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能不能从现在的悖论性格局中走出来，在若干年后基本消灭纷争而达成合作？今年以来愈演愈烈的朝鲜半岛紧张气氛，增强了人们对东亚未来的怀疑情绪
在观察东亚世界的各种现象时，笔者若干年前曾认为今天的东亚世界，存在着两张面孔，一张面孔是，合作与协商日益成为常态，东亚经济一体化的程度近些年来在显著提高；另一张面孔是，东亚国家围绕领土问题、海洋权益等方面的争执，也总在制造眼球效应。这种合作与冲突并存的悖论性格局，不符合人们对东亚实现永久和平的理想期待，但却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在三四十年前，东亚基本还是一个以对立和冲突为主的世界。
最近几年来，东亚的安全形势似乎在变“坏”。围绕南海权益问题，中国与越南、菲律宾等国的争议更加醒目；在去年9月日本宣布钓鱼岛“国有化”后，中日在钓鱼岛问题上的争议陡然升级；朝鲜从半公开研制核武器到明确宣布试验并拥有了核武器，这给东亚安全更是泼上了一瓢冰水。笼罩在东亚上空的阴云，从何而来？
首先，应该看到，东亚安全中存在着一些原发性问题。其一是冷战格局在全球层面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结束，但在东亚地区仍旧残留，由此引发的国际间的猜疑，一天也没有停止。另一个是，东亚国家在二十世纪下半叶以来，普遍实现了国家独立和经济发展，各国对自身领土完整和历史认同变得更加敏感，以前一直被掩盖的领土主权、历史问题和资源争夺等问题，就更容易演变为激烈的争端。
这些原发性问题，又因近二三十年来世界性的权势转移而加剧。早在上世纪80年代，美国历史学家保罗·肯尼迪在其《大国的兴衰》一书中，就曾描述了20世纪下半叶以来世界同时出现的两大趋势：其一是超级大国的兴起，另一个是由第三世界勃兴而发生的世界政治权力分化。冷战结束以后超级大国的影响力不断衰退，全球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更为显著。这尤其体现在东亚世界的经济和政治发展中。日本、中国先后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近年又主要以中国为中心开始推动东亚经济整合。政治纠纷常常是经济发展不平衡的结果，东亚区域的纷争增多因此是在情理之中。
2007年以来的全球性金融危机，进一步激发和强化了东亚世界的原发性冲突。前年发生的利比亚战争，去年以来的叙利亚内战，其实都是金融危机的溢出效应。美国战略东移、日本加强与美国的盟友关系，与其说反映了它们的战略自信，不如说反映了它们对自身未来处境的某种恐慌。2010年以来美国高调介入南海争端，主要原因就在于今天的美国经济已经高度虚假化，美国需要在东亚地区制造纠纷，加强在该地区的军事存在，维持对东亚实体经济的控制和美元霸权。美国强力推进战略东移强化了东北亚的冷战格局，朝鲜的不安全感达到了一个新高度；而与中国有利益对立的国家，则借机升高了与中国发生纠纷的激烈程度，期望借助外力来与中国讨价还价。
东亚的危险主要来自外部力量的介入。20世纪下半叶以来东亚世界出现合作、协商面孔，一个重要原因是东亚国家致力于排除外来干涉，而以独立意志导演自身未来。要为东亚世界开拓出相对明亮的未来，其中的关键性环节，还是要继续加强东亚国家自身的主体性，进一步提升东亚国家间关系在东亚国际关系中的权重，让东亚国家自己能够主导东亚国家关系。具体来说，它取决于三个方面的力量与关系：其一，中国的文明复兴及在此过程中能否有力承担起化解地区争端的义务；其二，东亚国家能否进一步推进经济一体化，以及韩国、东南亚国家能否真正充当起“东亚的均衡者”，并在此基础上提高政治合作水平；其三，东亚两个大国中国与日本能否有效控制冲突，共同携手建设东亚未来。
（作者系上海交通大学环太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
文｜程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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