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集体贪污特大案

　　银库一直是清代财政中水最深的部门。

　　清代银库是存放银子的地方。什么银子呢？主要是各省送到朝廷的赋税饷银。它与缎匹库、颜料库，合称“户部三库”。

　　众所周知，银库一直是清代财政中水最深的部门，就像时人所评：“三库蠹弊，以银库为最甚。”道光二十三年，银库发生库吏盗银案，这事是因为银库官吏分赃不均，内讧起来，才最终曝光的。道光二十三年三月二十六日，刑部尚书惟勤等向道光帝详细汇报盘查银库的统计结果。银库应有历年积余的正项银1218万两。而经逐袋查验后发现，仓库中只有存银292万两，共计短少925万两。

　　道光皇帝知道后可气坏了。我们知道，道光皇帝是清代最俭朴也是最小气的皇帝，早餐连鸡蛋都舍不得吃，成天穿打补丁的衣服。他省来省去，本以为给国家省下1000多万的家底，没想到被管库的偷走了900多万，只剩下200多万。一旦国家有个什么事，这200多万，根本不够用。

　　为了查清这一特大案件，道光帝特派宗室载铨、大学士兼军机大臣穆彰阿等重臣组成调查组。

　　结果，因为年深日久，牵涉的人众多，特别是很多钱都是集体贪污，所以调查组费了牛劲，查了很久，也没能查清具体是哪个人弄了多少库银。最后，道光皇帝只能实行诛连。他宣布，从嘉庆五年起，所有管库官员，按在任年月，每个月罚赔银1200两。

　　窃从何来

　　那么，这些银子到底是怎么短少的呢？

　　有人说，主要是库兵们弄走的。库兵三年一换，据说一任可弄得三四万两银子。野史传说，本来库兵搬银子时，都要裸体，以防夹带。但他们都练有一门奇功，可用肛门夹物，一个库兵每次可夹带大约十枚光滑的银锭，重百两左右。所以他们弄走了大量银子。这个传说，过于离奇，我认为不太可能。如果真有此事，而且如晚清笔记所说的那样已经尽人皆知，那道光岂能查来查去，一无所获？

　　其实从银库中弄银子最多的，还是管库官员。

　　银库之所以水深，主要是因为在银两出入库的过程当中，管理银库的官员可以制造大量的受贿机会。

　　按规定，外省送到北京的银子，必须在一定期限内入库。一旦不能入库，雇人保管巨量银两要花钱，押送银子的官员食宿要花钱，这些钱都得由解饷委员自掏腰包。银库官员抓住这样的机会，拖着不给入库，让各省的解饷委员不得不向他们行贿。

　　清代因为铸造业不发达，各地银两的成色差别很大，型制也不一样。有的质量好些，有的质量差些。所以在验收银两的过程中，银库官员对银两成色及分量可以百般刁难，要想顺利入库，解饷委员必须另外花钱。

　　另外，从银库往外发银子时，各衙门领到的银两成色及型制，也由管库官员来决定，他们可以上下其手，“或给以元宝、银锭，或给以散银（滴珠），并有扣平及搭放成色银等例规”。因此“有无向银库行贿就成为他们是否能得到足色库平银的重要基础”。

　　因为拥有如此巨大的营私空间，银库的官员和胥吏自然是京官中的“异数”。光绪末年，有御史在调查后认为，“(银库)郎中一缺任满，辄挟赀数十万，员外郎以下次之。此款率取之库书之手，库书之下有库丁，又有保护库丁者，无不以财自豪。”

　　骆氏治弊

　　晚清官员骆秉章在他的自叙年谱中就记述他目击的库丁们收银时以少充多的舞弊手法。道光二十年，骆秉章奉旨稽查户部银库，当时的四位库官对他介绍银库“惯例”，说稽查官员每年照例会得到二万多两“辛苦钱”。骆氏问其来源，原来银库以前收各地捐项银两时，规定每百两要多收四两，归银库官吏私分。其中二两归库丁，二两归库官和查库御史。

　　弄清源委后，骆秉章对库官说，这笔钱我不能收，这不合法。骆氏拒不受贿，让库官们很担心。过了几天，库官又托骆氏同乡李某来进言，说各银号给他准备了到任礼，共7000两。以后三节，每节也送7000两。

　　各银号送此重礼的目的“不过求都老爷勿挑斥”。原来，多年以来，各地捐官的钱，通常都是由银号汇齐了再送到银库。各银号都很狡猾，他们送来的银两，经常“以少作多，银色低潮。”以成色不好的银子充成色好的，打个今天容易理解的比方，比如用含银百分之九十的，充含银百分之九十九的。这样就相当于少送了百分之九。银库官员收了重礼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遂至国家资产经年大量流失。

　　骆秉章的例子揭示，库官库丁们舞弊的最重要途径就是在银两入库之时，私自以少充多，以低成色充高成色。“从前收捐多有六七百两或四五百两作一千者。库项之亏短多在捐也。”也就是说，各地捐项，流失率可达百分之三十到六十之多。由此推测，道光年间的库银短缺案，很有可能并非完全如人们传说的那样是因库丁以肛门夹银方式带出，一个可能的渠道是在入库时就弄虚作假，也就是说，入库之银，本来就不足。

　　其实道光二十三年银库案曝光，由头就是有一个人捐了官，但是钱并没入库。原来钱由一个叫张诚保的库兵负责过秤收钱。这个人恰好是捐官者的叔叔，所以最后当然是钱没收，但却开了收据。结果由于银库内部矛盾重重，被内部人举报。这个事也说明了库丁们贪污的手法。

　　因此骆秉章说，库丁作弊之法，“亦易查出”，一般来讲，就是在银两入库出库之时，认真审查，看看成色足不足，分量够不够而已。这样，库丁们就没法舞弊了。

　　在他的严厉监督之下，库丁无法用成色不好的银子充好的，于是全体库官库丁收入都大减，他们十分着急。他们千方百计想把骆氏弄走。最后他们想到的办法居然是托银号花钱活动，让骆氏升官。道光二十一年“四月时有一京畿道缺出，银号等约五六人到帅副宪宅求见少爷。”要求少爷动员副宪，将此缺放予骆，“送一千银与二爷，送六千银与大人门上。”经过他们一番活动，花了7000两白银主动替骆活动，骆氏被升官调走，他们又可以贪污如故。

　　文|张宏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