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归托和画家的杰作，炒高的利益崩盘后

　　在中国嘉德2011春拍中，齐白石的《松柏高立图·篆书四言联》以4.255亿元拍出，可一年后送拍人都没有收到拍卖款。无独有偶，2010年11月11日，一只乾隆粉彩镂空转心瓶在英国拍出5.5亿元人民币，可这笔大生意也跑单了。近年来，拍卖成功却又拒绝支付拍卖款的事件层出不穷，知情人一语道破天机：“这是托儿的杰作呢！”

　　赵彦旭就是这样一个托。在他的帮助下，画家女友的作品不断拍出高价。然而在认识了混迹拍场的藏家杨东婷后，赵彦旭抛弃了女友。为报复赵彦旭，前女友提出最后一次合作。在赵彦旭的运作下，画作飙升至300万元，然而，和赵彦旭竞拍的藏家突然放弃竞价，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这是前女友的阴谋：即使放弃，也须支付巨额保证金……

　　事业受挫，高人指点

　　2007年2月，赵彦旭从英国一所二流大学毕业回到广州。虽然顶着海归头衔，但求职时还是不断碰壁。为了生活，他只好接受一家拍卖行的聘请，专门负责藏品的征集工作。应聘时，工作人员信誓旦旦地表示这是一家正规的拍卖行，可上班第一天他就发现这家拍卖公司并不大。赵彦旭安慰自己，先干一段时间再说。

　　接下来半个月里，公司对赵彦旭和新招聘的几个员工进行了培训，培训的内容主要是如何征集拍品。半个月后，培训导师把一本画家的联络手册交给赵彦旭，他要负责攻克的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新锐画家杨媛芮。赵彦旭在详细了解了杨媛芮的资料后拨通了她的电话，一听到是拍卖行业务员的电话，杨媛芮马上就挂断了电话。碰了壁的赵彦旭没有气馁，第二天他又主动联系杨媛芮，这一次，杨媛芮表示可以抽空详细谈谈，赵彦旭把见面地点定在流花湖公园的一家茶馆。

　　第一次见到杨媛芮，赵彦旭立刻被她的气质所吸引，而杨媛芮也觉得赵彦旭温文尔雅。聊了一段他在英国的留学生活后，赵彦旭详细介绍起自己所在的拍卖公司：“我们公司每年举行6场拍卖会，每场拍卖会的成交量达到90%……”赵彦旭口若悬河，杨媛芮完全放松了警惕，她拿出半个月前才完成的一幅作品。赵彦旭马上表示，拍卖行会给所有的拍品出一本图录，费用是每幅800元，杨媛芮慷慨地支付了。

　　可是让赵彦旭失望的是，在拍卖会上杨媛芮的作品流拍了。更让他受打击的是，和他同时应聘进来的几个业务员联系的藏品都竞拍成功。在拍卖行的表彰大会上，赵彦旭被老总点名批评。“难道我一个海归还比不上他们？”会议散场后，公司的培训导师留下了他。“其实，在拍卖场上并不简单地看藏品，更要看你会不会运作。”在赵彦旭的再三请教下，培训导师对他面授机宜：“你可以找几个托来，让他们制造点热闹的气氛，说不定就有哪个冤大头藏家接手呢？”直到这时赵彦旭才知道，这次拍卖的成交率并不高，很多作品要么是拍卖行安排的托“买走”，要么是拍品的所有者自己拍走的。

　　当天晚上，赵彦旭给杨媛芮打了电话，就未能把她的作品拍出去而道歉，杨媛芮并没有责怪他，还邀请他去她的工作室玩。在杨媛芮的工作室里，赵彦旭看到了一张巨幅的杨媛芮裸体画，赵彦旭的脸一下就红了。直到这时，赵彦旭才得知杨媛芮是单身，对他也有好感。赵彦旭从杨媛芮的画作中感觉她非常有才华，只是不懂得运作，所以画作价格一直徘徊在4000元每平尺，赵彦旭建议杨媛芮拿出这幅自画像来拍卖，杨媛芮同意了。

　　赵彦旭积极运作起来，他联系了几个在广州发展的大学同学，邀请他们来“帮忙”。一个月后拍卖会如期举行，在赵彦旭同学的带动下，很快有几个藏家对这件作品产生了兴趣，在此起彼伏的竞价中价格上升到了10万元，赵彦旭决定见好就收。赵彦旭第一次见识到了找托运作的成功，杨媛芮原本以为能拍出5万元已经不错了，现在居然高达10万，她对赵彦旭刮目相看。赵彦旭拍着胸脯说：“不要5年时间，我们就可以通过运作，让你的作品卖到200万元。”

　　2008年4月，赵彦旭再次从杨媛芮手里征集到了四幅作品参加春拍。在拍卖前，他在国内几大艺术杂志上做了宣传，还花钱请书画名家给杨媛芮写了评论文章。一时间，杨媛芮的名字出现在许多艺术媒体上，甚至有的名家给出的价位是2万元每平尺。在充分利用媒体炒作的同时，赵彦旭还积极物色起了拍卖场上的托儿，除了一个同学之外，另外三个他请网友临时客串，竞拍之前赵彦旭还对四个人“培训”一番，让他们尽量表演得看起来更像藏家，不只对杨媛芮一个人的作品“感兴趣”，对其他的作品也不时地举举牌。

　　5月5日，拍卖会进行，赵彦旭把介绍杨媛芮的杂志和报纸分发到所有人手里。一时间大家对杨媛芮充满了兴趣，结果轮到她的作品上拍时，不少藏家陆续举牌。赵彦旭审时度势，开始他只让其中一个托参与，等价格上升到12万时，他让这个托退出，其他三个托参与进来。就这样，价格在几个人之间不断上升，转眼到了45万。赵彦旭暗示几个托停止叫价。就这样，随后上拍的三幅画作也拍出了高价。

　　杨媛芮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赵彦旭的运作下她的画能够卖出这么高的价格。她彻底爱上了赵彦旭，不久两人就住在了一起。

　　甜蜜背后，各怀心机

　　按照赵彦旭的打算，通过运作杨媛芮，不到两年就能够挣到400万，购买别墅和车子，过安逸的生活。可是，赵彦旭很快发现杨媛芮的占有欲非常强，每次她拿到竞拍款，都存入了自己的银行账号。对此他颇有怨言，可杨媛芮表示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两个人以后的生活。有一次，赵彦旭提出让杨媛芮给他买一辆轿车，却被杨媛芮拒绝了：“你不是有工资吗？难道你想让别人说你是吃软饭的？”赵彦旭非常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之后不久，赵彦旭对杨媛芮说：“亲爱的，我看我还是辞职，专门做你的经纪人好了。”杨媛芮一眼就看出了赵彦旭的意思，作为妥协，她虽然没有同意赵彦旭辞职，但同意他当自己的经纪人。之后一段时间，赵彦旭策划对杨媛芮进一步包装，他发现一般的方式是到各种艺术类的媒体上做广告，但由于缺乏“炒作点”起到的效果并不明显。

　　2009年12月，赵彦旭将杨媛芮的两幅作品送到他所在的拍卖行，与此同时他委托同学把同样题材的作品送往其他拍卖行。在拍卖前三天，赵彦旭愤怒地在网上表示：杨媛芮的作品受到了无耻的剽窃。一时间杨媛芮成为了“受害人”，她极力声讨剽窃者，还表示如果对方不撤拍她将采取法律手段。杨媛芮还在自己的微博中详细回忆了作品创作的经过，以及谁最有可能剽窃她的作品。一时间，杨媛芮的作品被网友疯狂转发。一个星期后，赵彦旭看到炒作的效果已经达到，他让同学撤下了那副作品。不出所料，在随后的竞拍中，杨媛芮的两幅画作一共拍出了120万的高价。

　　按照协议，赵彦旭可以拿到除去拍卖行佣金后的20%，看到将近20万元落入赵彦旭的口袋，杨媛芮觉得像是在割肉，可她也清楚，如果不是赵彦旭炒作，她的画作不可能拍出这么高的价钱。尽管如此，杨媛芮还是心怀芥蒂。

　　2010年6月，杨媛芮创作了一幅200×300cm的巨幅作品，赵彦旭把这幅作品送到拍卖行。这次赵彦旭反其道行之，拍卖之前他没有做任何宣传，只是联系了两个大学同学来扮演托。拍卖会上，两个托和几个藏家展开竞价，很快上升到80万，杨媛芮示意赵彦旭已经到了合理价位，但赵彦旭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很快惟一的藏家也退出了，剩下两个托的竞价随后达到150万元。

　　不但没有赚到钱，还要支付拍卖行5%的佣金，杨媛芮和赵彦旭发生了激烈的矛盾，杨媛芮指责赵彦旭不在100万的时候让托停手。赵彦旭说：“我们不应该只看重这次拍卖，而是要把眼光看得更长远。表面上这次损失了佣金，但这幅画作下次竞拍时藏家就有一个180万的心理价位。”赵彦旭还告诉杨媛芮，其实佣金只要支付1.5万就可以了，因为他早已和拍卖行达成了“30万成交协议”，竞拍只不过是演给藏家看的。但杨媛芮根本听不进赵彦旭的这番好意，在她看来，这幅画作的市场价顶多100万，超出这个价位不会再有藏家跟进。赵彦旭安慰杨媛芮，等半年后他再拿出这幅作品送拍，如果拍卖价达不到180万，少的钱由他来掏。

　　然而，赵彦旭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半年后，他把这幅画作送到其他拍卖行，虽然做足了宣传，但由于书画市场疲软，最后的成交价只有50万。杨媛芮的不满彻底爆发出来：“你不是表示不足的部分由你来掏吗？我看你就是再干几年也补不满这个窟窿！”赵彦旭默然不语。就在这时，杨媛芮拿出一份借款协议，让赵彦旭以借款的形式归还这部分钱。赵彦旭一口拒绝了。

　　之后几天，杨媛芮总是缠着赵彦旭，让他在协议上签字。赵彦旭非常恼火，他认为杨媛芮是过河拆桥的小人，他第一次认真地考虑两人的关系，他发现杨媛芮并没有和他结婚的意思，每次说到结婚她总是找理由拖延。赵彦旭一气之下搬出了杨媛芮的住处。

　　9月24日，赵彦旭在拍卖会上认识了藏家杨东婷，两人你来我往成为了朋友。在一次闲聊中，杨东婷表示：“要想在拍卖场上赚大钱，最好弄一些假画，因为现在拍卖行根本不保真，即使和藏家闹上法庭，也可以以不知情为由逃脱处罚。”杨东婷的一席话让赵彦旭醍醐灌顶，两人开始通力合作。

　　看到赵彦旭彻底抛弃了自己，杨媛芮坐不住了。她找到赵彦旭，恳请他看在过去的份上跟她回去，赵彦旭只是淡然地说：“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愤怒点燃了杨媛芮，她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赵彦旭。

　　另类报复，揭开真相

　　2012年6月，杨媛芮把一幅作品送到拍卖行参加春拍，竟然流拍了，她想到了赵彦旭，恳请他帮助。杨媛芮没想到的是，这一年半时间赵彦旭混得如鱼得水，他和杨东婷联手，先让一个不出名的画家作品拍出了18万的价格，接着他以28万的价格卖出了一幅高仿明清时期的书画作品。更让杨媛芮郁闷的是赵彦旭和杨东婷住在了一起，眼看着赵彦旭彻底离自己而去，愤怒的她想到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

　　9月28日，杨媛芮给赵彦旭打电话，表示如果赵彦旭这次能帮助她，她不仅支付20%的拍卖款作为感谢费，还保证今后不再纠缠他。能摆脱杨媛芮赵彦旭求之不得，他当即答应了。接下来，赵彦旭运作起来，他请三个朋友扮演藏家，又在几家媒体上对这幅即将上拍的作品大肆渲染，认为这幅作品是杨媛芮近年来的倾心力作，拍卖价肯定会达到300万。就在赵彦旭积极运作时，杨媛芮也紧锣密鼓地展开了计划：她联系了她的同学李艳萍扮成藏家，假装和赵彦旭的同学展开竞价大战，一则尽可能地抬高画作价钱，另一方面在合适的时候放弃竞价，让赵彦旭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12月17日，拍卖如期举行。如赵彦旭预计的一样，画作的拍卖价很快上升到了250万，现场只剩下赵彦旭的同学和李艳萍在竞价。当拍卖价上升到300万时，李艳萍突然放弃竞价。杨媛芮的算盘是，按照相关规定，赵彦旭马上要支付10%拍卖款，如果在未来一个月内不能支付全部价款，他就涉嫌违约，10%的预付款和5万元的保证金根本拿不回。当天下午，赵彦旭恳请杨媛芮帮忙支付35万元，杨媛芮却幸灾乐祸起来：“你不是很厉害吗？难道你就看不出和你竞价的那个藏家有什么问题吗？”“你……你……”恍然大悟的赵彦旭这才知道，自己早就陷入杨媛芮设计好的陷井里。“你太卑鄙了，如果没有我，你的画作价格会被炒到上百万？”杨媛芮趁机提出，只要赵彦旭愿意回到她身边，她可以支付35万。赵彦旭轻蔑地看着杨媛芮：“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不会回到你身边。”

　　杨媛芮怎么也没有想到，拍卖行并没有收取赵彦旭10%的拍卖款，对于5万元的保证金只是出于行业规定予以了暂时扣留。杨媛芮提出她将画作再次拍卖，由赵彦旭的同学负责支付相应的佣金，如果再次拍卖的价款低于原拍卖价款，由赵彦旭的同学补足差额。赵彦旭反唇相讥：杨媛芮私自请李艳萍参与自己作品的拍卖违背了《拍卖法》的相关规定。杨媛芮清醒起来，如果闹上法庭，很可能因为双方违法而被驳回。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当天晚上，杨媛芮详细地把这几年她和赵彦旭的炒作经历发布在自己的微博上。

　　很快，赵彦旭的行为在拍卖界传开了。他声名狼藉再也不能在拍卖行待下去，2013年2月22日他不得不辞职走人。杨媛芮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书画行情很快从6万每平尺下降到了3000元。回想这几年的炒作经历，杨媛芮幡然醒悟，她决定到西藏走走，好让自己慢慢平静。

　　随着收入提高，近年来艺术品收藏越来越走进百姓家庭，如何识别拍场上的托儿尤为重要。资深拍卖从业人员表示，“托儿”是卖家请来的，他们往往对拍品不懂也没兴趣，因此在举牌出价时表现出无所谓的轻松，甚至还大幅度地向上超过加价幅度“跳叫”，这就值得怀疑了。《拍卖法》规定卖家不能雇佣托进行叫价，但现实中很难认定。在这种情形下，买家就要擦亮眼睛，在进入拍卖会之前，多花时间研究感兴趣的藏品，了解藏品的市场行情。在拍卖开始后，不要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态，切勿跟风冲动举牌，成为托的“冤大头”。同时也提醒那些妄图合谋坑骗的不法分子，这样做不但会触犯法律，而且如意算盘往往会落空，最后落得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文中人物为化名。）

　　（责编/方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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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云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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