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战东京：谁将成为新任东京都知事

　　近来围绕东京都知事的位置，一位前首相和一位前内阁大臣展开了激烈争夺，整个日本政坛都卷了进来

　　410年前，自从德川家康在当时还被称作江户的东京建立幕府以后，这个位于本州岛东部的城市就开始成为日本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目前的东京都是一个由23个特别行政区、26个市、5个町、8个村所组成的广域自治体，拥有约1320万人口。

　　东京在日本有特殊的地位，日本的一级行政区域划分采用都道府县制，其中唯一的“都”就是指东京都，东京都知事则是这一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

　　近来围绕东京都知事的位置，一位前首相和一位前内阁大臣展开了激烈争夺，整个日本政坛都卷了进来。

　　按理说，虽然东京都知事地位较高，但对于有着高居庙堂显赫履历的政客来说，却显得有些低职高配了。尽管如此，各路势力仍竞相对这一职位发起冲击，因为就这个岗位的安排来说，某种程度上可决定日本政坛的走势。

　　作家猪濑的短暂政治生涯

　　日本政坛当之无愧的头号人物自然是首相，但东京都知事作为“地方诸侯”的代表，有较大的政治影响力。而且，比起首相来，东京都知事的职位至少有一个非常大的优势---稳定。

　　1947年到2012年的65年间，日本内阁共换了26位首相，平均每人在任时间不到两年半。相比之下，东京都知事算是个超级稳定的岗位，65年来一共只有6人担任此职。如果再去掉“最低分”，即干了四年的青岛幸男，那么剩下的五位担任知事的时间长达61年。以首相更迭作为年代标志的话，平均而言，东京都知事可算是“五朝元老”。

　　不过，这个“政坛铁饭碗”的神话却被上一任东京都知事猪濑直树打破，这位67岁的前作家只干了一年就不得不挂冠而去。

　　猪濑从2007年起担任东京都副知事，2012年10月因石原慎太郎辞去知事，开始代理知事一职，并宣布参与知事补选。同年12月，他以东京都知事选举史上最高票当选东京都知事，也因此成为日本首位二战后出生的东京都知事。

　　高票上位的猪濑可谓风光无限，但很快他就显露出“官场不宜”的个性来，管不住自己的嘴和手。比如，2013年4月，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伊斯兰教国家共同的只有真主阿拉，平时互相争吵，还有阶级区分。”又说：“如果土耳其人也想长寿，那么就应创造像我们日本这样的文化。即使年轻人众多，但如果年轻时就去世，也没有什么意义。”这些颇带日本特色的“失言”，激起国际社会特别是伊斯兰教国家的强烈批评，最后他不得不出面向阿拉伯国家大使道歉：“我的言论造成了伊斯兰国家及人民的误解。我对不恰当的发言表示歉意。”

　　属于猪濑的“光辉”时刻出现在2013年9月。当时他集结了众多团队力量，带领日本代表团一举拿下了2020年奥运会举办权。他表示：“各种组织纵横交错，我一直以来都在全力协调。因为需要统率能力，好在是我任知事期间申奥。我在跑步、打网球时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要举办东京奥运会，最终还是觉得非东京莫属。”

　　按照以往的东京都知事任期规律，猪濑很可能完成从奥运会的申办到主办的“一条龙”。然而就在他本人自信满满的时候，一场政治献金案却“东窗事发”。

　　2013年11月，日本媒体称，猪濑直树在竞选知事期间接受日本大型医疗集团“德州会”一笔5000万日元政治献金。媒体透露，这次金钱交易的背后有密约，即猪濑一旦当选就要为“德州会”取得在东京建设医院的优先权。

　　金钱丑闻被揭发之后，猪濑一直否认自己有受贿之嫌。他还公开了借条，称这并非一桩政治献金。在议会上，猪濑试图编造故事，甚至告诉众人5000万日元现钞装在纸袋里，是被硬塞在自己的公事包里的。为证实他撒谎，一些反对党议员要求他当场重现把现钞装在一小公事包里的场景。

　　猪濑的说辞遭到自民党、公明党、日本共产党的联合批判，东京都总务局长也称此举违反了《职员服务纪律》。出于压力，2013年12月中旬，猪濑举行记者会，宣布辞去东京都知事一职。之后他因为涉嫌违反公职选 举法继续受到东京都检察厅调查。

　　猪濑直树曾说，“我是作家，行政工作只是试一试而已。”他的这种尝试，最终以不体面的辞职而结束。

　　对于猪濑个人来说，辞职能够成为掩盖丑闻的一个体面台阶，但在他一走了之后，留下的权力真空却引起日本众多政治势力的觊觎。

　　前首相对阵前厚生大臣

　　围绕谁来接替猪濑的问题，日本政坛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对东京都知事一职表示出浓厚兴趣的重量级政治家，首推曾在十年前当过首相的细川护熙。

　　作为日本1955年后第一位非自民党首相，细川护熙有着显赫的出身和丰富的政治经历。

　　细川的族谱能追溯到东京刚建立的那个时期，他是战国名将细川忠兴之后，也是熊本藩肥后细川家第18代家主。他的外祖父近卫文曾任首相，父亲细川护贞是第二届近卫内阁的首相秘书。这样的背景为他进入政界提供了极大的便利。细川毕业后就职于朝日新闻社，任社会部记者。4年后从事政治活动，早在1971年就当选为参议院议员，在地方上担任过熊本县知事。

　　属于细川的机会出现在1993年。当时，日本第一大党自民党的小泽一郎、羽田孜等人退党，并另组新党，这导致了自民党分裂，从而使得宫泽喜一政府垮台。国会众议院选举后，由于自民党议席未能过半，因此由细川护熙组成的八党联盟开始执政。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当了8个月的首相。

　　从上世纪70年代从政到现在，40多年的历练意味着细川政治经验极为丰富，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对于细川来说，年龄或许是他最大的敌人。2014年1月中旬，细川刚过了76岁生日。虽说日本政坛一直有“老人政治”的传统，但选民是否会放心将选票投给花甲老人，还值得思量。

　　从细川提出的东京都知事竞选纲领上看，倒是凸显了他经验丰富的优势。重装上阵的细川在东京都知事的竞选中提出了详细的纲领，包括成功举办2020年东京奥运会、防灾对策、完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等。在能源政策方面，则将以构建节能社会为目标，成立专家会议。

　　除加速对东京直下型地震（即震源位置所在地发生的地震）的抗震防灾对策外，细川的竞选纲领还提出变更部分首都高速线路，“再现具有江户风情的景观”等。少子高龄化对策中，他提出了“构筑发达都市模型”的设想。

　　但是，在细川通往东京都知事的路上，还面临其他竞争对手的挑战。其中最有分量的是得到自民党支持的前厚生劳动大臣舛添要一。

　　今年65岁的舛添要一，长期从事国际政治和经济研究，担任过东京大学副教授。由于对东京大学的教育体制不满，他从学校辞职，并且开始在综合节目中担任评论员，逐渐积累了人气。

　　舛添要一曾经于1999年参加东京都知事大选，但以84万张选票落选。2001年，他当选为参议员，担任了安倍、福田和麻生三位首相的内阁厚生劳动大臣。但是舛添要一曾于2010年离开自民党，结成新党后被自民党除名。

　　出身学者的舛添要一，懂得5国语言。有报道称，他勤奋工作敢于与官僚作斗争的精神，受到日本国民的好评。

　　在竞选纲领中，舛添列举了强化防灾对策和充实社会保障等措施。他多次强调与都议会合作的重要性，称政策的落实“不是都知事一个人能够办成的。整个东京一起行动才会产生成果”。

　　除了细川和舛添，还有一些日本要员也表示要参与东京都知事的角逐，其中包括日本前航空幕僚长官田母神俊雄。田母神表示：“东京的防灾体制不够完善。要是我中选，就要弥补这一不足，将大力征用自卫队。”

　　田母神被日本右翼捧为“英雄”，认为他有勇气担当日本的历史辩护人。目前，他还领导一个名叫“加油吧，日本”的右翼团体，专门搞反华运动，并多次登上中国钓鱼岛宣示主权。

　　此外，67岁的日本律师团前会长宇都宫健儿也因忧心日本右倾的趋势，决定参加将在2014年2月9日进行投票的东京都知事选举。

　　势力背书下核电成为选战焦点

　　从表面上看，即将决出胜负的东京选战是细川、舛添等人在努力争夺东京都知事这一职位，但实际上在他们身后，是日本政坛各势力围绕核能等问题的角力。

　　细川一直倡导“脱离核电”。他说：“我有这样一种危机感，核电站问题事关国家存亡。”正是由于这一态度，让他不仅受到旨在推动全面废止核电站的日本民间团体“实现零核电东京知事团体”的青睐，更是得到持相近观点的前首相小泉纯一郎的支持。

　　虽然同为前首相，但小泉的分量要远大于细川。作为上世纪70年代以来担任日本首相职务最久的人，小泉在政坛拥有深远的影响力，他出面为细川背书，大大增加了后者的胜算。细川表示，2013年10月21日，两人就曾有过会晤，讨论了目前日本面临的各种问题，受到小泉许多富有启示性的建议。而在他告诉小泉说有意参选东京都知事后，小泉承诺力挺。

　　小泉之所以会出面拉细川一把，正是因为他们在核能利用方面意见一致。小泉称，为支持细川，自己“今后在演讲或各种聚会时出面力挺他”。小泉说，东京都知事选举足以影响国家大政，今后将是主张“国家即使无核也能发展”以及“国家无核就无法发展”这两派之争，他是前者，这是他力挺细川出马参选的最大理由。

　　而现任首相安倍则属于后一派，坚称“国家无核就无法发展”。

　　2013年10月，小泉在一次讲演中，对安倍积极推进的核电政策展开了批评，认为日本在没有一处核燃料处理工厂的情况下建起50多座核反应堆，这是要让福岛核泄漏的悲剧重演，是对子孙后代和国家未来最大的不负责任。因此，主张废除核电，实现“日本零核电”，成了小泉的最新立场。

　　小泉一直被认为是安倍的“政治导师”，当年正是小泉提拔安倍晋三担任自民党干事长并引领他走上政途的，但在核问题上师徒两人出现反目。安倍直言，“在现阶段，承诺零核电的话，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据日本方面分析，如果反核电的细川当选东京都知事，可能不会同意重启核电厂，各电力公司势必要调涨电费，民生费用增加，这是对想提振经济的“安倍经济学”泼冷水。

　　为了保障自己政策的顺利推行，安倍在东京都知事的选举中为细川的对手舛添要一站台。安倍公开表示支持舛添，还表示原本争取于2014年1月在内阁会议上确定能源基本计划一事可能推迟至2月以后。

　　而舛添本人则不愿在核电问题上多作纠缠，他努力将争论引向举办奥运会的领域。舛添强调：“无论如何都想成功举办2020年东京奥运会。如果有了奥运这个大目标，就可以全力改造东京。”安倍晋三也称，舛添是可以托付2020年东京奥运的人选。

　　但细川却紧紧抓住核问题不放。细川的年龄决定了他很难在东京奥运会时担任东京都知事，因为届时他已经82岁了。所以，细川针锋相对地认为核电高于奥运，主张“与其举办2020年东京奥运，不如思考核电厂如何处理”。

　　在日本政坛各方势力的交错下，核电的何去何从已经成为东京都知事选举的焦点，也将对日本政坛走势产生深远影响。

　　文 | 张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