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游踪

  带儿子去俄罗斯自由行,圣彼得堡是必去的一站,倒不是因为她的名头,而是她予我的文学想象,是源于我几十年来的俄罗斯情结。

  去圣彼得堡的时候,恰是严寒冬日,国内不时见诸报端说俄罗斯时降暴雪、车辆拥堵的交通状况,说句实话,我在隆冬的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却鲜有见到,那就更别提摩尔曼斯克、索契(当然,地处黑海之滨的索契是全无雪景的艳阳天)之类的中小城市了。

  地广人稀的俄罗斯,85%的政经重点都早已移至莫斯科,所以这座俄罗斯第二大城市却似一个迟暮的贵妇,骨子里透着的优雅在冬日的清冷中更犹如冷冷的眼神弥漫着我的感官。

  彼得堡生理学

  19世纪俄国诗人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涅克拉索夫曾写过一本《彼得堡生理学》(The Physiology of Petersburg)的书,其中有一幅由B.科斯基戈夫创作的楼房剖面素描,蝇营狗苟的小人物似蚂蚁般挤在楼内生生不息,而这栋楼正是库兹涅奇尼大街上陀思妥耶夫故居博物馆的所在地。从1929年该楼的照片看,和如今几乎无甚差别,唯有街上的碎石子路换成了水泥路。

  相较于莫斯科,圣彼得堡更似贵族,骨子里的那股贵族气无论从浩荡的涅瓦河,一条条流经涅夫斯基大街(Невский Проспект)的河流,还是空落落的大道和沉默无言的行人的筋络上,都能渗透出来。莫斯科更像个暴发户,加之如今85%的政经重点都移植至首都,恢宏阴暗却又似地主破落户的地铁里挤满阴郁的人群,莫斯科俨然是份俄洋杂处的大杂烩。在圣彼得堡,就不同了,你大可悠闲自在地踱步,除主干道涅夫斯基大街及附近小街上人流稍密集之外,任何地方走个一刻钟只见到一两个行人实在正常。

  涅克拉索夫是从生理的角度来切入这座城市,陀氏则走病理学一途。

  陀氏在这座木偶之城创作了大部分小说,拉斯柯尔尼科夫斧砍放高利贷的老太婆(《罪与罚》》,斯塔夫罗金那些既激进却又不乏思辨意义的思想(《群魔》),梅什金公爵和娜斯塔霞.费莉波芙娜及罗果金之间的爱恨纠葛(《白痴》),阿辽沙和佐西马长老那一段令人叫绝的宗教大法官的文字(《卡拉马佐夫兄弟》),当然啦,怎么能少了涅瓦河边的风花雪月呢(《白夜》)。小学即初涉陀氏文字的我读的他的第一本小说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当时独自躲在阳台上,一个人读得涕泗横流,可以说陀氏是对我童年至少年时代影响至深的作家,自此以后,我便一发不可收拾,将他大部分作品都生吞活剥了一番。

  陀氏笔下的圣彼得堡是个有着诸多残缺的城市,小人物(其实是渺小的知识分子)永远在挣扎,挣扎在日常的生活中,挣扎在思想的斗争中,寻出路不得,继而疑惑,进而决绝,杀人,颠覆,乱伦,样样都来,这其实也是每座城市隐秘的通病,而且是永远抹不去的通病,因为这世界只可能存在敌托邦,而非乌托邦,只是,陀氏将这通病以密集的针法密密地缝制在圣彼得堡的肉体上,待到伤口暂合,这线也就和肉融在了一起。只是,陀氏还是看到了乌托邦,那就是东正教,但我觉得,他心存的并非是尼康大牧首时代以后的东正教,而是坚持16世纪伊凡雷帝之前教义和教规的所谓的分裂派,亦称旧信徒派的信仰,所以他一直都不太受东正教官方教会的待见。

  同样在圣彼得堡留下刀口般深痕的是“白银时代”的女诗人安娜.阿赫玛托娃。坐落于封坦卡路(наб.РекиФонтанки)上的阿赫玛托瓦丰泉屋故居博物馆(习称封坦卡),乃是18世纪大宅谢列缅杰沃宫的一部分。十月革命后的1922年,坚持不流亡国外却又居无定所的阿赫玛托瓦搬至此处,开始了她长达近20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和批评家尼古拉.普宁及其妻子阿莲斯共居一室。之前,她的诗人丈夫古米廖夫被布尔什维克枪决,后成为中亚史权威的儿子列夫又在古拉格劳改营蹲狱十五年,虽然比起死于冰封西伯利亚的诗人曼德尔施塔姆、1941年自戕的女诗人茨维塔耶娃,甚至比未遭流亡之苦却贫病而亡的布尔加科夫都要幸运,但如此折磨人的漫长生活仍像是一种悲苦的宿命。

  故居里几间房间的陈设与诗人生前无异,小小的陶瓷水池,墙角高处的小圣像,几只破旧的皮箱,皮角泛白的小背包,单薄的大衣,这儿有日常生活的阴冷,也有往昔众多友人相聚的照片,和阿赫玛托娃的诗歌手稿。

  圣彼得堡西北郊科马罗沃村诗人的墓地,一堵石墙,一个铁十字,牢笼和信仰构成了她的一生。我站在那儿,想起她写于1952年的一首诗,其中有一句“赤贫而来,赤贫而去”。远处,芬兰湾的风裹挟着雪片斜切而来,她的诗大概也像芬兰湾冰封水面下的游鱼了吧。

  地理上的捷径

  无论对圣彼得堡的文化是否感兴趣,住在涅瓦河畔,或临近涅瓦河各支河的左近,总是没错,比如封坦卡河,比如莫伊卡河,不单单涅瓦河好似那贵妇的眼眸,而周围的景观则似眼角扩散的鱼尾纹,无论乘地铁,还是坐公车,方圆不过半小时的步行路程。为了方便在有限的时间里遍历圣彼得堡的各处佳景,有必要划出几个中心(旧海军部大厦周边、涅夫斯基大街周边、瓦西里岛、彼得格勒区、皇村),供有心者参考:

  圣彼得堡的文化景点可用数不胜数来形容。前面提到的莫伊卡河与涅瓦河之间的一段区域,是游客耳熟能详的冬宫广场、冬宫(埃尔米塔什博物馆)、普希金故居博物馆、旧海军部大厦、以撒教堂、喀山教堂、玛丽亚剧院等等文化场所的所在地。我住在莫伊卡河畔五星的 Domina Prestige Hotel(有心者可上TripAdvisor网查看,评分不俗)。从我的步行实测来看,自酒店至以撒教堂,步行时间不会超过10分钟,到冬宫广场和冬宫不过20分钟。途中穿行的涅夫斯基大街不仅奢侈精品店林立,中高档餐馆也是恒河沙数,而且交通方便。我就有一次和儿子去上文提到的阿赫玛托娃故居博物馆,再在涅夫斯基大街乘公交车,四五站路即至冬宫。

  徜徉于涅夫斯基大街这条圣彼得堡的主干道上,会发现许多新古典主义的建筑,硕大的石块凛然威严,不但予人以视觉上的方正肃然之心,也塑形了俄罗斯人的建筑想象。涅夫斯基大街上的所有建筑经规定高度绝不得超过冬宫,故而街道的视野开阔度极好,令人心情舒畅。

  曾去过圣彼得堡的人不一定会知道瓦西里岛。自瓦西里岛的顶端起,涅瓦河被分成了大小涅瓦河两支,顶端的三角洲部分则是岛上最重要的区域,之所以重要,因为圣彼得堡前身的12所学院、人类学民族学博物馆都集中于此。当然,从冬宫附近出发,走过冬宫桥,也就能到此一游。

  彼得格勒区最著名的观光点是涅瓦河右岸与大涅夫卡河三角洲上小岛兔子岛上的彼得格勒要塞,要塞建于1703年5月27日,与圣彼得堡同岁,迄今也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建要塞的初衷是为了抗击瑞典军队的入侵(因当时芬兰是瑞典的一部分)。兔子岛虽小,景色与功能却与瓦西里岛不遑相让。岛上的亚历桑德罗公园极为幽谧,当然冬季更静。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么小的岛上竟然也有动物园、天文馆和剧院,岛上有圣彼得堡最古老的广场特洛伊察广场,古老的木结构特洛伊察教堂不得不看。

  另一处景点皇村,若听闻过普希金的《皇村记事》这首诗,定然会对这儿心生好奇。皇村在圣彼得堡南约25公里处,我和儿子去的那次,整个皇村堪称银装素裹,素净的白雪将皇村和叶卡捷琳娜宫衬托得分外美丽。叶卡捷琳娜宫中的琥珀屋原件虽自二战时期被德军掳走,下落至今未见分晓,但2003年新建的琥珀屋仍让我啧啧称奇。

  虽然,圣彼得堡的文化景点并未仅限于这几个区域,但在有限的时间里,若能尽览其撮要,对圣彼得堡的历史与文化的氛围定能有更深的认识,而非仅限于走马观花般的冬宫之游。冬宫馆藏艺术品质量与数量堪与卢浮宫、大英博物馆比肩的冬宫(埃尔米塔什博物馆,俄语原文意为“遗产”)不是一天就能游尽的。我的建议是除周一休馆之外,可定心花三天时间从两个切入点深入,一是专心欣赏西欧艺术品,二是尽情欣赏冬宫的宫殿装饰,如孔雀石厅可让你叹为观止。

  文/Bing ZHANG

……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阅读完整内容请先登录:
帐户:
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