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吹长号到观风景 微软Vista之旅遭颠簸

　　“Vista是驱使人们去花钱的工具，而非什么软件升级。”2006年11月微软Vista发布后，自由软件基金组织程序部主管约翰·萨利文这样评价，“新系统通过所谓的‘正版’让更多的人上套，受制于一种用意不良的标准或授权证书。这甚至是一个阴谋，欺骗人们去购买昂贵的毫无用处的硬件产品。”

　　这个组织甚至建立一个地址为BadVista.org的网站，利用地址名及网站发布的内容公开嘲笑微软的新一代操作系统Vista。

　　研发期漫长而又疲惫

　　“我们需要为这个版本安排更合理的开发周期，”2002年4月，微软副总裁吉姆·阿尔钦表示微软的新一代操作系统将延期，“我们经常是匆匆忙忙地发布产品，之后很多时间都花费在接受beta测试版的反馈上，而不是真正的创新上。”

　　这个新一代操作系统在微软内部的代号是Longhorn，外界有将其称为“长号”。

　　6月的一天，心情不错的微软董事长比尔·盖茨称自己几乎将一半的时间花费在Longhorn的开发上了，他对研发成果满意，称接下他们要完成更具戏剧性的工作。他形容Longhorn工程浩大，几乎接近于登月发射。

　　2003年3月，Longhorn研发中的版本被泄露到互联网上，这看起来是微软为其预热而采取的一个手段。公众的胃口逐渐被吊了起来，Longhorn给人的印象是它会成为最优秀的操作系统。

　　在这个月份，微软CEO鲍尔默称：“我们正在努力地工作。不过这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随后，微软开始公开地宣传Longhorn，在一次技术大会上，微软称它具有“下一代操作系统中的3D图形加速效果”，称其全新设计的界面会给用户带来全新的桌面视觉效果，包括旋转窗口和3D叠加窗口等，这让许多技术发烧友对此充满了期待。

　　2004年刚开始，有发烧友在网上发布了假冒的Longhorn系统截图，以满足大众的好奇心。随后，有黑客成功闯入微软总部网络，其目标可能是Longhorn源代码。但微软称他们只偷走了部分Windows NT 4.0和Windows2000的源代码。

　　大众盼望Longhorn早日面世，这种压力传递到微软内部，开发人员加班加点地工作，但工程浩大，让人难以看到隧道尽头的光明。

　　微软高级副总裁维勒·普尔在7月底的微软财务分析会上称：“我们从商业用户的反馈中，了解到他们希望我们能够把系统做得更简单易用，并且移除一些太过高级的技术。”

　　研发初期，盖茨提出了宏伟的三大目标：首先，支持新语言C#，所有操作系统软件都用C#来写，这种语言运行较慢，但开发速度很快，这样微软就不会落后于有大批志愿工程师参与的Linux操作系统的发展；其次，开发新一代档案系统，可以将每一个文件存成数据库；最后开发新一代显示系统，让用户在浏览器中看到的网站或服务和使用传统应用软件感受一样。三大目标一旦实现，会给Linux、甲骨文、IBM、谷歌等微软的对手带去巨大的压力。

　　这三大目标当时都涉及到尚未商业认证的技术，微软很多技术研发主管起初看到这个蓝图，都倒吸一口凉气。但没人敢当面向盖茨指出这一点，大家都硬着头皮，相信盖茨的神话，能够挑战极限。

　　毋庸置疑，盖茨是天才，但管理学大师彼得·德鲁克曾说过：“一个机构如果需要天才和超人来管理，就不可能存活下去。机构的组织方式一定要使它能够在由普通人组成的领导层管理下生存。”

　　时任微软副总裁、负责Longhorn部分研发的李开复回忆：“灾难早就在酝酿，因为大家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伟大的计划实现起来，其执行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2004年8月，微软发言人称已经最终确定发布时间，准备在2006年大面积销售Longhorn。这时其功能已缩水很多，李开复后来在其自传写道：“按照新的规划，我们开始收拾现有的已经做好的工程，看看什么该丢掉，什么该留下。不幸的是，当我们重新做策划的时候，发现我们所有的工作几乎都要丢掉重做。两年半的时间呀！这样的割舍让我倍感痛苦。另外，按照新的规划，我们发现我们能做出的有用户价值的东西微乎其微。”

　　到这年年底的时候，许多专业技术人员对微软Longhorn“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的状况失去了耐心。

　　“我曾经看到过Longhorn令人震撼的界面，并为之所陶醉。非常遗憾，Build5048（当时Longhorn最新测试版本）没有满足我最基本的要求。微软完全可以把这款产品推到一个新的高度，但是坦白说，它没有这么做。”IT领域的专家保罗·瑟罗特见到缩水后的Longhorn版本，“我对它的唯一感觉就是厌恶。我认为，Longhorn就是一起‘火车事故’，但我根本并不知道微软是否会对其实施救援。”

　　可能保罗没有听说过那个《版本不同》的笑话：“某君婚后露出了懒惰的本色，他妻子怒问以前勤劳的那个人哪里去了，他嘿嘿一笑，大言不惭，‘你那时看到的是我的测试版，现在看到的是我的标准版。’”

　　不久，微软给Longhorn起了个正式的名字：Vista，其中文意思是狭长的景色、街景、展望、回想，微软想通过这个名字传递一种“个人展望”的感觉。

　　2006年3月，由于对Vista的延迟发布感到不满，微软一雇员在博客中讨论“哪些高官应该为此而被开除？”该问题在微软内部引起了很大反响，陆续有450多人进行了回复。有很多雇员表示，鲍尔默应首当其冲被开除。还有雇员回复道：“我对Vista的延迟感到羞愧和悲哀。”

　　正是“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

　　希冀与忧心

　　“超过18个PC厂商、140种机型、2千座城市、3万名销售员，6千家店。”2007年1月30日，微软(中国)有限公司在北京举办了“Windows Vista及2007 Office system大众市场发布会”，微软公司资深副总裁兼大中华区首席执行官陈永正这样介绍他们为迎接Vista所做的准备。

　　此前的2006年11月30日，微软已发布了英文版的Windows Vista，鲍尔默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毫无疑问，这是微软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新产品发布。”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说企业用户无须等待Vista服务包发布后再升级，他的意思是“赶紧买吧！”

　　然而，调研机构Gartner发布了一份调查报告称，许多客户并不计划迅速升级到微软的新产品上。对于它们来说，Vista正式发布仅仅标志着严格的测试工作刚刚开始。Vista推出之后，不少第三方应用和硬件驱动都需要为适应新操作系统而重写，这些工作目前尚未全部完成。

　　“你不能像填鸭一样，强迫或培训自己的员工使用那些IT技术部门认为是好的，但是雇员们在私下自己却不会选择或使用的应用程序。”针对微软Vista的发布，时任谷歌公司副总裁大卫·吉鲁阿德认为，配置和维护复杂桌面应用程序并将其作为公司标准向员工进行推广，事实上会耗尽企业的生产力。

　　IBM公司高管肯·比斯康蒂这样评价：“Vista真的没有什么实际的新商业价值，能够抵得上为升级到这个新系统所付出的硬件和软件庞大花销。”他甚至说了句让苹果乔布斯爱听的话，“Vista是一个标准的缩水产品，其具有的某些新颖的图形界面功能也远远没有达到苹果电脑所具有的水准。”

　　苹果公司也不出意料地站出来说，Vista完全就是在模仿苹果的Mac OS X，认为Vista的很多新功能都是在模仿Mac OS X中的概念和创新。苹果一遍又一遍地嘲笑微软总是“拣它吃剩的果子”。此前，苹果CEO乔布斯曾在苹果全球开发者大会上调侃：“我们在雷德蒙的朋友，他们在研发领域的投资高达50亿美元，但他们却在抄袭谷歌和苹果。也许这就是‘金钱不是万能的’最好证明吧。”

　　由于Vista操作系统中自带了一些安全功能，这引来了安全软件厂商的“关注”。安全软件厂商McAfee公司的副总裁乔治·赫伦认为在操作系统以及系统安全两个方面，同时都依赖于微软是一个错误，“这就好像是请一只黄鼠狼来帮自己看守养鸡场一样滑稽。”

　　如果说微软的这些对手和准对手们的“鼓噪”可以像耳边风一样刮过去，很容易被微软冠上“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帽子，那来自合作伙伴的声音则不能不听。

　　时任宏碁总经理蒋凡可·兰奇在德国《金融时报》上批评：“整个产业都对Windows Vista感到失望……而且今年下半年情况还是不会改变。”“我真的不认为有人特地为了Windows Vista，而去买部新个人电脑。”“微软犯下了错误，在Vista之前，还没有哪款微软的新操作系统对个人电脑和笔记本电脑销量的影响如此之小。”简直是连珠炮啊！

　　在各种压力下，微软曾默许电脑生产商向虽然购买了Vista系统电脑，但还想使用上一代操作系统WindowsXP的消费者，提供系统“降级”的服务。其中富士通为该计划最积极的支持者之一，在2007年8月时已经开始在笔记本电脑包装盒里放入了Windows XP光盘，富士通营销经理布兰登·法里斯称，这对中小企业非常有好处。

　　一方面微软嚷着让广大用户尽快升级到新一代操作系统Vista上，而合作伙伴却忙着帮用户降级到2001年出品的操作系统老版本上，这让微软情何以堪啊！

　　后来与微软保持长期合作关系的英特尔也决定暂不将内部8万名员工电脑的操作系统升级到Vista版本，原因是负责评估的信息部门认为Vista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Vista的问题在舆情上迅速发酵，大量不利于Vista的消息和言论释放出来。

　　2007年3月，有消费者向美国联邦法院起诉微软，指控其在Vista上市前在个人电脑上贴有“Windows Vista Capable”标签的营销活动是一个诱惑式的诈欺。在这起官司中，许多微软高层个人发泄对Vista不满的内部文件也被公布出来。

　　微软董事会成员乔恩·谢利（JonA.Shirley）把两台电脑都升级到Vista后，发现他的打印机、普通扫描仪、底片扫描仪都缺少Vista驱动。所以他不得不把一台机子装回Windows XP，这样可以继续使用那些外设。

　　专门负责Windows产品管理业务的微软副总裁迈克·纳什（Mike Nash），买了台贴有“Windows Vista”标志笔记本电脑，他觉得可以让Vista展现其拥有的所有傲人优点。结果他说：“我被骗了！”新笔记本电脑没有必需的绘图芯片，既不能用他最喜欢的视频编辑软件，也不能用别的软件，只能用这个慢得很的Vista。他说：“我现在用的是台花2100美元买的电子邮件收发机。”

　　对微软来说，此时真是“疏星淡月秋千院，愁云恨雨芙蓉面。”

　　苹果的“落井下石”？

　　“微软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使得苹果的广告战略长期压制着自己。微软本应更早予以还击。”市场分析师罗格·凯曾这样分析。

　　在这段时间里，乔布斯频频挑衅盖茨，说毫无想象力的盖茨更适合待在慈善领域而不是科技产业。

　　苹果展开了对微软持续不断的广告攻击。这些系列广告把采用微软Windows操作系统的PC表现得呆滞、愚蠢，而对苹果麦金塔电脑则赋予了酷炫的色彩。

　　2007年前后，电视观众和网民们经常会看见苹果制作的用来攻击Windows操作系统的广告，这就是那个脍炙人口的《I’m a Mac，I’m a PC》系列。商业广告明星贾斯廷·龙扮演麦金塔电脑，作家、喜剧演员约翰·何吉曼则扮演使用Windows操作系统的PC。扮演麦金塔电脑的人永远是一副忧郁、冷酷和自信的表情。扮演PC的人则总是一副矮胖、年迈的样子，相比之下，还有一些呆滞和笨拙。那些广告的主题通常是吹捧麦金塔电脑安全性更高、运行更平稳、软件更好用等，PC则总是被诠释成一种沉闷而毫无创意的生产工具。

　　微软发布Vista之后，苹果在广告上的挑衅宣传也升级了。在一则广告中，一台拟人化的PC身穿医院的病号服，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他马上要进行大手术，要升级到Vista系统了。然后他走到另一台同样拟人化的麦金塔电脑旁说，如果他回不来了，那么他的所有用品（指电脑配套的周边设备）全部归麦金塔电脑所有。

　　苹果在自己网站上为麦金塔电脑打的广告宣传语是：“当你可以升级到更高层次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升级到Vista呢？”

　　起初，微软对苹果这种攻击型营销行为采取不予回应的态度，早年那个咄咄逼人、以攻为守的微软似乎不见了。真是“人老去西风白发，蝶愁来明日黄花。”

　　有分析师认为，苹果这些广告对提高公众对品牌的认知度确实有很大作用，而且“丑化”了微软Vista的形象。

　　《新闻周刊》记者、作家史蒂文·利维曾就此事采访过盖茨。“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样子，”盖茨情绪激动地说，“诚实在这些广告中不重要吗？或者，就算你真的很酷，是不是就能随心所欲地撒谎呢？”

　　利维又问盖茨微软的Vista是否抄袭了乔布斯麦金塔的某些技术，盖茨称如果对方真的想了解事实真相的话，可以自己去查一下，看一下谁最新展现了这些技术。盖茨不满地说，“如果你只是想说，‘乔布斯创造了世界，我们其他人只是跟着他亦步亦趋’，那随便你。”

　　“战争是无法逃避的，拖延的时间只能让自己陷入不利之境，决不能为避免战争而让自己处处被动。”这是战略大师马基雅维利的一段名言。

　　在被苹果奚落了将近两年后，微软终于推出了一项有史以来规模最大、耗资3亿美元的推广计划，力图修复Vista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盖茨亲自挂帅出演微软一系列的电视广告，帮忙推销Vista，反击苹果。

　　其中一出是由盖茨和喜剧明星杰瑞·赛菲尔德联袂出演，据悉，赛菲尔德的片酬就达到1000万美元。广告主题是“Windows不是壁垒（Windows Not Walls）”。在广告中，盖茨和赛菲尔德在一家鞋店偶遇，随后两人展开了具有喜剧效果的对话。广告虽然没提苹果的名字，但却充分暗示了Windows的开放特性，并讽刺苹果“封闭系统在用户之间建起高墙围栏”。

　　《纽约时报》称，苹果和微软此轮广告战注定会在历史上留下一笔，就像20世纪80年代百事和可口可乐之间的广告战一样。不过有人却表达了完全不一样的看法，分析师查理·沃尔夫认为，麦金塔电脑份额的提升不仅仅依靠广告战这么简单，“不得不承认的是，苹果《I’m a Mac》系列广告即使没有任何其他价值，它也是幽默十足的。但微软的广告却只给人‘神秘’感觉。微软错误地认为苹果Mac电脑份额的提升是靠《I’m a Mac》广告。”

　　沉重的伤痛

　　2009年10月，鲍尔默表示，Vista不受欢迎的主要原因很大程度上是设计决策失误、兼容性改善不佳和安全设计没有达到预期所致，从口碑上来看，微软的声誉从来就没这么低过，“在Vista发布后并没有受到用户的欢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们在设计决策方面的失误，为了改善安全性而牺牲了系统的兼容性。微软的形象在用户心中仍然没有恢复。”

　　2011年2月，微软澳大利亚总裁特雷西·费罗斯表示，Vista是微软的“失足”，他说：“我想当你‘失足’后，你会从中学到很多，你要勇于承担责任。我想，我们迅速从失败中走了出来，并且思考‘Vista犯了什么错’。”

　　姜洪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