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沙漠人固守的家园

  •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
  • 关键字:绿洲,沙漠,丝绸之路
  • 发布时间:2015-06-27 12:25

  有些绿洲实在太小了,只有一两户人家、几棵树和一点可怜的耕地,但人们还会坚守在那里,不愿离去……南疆绿洲是名副其实的大果园,也是天然与人工交织的植物园,因为维吾尔族认为没有树的地方不值得居住……旅行者沿着一个个绿洲走下去,基本上不迷路。丝绸之路就是这样形成的,没有人能说清哪一条或哪几条路是确切的丝绸之路。

  看《辞海》释义说:“绿洲,也叫‘沃洲’。荒漠中水草丰美、树木滋生、宜于人居的地方。一般见于河流两岸,泉、井附近以及受高山冰雪融水灌注的山麓地带。沙漠中的绿洲农牧业较盛,人口集中。”

  绿洲/沙漠,家园/绝域,生命/死亡。这是对手般的相依相克,是地理学的二律背反。

  在塔里木盆地,沙漠吞噬了不计其数的城镇、村庄,吞噬了生命、传奇和细节,留下了废墟和遗址。楼兰、尼雅、小河、米兰、热瓦克、丹丹乌里克……这些死去的古城曾经都是绿洲,记录了丝绸之路的繁华和兴盛。塔克拉玛干被称为“死亡之海”,而古突厥语中的另一个解释是“古老的家园”,说明在很久以前,沙漠还是可以居住的地方,那里有一片片生机盎然的绿洲。

  绿洲,沙漠孤岛和孤舟

  由于雨水稀少,再加上南疆很少下雪,塔里木盆地边缘的绿洲主要依赖地下水和河水。地下水是河水渗漏、积蓄而成的,河水则来自高山冰雪的融化。因此,绿洲受到了高处和底处的双重“供养”。但绿洲仍是脆弱的,由于水量有限,耕地不能无限扩大,人口和耕地之间很容易失去平衡,盐碱化随之而来。那些开发和使用过度的绿洲只好被抛弃,人们必须去寻找新的绿洲。那些被抛弃的绿洲,有的在数十年或一二百年后可能会复活,重现生机,有的则永远投入了死亡的怀抱,化为沙漠的一部分。

  沙漠和戈壁的隔离,将绿洲变成了一座座“孤岛”。所有的绿洲都是或大或小的“孤岛”。河水的改道和摆动,又使这些“孤岛”不停地在沙漠里迁徙、漂移……有的绿洲几乎被沙漠隐藏起来了,长时间地与世隔绝,在小小的范围内形成一个自足的区域。人们的出产与消费,生存与死亡,泪水与欢笑,是那么有限和渺小,只需一小块绿洲就能装载了。我们对这些绿洲是彻底无知的。直到一天有陌生人无意间闯入,才会打破这里古老的平静。

  在沙漠边缘,分布着许多孤岛般的小绿洲。与其说这些绿洲是“孤岛”,还不如说它们是沙漠中的“孤舟”。它们时时受着沙漠的威逼和侵害,如同瀚海狂涛中的一叶孤舟。有些绿洲实在太小了,小到只有一两户人家、几棵树和一点可怜的耕地,但人们还会坚守在那里,不愿离去,也许他们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和田的考古学家李吟屏告诉我,他曾遇到一位奇特的老太太,独自一人,与一百多只黑猫为伴,在沙漠深处的一块袖珍绿洲上生活了近五十年。她靠吸食“纳兹”(一种烟草、麻黄和石灰的混合物)打发漫长的时光。好心的考古学家想把她带到更大一点的绿洲,却被她拒绝了。她甘愿做一位沙漠里的“鲁宾逊”,直到终老于此。

  南疆绿洲,“中亚果盘”

  绿洲给人们提供生活必需的物产,粮食、瓜果、蔬菜、肉类、建筑用材等,这些物产称得上是丰富的。南疆绿洲自古就是“中亚果盘”,出产的瓜果有八十多个品种,如石榴、无花果、巴旦杏、核桃、伽师瓜、大樱桃、阿月浑子等。这里有一个个瓜果飘香的绿洲。《拉失德史》的作者说,在从前的喀什噶尔,瓜果不是用于买卖的,它们种在道路旁、田野边,人们可以随意采摘、享用。也就是说,任何一家的瓜果都是属于大家的。

  《亚洲的脉搏》的作者、美国地理学家埃尔斯沃斯·亨廷顿是这样描写喀什噶尔绿洲的:“到处是尘土,到处有树荫、土墙,有露天的巴扎,有很多果园、菜园,还有温和谦恭的老百姓。”亨廷顿曾在土耳其见到一群乞丐,他们在六七月间,白天黑夜把住所搭在桑树下,等待着成熟的桑葚掉到嘴里。他说,几乎同样的情景,他在喀什噶尔也看到了。我们可能听说过绿洲生活的艰辛,但从未听到绿洲饿死过人的消息。对于绿洲居民来说,绿洲的恩赐是足够的。

  南疆绿洲是名副其实的大果园,也是一个天然与人工交织的植物园。维吾尔族是一个爱树如命的民族,认为没有树的地方是不值得居住的。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决心定居下来时,首先要种几棵树,像是奠基仪式,然后再盖房子。等子女长大了,树也成材了,可以有它们的用途了。维吾尔谚语说:“绿洲上没有树荫,还不如在戈壁滩上活。”“在地下种树的人,能够吃到天堂里甜美的果子。”这个民族从心眼里是崇拜树的。

  白杨树是绿洲上最常见的树。有白杨树的地方,就有村庄、人烟和世代延续的生活。南疆的白杨路是令人难忘的,常常是看不到尽头的“白杨隧道”。路两旁的白杨树,或高大挺拔,或密密麻麻,微微倾斜着身子,树梢像两群人的额头碰在一起。即使在干旱与炎夏中,走在“白杨隧道”里也有一种扑面而来的阴凉。这种清凉感是绿洲上的向导,一直把我们引向绿树掩映的大大小小的村庄。白杨树是这些村庄的支柱,支撑起房屋、村公所、礼拜寺,也支撑起时而晴朗时而黄沙弥漫的天空。绿洲上常刮沙尘暴,是白杨树,当然还有葡萄树、桑树、柳树、沙枣树等,像无言的卫士,庇护了村庄和绿洲居民。

  绿洲串起丝绸之路

  绿洲居民有自己的娱乐方式和精神生活。音乐,是绿洲上最好的精神食粮,是绿洲享乐主义的生动体现。乐器匠和民间歌手的地位是很高的,因为他们是能让木头唱歌的人。绿洲居民把音乐聚会叫做“麦西莱甫”,其实是一种集歌、舞、乐为一体的民间娱乐形式。麦西莱甫无处不在,人们在音乐中忘却烦恼、如痴如醉,因为麦西莱甫就是“集体的欢腾”,是绿洲上的狂欢节。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绿洲人热情好客、善良纯朴的性格特点。尤其是好客的风气,大概是长期的封闭环境以及很少见到外人造成的。即使现在,绿洲人见了客人也总是很高兴的,会把家里最好吃的东西拿出来一起分享。他们的大门是敞开的,他们的园子里长满了慷慨的果实。而从前,绿洲人常常会好客过了头。马可·波罗经过哈密绿洲时,发现当地居民有一种奇怪的习俗,就是让自己的妻女和其他女性亲属陪客人睡觉,主人主动回避外出,以表达殷勤的待客之心,从不觉得是一件廉耻和丢人的事。

  大部分镶嵌在沙漠边缘的绿洲是能联系在一起的,旅行者沿着一个个绿洲走下去,基本上不会迷路。丝绸之路就是这样形成的,没有人能说清哪一条或哪几条路是确切的丝绸之路。凡是有绿洲的地方大概丝绸之路都通达过。在绿洲上,疲惫的旅人非但能补充给养,得到休养,还能在与不同族群的交往中丰富自己、完善自己。有的旅人继续远行,有的旅人爱上了绿洲上的姑娘,就留了下来,过上了定居生活,开始生儿育女,繁衍后代,这就使得绿洲居民呈现出越来越明显的混血特征,成为名符其实的“人种博物馆”。丝绸之路不是别的,它是绿洲之路、孤岛间的对话之路,是由人类的梦想开辟出来的一条伟大道路。

  沈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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