴拉住稍大些的猴宝宝，防止他们走远。在危机时刻，母猴带小猴逃生，甚至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

　　叶广苓在《老县城》里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建国初，全体村民围剿金丝猴，老人的父亲和另外两个猎人追赶一只雌猴，将雌猴逼到一片空旷地带。雌猴背着自己的孩子，怀里还抱着另一只雌猴留下的遗孤，走投无路，空地中央有一棵树，雌猴带着两只小猴爬上了树。树不大，不足以庇护它们，它们完全暴露在猎人的枪口之下。猎人举起了枪，准备射击了，这时雌猴向猎人指指自己的乳房，于是两只小猴分别叼住一个奶头，吸吮母奶，雌猴将小猴们紧紧地搂在怀里，显出依依离别之情。不谙世事的小猴吸了几口奶便不吸了，雌猴将它们搁在高高的树杈上，摘下很多树叶，将剩余的奶水，一滴滴挤在树叶上，摆放在小猴能够到的地方。雌猴将自己的奶水挤得干干的，将它认为该做的都做完了，然后转过身面对着猎人们的枪口，双手将自己的脸捂住，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太平广记》也有类似的记录：雌猴中箭，放下怀中幼仔，促其逃生。仔哀啼不舍，去而又返，母子双双遇害……猴子的母子情深令人动容。

　　在第一个故事中，猎人们放下了枪，在他们眼中这不是动物，她是位母亲。从此，老人的父亲再不打猎了。

　　有阳光照耀的地方便会有爱，母爱是世界通用的符号，甚至不分物种。金丝猴与人类同属灵长类，有90%以上的基因是相似的。它们理应和我们一样，生存空间不受到侵占，生命形式受到尊重。一切的症结，在于人心。

　　最珍贵的朋友

　　相比其他金丝猴，川金丝猴最早被世界发现，受到了相对而言最及时的保护，但其现状依然不容乐观。神农架有1300只金丝猴，仍属于濒危物种。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里，人为因素的干扰、栖息地的不断缩小、屡禁不止的偷猎以及其他物种带来的压力，都严重威胁着金丝猴的生存。野生金丝猴对人类非常警惕，它们在历史中受到的惊吓太多了，而友好需要时间和耐心。

　　神农架的科考队员们吃尽了苦头，经过十多年的艰苦探索和四处奔走，建立了大龙潭研究基地，观察、保护金丝猴们，又对猴子们进行“冬季补食”，帮助猴子们安全越冬。科考队员逐渐与金丝猴们建立了感情，甚至能够“零距离”接触金丝猴，那些熟悉了大龙潭基地的金丝猴们，不再恐惧人类，有时人们坐在场边的圆木长凳上休息，猴们就在身边树上，彼此都无戒备，形同挚友聚会。

　　吃饱了的猴子，有的在近旁玩耍，有的爬上树去休息，有的则三五成群地戏闹，友好地“噫，噫……”叫着。还有猴子专门摆造型让游人拍照，甚是可爱。人与猴和谐共处--这是自然关系最好的诠释。

　　金丝猴之镜，可让我们铭记曾经对自然的亏欠，会让我们看到人初的性本善，更能时刻提醒我们生命与环境本就应相互依存。不论怎样，镜如金丝猴，使我们对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和期待。

　　撰文/田芸 摄影/李明璞、李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