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世界杯的南非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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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0-06-29 13:37
电话那边的尤金惜字如金。
“曼德拉是一个伟大总统,他为这个国家做了许多贡献。”
“我生活在约翰内斯堡,感觉这个城市最大的变化是人越来越多了。”
“我的生活自1995年以来没有任何变化。”
“我跟我的黑人邻居相处得很愉快。”
“南非世界杯对南非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会去看他们的比赛。”
没错,这就是一个典型南非白人对于整个国家以及世界杯的看法。当然,在接受外国记者采访时,他会以外交辞令般的语言来称赞某些人和事物。但从他的语气中,本刊记者感觉到,所有的事情仿佛都与他无关。
这并不奇怪。因为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这位建筑师也会像许多南非白人那样移居海外,告别这个曾被他们的前辈主宰的国家。
世界杯能否改变他们的想法,哪怕只是延缓他们离开的脚步?
沉默的白人
与本刊记者采访时遇到的情况类似,刚刚从南非探访回来的《体坛周报》记者林良锋有这样一个感受:20lO年世界杯让南非人特别是黑人觉得很有面子,但大部分白人刻意与这次盛事保持某种距离。
在为期几周的南非之行中,林良锋对与白人的几次接触印象深刻。
第一次是在林波波省立大学采访副校董兼校长时,林良锋邂逅了一位白人接待人员。他是一大群黑人中的唯一的白人,而且还没有权力。“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不想和我们说话。后来,我找了个机会问他,为什么在南非掌握决定权的都是黑人,白人绝大部分是副手或者下属?”他沉默不答。
另一次是在南非最大的野生动物园克鲁格国家公园。那里的白人工作人员更喜欢谈论橄榄球而不是足球。在他们看来橄榄球是“火星撞地球”,是男人的运动。说到足球,他们用了“Sissy”一词,意为:娘娘腔,胆小的男人。
“南非首次举办世界杯,很大程度上被视为黑人的又一次胜利和嘉年华会。”林良锋对本刊记者说,“南非的黑色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大大掩盖了白人在狭小的橄榄球世界取得的荣誉。”
南非的白人们对于足球世界杯的态度是复杂的,首先是有些不屑:足球怎么能够与橄榄球相提并论?“橄榄球的规则复杂,需要战术头脑,也就是说要聪明的人才能玩这项运动。”林良锋说,有人告诉他四分卫就必须牢记200多个战术指令。
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在曼德拉不再执掌这个国家后,白人们似乎缺少了90年代那样重视白人的感受。
“各部委里的白人一般干到相当于处长的位置就升不上去了。如果没有合适的黑人,哪怕位子空着也不会给白人。”一位常年在南非生活的外国人说。
农地都要变成国有资产
令一些白人不满的不只是在政府中地位的下降。
在南非华人圈里流传着一则故事:黑人经济振兴法案颁布之初,曾有黑人到白人公司门口,理直气壮地要求分得20%股份。
南非一中国经济文化交流中心主任顾卫平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虽然新南非的许多经济政策打破了固有平衡,减少了白人的收益,但“大多数白人还是认可黑人经济振兴法案的初衷的”。
根据南非就业平等委员会公布的企业就业平等报告:2007年企业界的最高管理岗位中白人占68%,黑人占19%,余下是有色人种和外国人。
而在技工岗位中,白人和黑人的比例是35%和45%。
显然,黑人经济振兴法案对白人触动不大,却使大量白人在90年代就向国外移民。等到新政府启动土地改革,荷兰裔白人更是用脚投票来表达不满。
新政府继承了被种族隔离制度严重扭曲的土地分配模式:白人占有87%的土地,人口占80%的黑人只占有13%的农业用地。
土地改革的目标是:到2014年将全国8600万公顷商品农业用地中的30%、即2586万公顷重新分发给没有土地的黑人。
实际情况是,到2010年,通过补偿、重新分配和收归国有的土地总数为590万公顷,不足原计划的四分之一。
高昂的地价是影响土地改革的重要因素。同时,由于缺少耕作技术,在黑人获得的590万公顷土地中,90%处于未耕作和休耕状态。
为推进改革,南非农村发展与土地改革部在《2010-2013年战略计划》中提出了新模式。其中包括将所有农业生产用地都变成国有资产,只有向政府交纳税费才能使用。
这政策直接威胁着世代作为农场主的荷兰裔白人。专家们担心,他们即使不使用武力,也可以影响整个国家的粮油副食生产供应。
肤色给所有阶层问题都蒙上了一层种族色彩
不少白人离开南非。总人口中白人的比重从15%下降到了11%。
约翰内斯堡大学教授索莱拉·曼巨对本刊记者说:“如果几十年来一直有人不断地告诉你,黑人是恐怖分子。那么黑人执政后,你自然会选择离开南非。”
而白人仍然占有优势地位,“如果驾车经过开普敦,就会发现在公路的一边是大片的白人农场,另一边的沙地中是黑人搭建的聚居区。”性蜕。
白人的担心归根结底还是害怕失去自己所处的优势经济地位。特别是黑人正越来越想改变这种状况。“黑人下层对政府的质疑不断上升,老觉得自己翻身做主人十几年了,还是一贫如旧。所以罢工潮不断,一是抗议政府不作为,二是要求企业涨工资。”上述那位常驻南非的外国人说。
黑人期待的“作为”大概就是像邻国津巴布韦那样,由黑人政府采取政策,从白人手里收回土地。
因为对政府不满,白人们在曼德拉时代形成的“新南非人”观念面临退色的挑战。他们中的一些人以“看笑话”的心态,注视着黑人对新政府的批评。离开南非是这种情绪的表现。
这种状况已经给年轻的新南非带来影响。根据美国《新闻周刊》报道:南非的2.5万名注册会计师中,目前已有四分之一居住在海外。工程师、医生、护士和会计师越来越供不应求。专业人才的缺乏又加剧了政府的危机。
2009年10月,南非两大安全部门各自公布了人员结构调整的目标。其中南非警察服务署计划把黑人雇员的比例由70.7%提高到79%,把白人雇员的比例由15.6%缩减到9.6%。此外是有色人种。这与南非总人口中黑人和白人的比例更趋一致。
国防与复员军人部则计划将黑人职员的比例从68%降低到65%,并将白人的比例由18%提高到24%。
这样,一边是白人在政府中的重要性被降低,另一边是已经有部门因缺乏专业人才而不得不提高白人的比重。
近年来南非陷入经济困境,失业率高达40%,贫困人口占总人口43%,传统的“非洲工厂”地位因印度等新兴大国产品的冲击而削弱。对此,右翼黑人将其视为白人统治的后遗症。
而右翼白人则认为,当年白人统治下的南非是非洲唯一的发达国家,如今的状况正好证明黑人不具备治国能力。
相互指责和对越来越少财富的争夺,正使一度缓和的种族对抗变得激烈——但此时,黑与白所对应的,不仅仅是种族的分野,更多的却是阶层的隔膜。
“政府花了10多年时间,采取了一系列的经济政策,却换来了更高的失业率和贫富差距的继续恶化。”曼巨说,这是南非面临的最急迫的挑战。
如果单就贫富差距来说,阶层问题自然就是个大问题。但他说:“我们已经学会千万不要把南非的种族问题和阶层问题割裂来看。种族和阶层问题是个复合物,肤色给所有阶层问题都蒙上了一层种族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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