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文化降低了这个民族的智商

  —诗人王家新谈诗歌

  其实今天这样一个时代,诗歌比以前发展的更好

  2014年春天,《瞭望东方周刊》采访了诗人王家新。他驳斥了一直以来关于“文学死亡”、“诗歌死亡”的言论,他相信,只要语言不死、人心不死,诗歌就不会死亡。

  “如果真正了解诗歌,其实今天这样的一个时代,诗歌比以前发展的更好。”王家新强调。

  诗歌正在回暖

  在近30年的中国诗歌发展历程中,王家新是见证者和参与者。作为第三代诗人,他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写诗,经历90年代消费时代来临后诗歌的低潮,又等来了诗歌的“回暖”。

  是的,王家新认为当下的诗歌在回暖。他举了几个例子。

  首先是出版。他说这几年国内出版社出版了许多诗歌丛书,他和多多、西川等五位诗人2013年就在作家出版社出版了标准诗丛第一辑。另外还有长江文艺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也出版了许多诗集。他说,他在上世纪90年代只出版了一本书,但是在这个时代,诗人们不断出版着诗集、译作。

  其次,王家新说今天的诗歌节、诗会,非常丰富,而且有一个现象:民间资本投向诗歌。

  再次,诗歌杂志不断出版发行,而且一个现象是以书代刊。他说做得不错的杭州《诗建设》就是以书代刊,是由一个写诗的企业家黄纪云资助的。此外像《诗品》、《新诗》等杂志都是由诗人企业家赞助。

  王家新还提到微博上诗歌的活跃,他本人的一首诗歌翻译作品《爱的更多的一个》在微博上被点击了40万次。王家新感慨诗歌在新媒体平台上的发展让其呈现更加多元。

  王家新不用微信,但这不妨碍他知道微信上“为你读诗”、“读首诗再睡觉”等读诗公共平台的火热。

  虽然对当下诗歌的现状有足够的信心,但对消费时代诗歌精神的内在匮乏、扭曲,王家新有着尖锐的批评。

  消费时代里的诗歌标准

  王家新说,波兰诗人辛波斯卡的诗集非常畅销,他见到《万物静默如谜》的翻译陈黎,谈起这本书的出版,陈黎也是无奈,出版商为了迎合大众时代小资的口味,在书中作了许多改动。

  对辛波斯卡的另一本刚刚出版的诗集《我曾这样寂寞生活》,王家新认为这样的书名一看就“太流行”了,像一个明星的传记,而辛波斯卡根本不是这种诗人。

  王家新不满意这样对待诗歌,他严责“文化的消费”总是消费人们能够消费的东西,和因为某种“符号”去购买一本书一样,“这样既付得起,也容易埋单。”

  “古典诗歌的一部分、现代的雨巷、余光中式的乡愁、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已再别了好多年还要去再别的康桥,等等。张枣逝世后,还得加上他那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这就是说,死亡也会促进消费,会使消费时代的菜单发生变化。”他曾写文谈及“消费诗歌”。

  “消费文化带来的问题是它掩盖了文学和诗歌的真正标准,降低了这个民族的智商,模糊了人们的审判力。”他说。

  王家新强调诗歌的标准,虽然在这个时代怎么听起来都像是一种讽刺。

  诗歌标准的背后是诗人的承担与坚持。

  1993年,王家新在伦敦南岸艺术中心参加一个诗歌节,活动结束,他走在泰晤士桥上,路灯下,情绪依旧兴奋的他拿出诗歌节的小册子翻看,封面是茨维塔耶娃的诗歌Appointment。

  “我一读,一种触电般的战栗,开头完全是一种肉体的哆嗦,路灯下我忘记了一切,读到中间,都不敢往下看。那天晚上我就开始翻译这首诗。”这就是他翻译的第一首茨维塔耶娃的诗,《约会》。

  “这样的诗不能翻译太多,它给你的震撼,直抵心灵深处。”接受采访中的王家新又情不自禁地背诵起这首诗。

  他从1991年开始翻译德国诗人策兰的作品。他引用阿多诺对策兰的评价:“在这个消费主义一统天下的世界上,他从策兰的后期诗歌中看到了某种‘抵抗性潜能’,某种不屈从于公众的审美趣味,谋求艺术自身尊严的‘隐蔽的驱动力’”。

  采访中他没有用“诗歌复兴”这个词汇,他说文化建设是非常艰苦的,这种词汇的背后是运动式的思维。他说自己在学校所力主做的,就是培养学生对诗歌的感觉,坚持诗歌的标准,进行艰苦而深入的工作,只有如此,诗歌才有真正复兴的希望。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渠魁、特约撰稿沈杰群/北京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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