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分明”垂钓记_钓鱼_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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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关键字:泾河,渭河,灞河,垂钓
  • 发布时间:2015-08-10 09:02

  2007年,我和妻子从东北来到西安。在老家时,我就是一个铁杆钓鱼迷,但由于工作原因,我只能在星期天出钓。我的老家地处大兴安岭余脉,距离嫩江70多公里,那里丘陵起伏,水源很少,只有一座上世纪50年代末在丘陵间修建的水库,那儿便成了我们周末放松的唯一选择。我们钓获的鱼种很单一,大多是二三两重的鲫鱼,碰上鲤鱼的机会非常少,说起来有人可能不信,在家乡钓鱼的20多年间,我总共钓过3条2斤左右的鲤鱼,其他的鱼种就更少了。

  来到西安,我住大女儿家,小区南侧就是泾河,跨过泾河大桥再向南2公里多就是渭河,过了渭河大桥向东不到2公里就是灞河与渭河的汇合处,被称为“灞河口”;从小区向东10公里则是泾河与渭河的汇合处,也就是著名的“泾渭分明”;从小区向西南沿着渭河大堤走13公里左右就是渭河电厂。初来西安时,这里的鱼水资源着实令我眼前一亮。

  从“泾渭分明”至泾河县,从灞河口至渭河电厂,在这片近300平方公里的地界上,纵横交错着三条河,河岸采沙废弃的沙坑不计其数。沙坑周围长满野蒿、芦苇、蒲草,几乎有水的坑中就有鱼,而且品种繁多,有鲫鱼、鲤鱼、白鲦、草鱼、鲢鱼、鳙鱼、鲇鱼、黄颡鱼等,还有我以前从没见过的马口、翘嘴和黑鱼,真可谓是钓鱼人的天堂,我做梦都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好的钓场,可以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钓,不仅没人管,更没人收费。因此初来的那段日子,只要天气允许,我便起早去钓鱼,时间一长就认识了很多当地的钓友,大家聚在一起时常聊些钓鱼趣事,我还听说当地人常在泾河、渭河、灞河的一些钓点钓获甲鱼,在泾河和渭河的桥头也经常能看见有人提着大碗口大小的甲鱼在叫卖。对于钓鱼人来说,能生活在这样的城市真是一件幸事。

  2009年8月中旬,西安连下了三天大雨,泾河、渭河、灞河都涨满了水。按以往的经验,这些河水一涨,黄河中的鱼就会逆流而上游入渭河,使“泾渭分明”和灞河口这两个地方聚集大量的鱼,尤其是鲇鱼,几天后,这些鱼就不知去向了。

  我见楼前的泾河水回落至正常水位后,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骑着电动车驰出了小区大门。黎明时分,原本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只有路灯的光亮,照得人的影子长短不定。乘着微凉湿润的风,我先后穿越了泾河大桥和渭河大桥。

  从渭河大桥下来不久就是农民放羊踩出的荒郊野路了,小路只有1米多宽,平时还好走一些,连日的降雨使小路泥泞不堪,车子一上去就左右打滑。不过,这样的路况、这么早的时间并不能阻挡钓鱼人出钓的脚步,我已经不是这条路上的第一人了,泥泞的小路上七扭八歪的车辙不计其数,把本就不宽的路面搅得面目全非,车子也更难驾驭,一次次冲进路边的杂草里。黎明前的草地上全是冷凝的露水,没多久整条裤子就湿透了,一股股凉气从脚腕钻到大腿根,使我一个劲儿地打冷战。

  2公里长的稀泥路总算骑了过来,过了前面的山包就是灞河口了。在东方鱼肚白的映衬下,三台摩托车的轮廓出现在山包上,像一排哨兵瞭望着渭河,迎接着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我推着助力车登上山包,看到期待已久的灞河。灞河水虽然已经归位,但水流还有点汹涌,从河边到山包下近四五十米宽的野草都被水冲倒在地上,草上全都是厚厚的稀泥,车子是下不去的,怪不得那三台摩托车都停在山包上。我也只能将车锁在山包上。

  为了轻装上阵,我把自带的午饭留在车上,背着钓具下了山包。早到的三个人已经支好钓竿靠在座位上,走近一看,竟是结识已久的钓友老万、老刘和老侯。

  老万、老刘都是油田退休工人,和我住一个小区,老侯跟老万以前是同事。他们已经下竿一个多小时了,一问鱼情都说很糟,只有老万用手竿钓到一条不足两的小鲇鱼。老刘、老侯用的都是海竿,直指河中心,还一口没动。我心想,不管鱼情怎么样,既来之则钓之,总要找个钓位将钩子抛进水里。心里想着,眼睛就沿着河岸寻找钓位,很快发现下游30多米远的地方有一小块儿高岗,可以作钓位。我顺着河边,踏着稀泥一步一滑地来到高岗,用脚蹭了一下,发现稀泥只有1寸厚,再往下就是沙子,很好!我取出户外锹,清理出近2平方米的一片沙地,拾掇出一块儿很理想的钓位。

  我望着河流,简单判断了一下水情,河中间水流很急,小鱼很难停留,因此也不会有大鲇鱼,或许这就是他们海竿不上鱼的原因。河对岸隐约可见小鱼在跳,但距离太远钓组抛不到,综上分析,我只有将钓组打到自己这侧的近岸才有可能获鱼。想好了就开始动手,抽竿、安轮、装钓组、上蚯蚓,先后打了四支海竿。考虑到这几支海竿打的方向几乎相同,第四支和第三支的线已经贴在一起,如果再打,一旦有大鱼吃钩容易缠线;再者,水下鱼情尚不明朗,如果鱼情不好,再多海竿也没用,所以我留了两支海竿在包里,鱼情好的话再打。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第三支竿子的竿梢抖动了几下,铃铛随即响了起来。我如获至宝,一跃而起抓起竿子,钓线那端传来轻飘飘的抖动感,大小都是鱼啊,摇上来吧!一条10多厘米长的小鲇鱼出水了。陕西人管这么大的鱼叫“鱼娃子”,鱼娃子也是开竿鱼呀!我把它扔进鱼护,继续将钓组打在原来的位置,不久又钓获一尾同样大小的鲇鱼娃子。老刘在那边喊我:“老李!上两条啦!大小怎么样啊?”“1两多点儿的鱼娃子,你们怎么样?”老刘说:“我们还是一口没有,怎么回事?”我建议他钓水边,也许会有小鲇鱼。我的分析基本是对的,这也说明这次水涨得太大,河水太浑,黄河中的鱼还没游上来,所以鱼获不会太理想。

  眼看太阳到了头顶,好不容易收获了第三尾同样大小的鱼娃子,听那边的动静也上了两尾。我蹲下身子准备从蚯蚓盒中挑选几条壮实的大蚯蚓,给一直没动静的第二支和第四支海竿的钓组换饵。刚打开蚯蚓盒时,我忽然听到海竿铃哗啦一声响,接着又没了动静,我立马站起身转头看,发现第二支海竿上的铃铛还在微微抖动,我上前仔细看了看,除了钓线略微松了一些,并没有中鱼的迹象,可能是鱼撞线了。我正想转身继续挑蚯蚓时,这支竿子突然向前一个大倾身,铃铛再次响了一声,我一回手,一把将竿子抄在手中往后一带,感觉很沉!我左手操竿,右手控轮往起一扬,竟然没扬动!我既兴奋又疑惑,因为从钓线那端传来的既不是鲇鱼咬钩时的翻腾感,也不是鲤鱼中钩时的左右冲撞,更没有鲫鱼中钩时的逃窜感,只是幅度不大的不规则抖动和实实在在的沉重感,这种手感我曾接触过,提竿后发现一个钩子中了一条小鱼,其他钩子挂上了水中的垃圾。我向后撤了几步,突然又感觉不对,水下的东西要线了,速度虽然很慢,但力道很大,几乎将竿梢拉进水中,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敢大意,手擎着钓竿顺着河边小心翼翼地向钓组的落点走过去,并慢慢地用力往上举竿摇轮,钓物也逐渐接近水面,就在这时,水面突然哗啦一声响,钓物翻了个花儿,露出了墨绿色的圆形背脊和黄白色的肚皮,竟是甲鱼!甲鱼刚一露头就沉了下去,我紧张得连声音都不敢出,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用力擎着竿不让大鳖下沉,并借着水流的力量将它往岸上拖,成功将它拖到了岸边。甲鱼四脚朝天躺在岸上,四只小腿使劲蹬着试图翻过身来,我仗着岸边全是稀泥,一用力将它拖离岸边2米多远,又轻踩它的肚子,任其拼命乱蹬也无济于事了。我深呼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从口袋里掏出摘钩钳,摘下甲鱼口中的鱼钩,它借机翻过身想往水中爬,结果被我用手死死拤住背部,捧了起来。

  钓获的甲鱼足有大盘子那么大,至少3斤重。我兴奋地喊起来:“我钓到鳖了!”并将它举过头顶给他们看,他们放下竿子凑过来看热闹,个个赞不绝口。看我把甲鱼放进鱼护后,他们立即返回各自的钓位,好像马上有甲鱼要吃他们的钩子一样。

  我美滋滋坐在钓椅上,掏出手机先给大女儿打电话,让家里人也高兴一下。电话通了,大女儿听到我钓获甲鱼的消息后也很高兴,紧接着手机里就传来了外孙的声音,他一个劲儿地问甲鱼是什么样的、有多大,还让我答应由他喂养。看家里人和我一样高兴,我更感觉满足,毕竟不是每个钓鱼人都能轻易钓到甲鱼的。

  我起身收拾好刚刚弄乱的钓具,挂上蚯蚓重新抛入水中,刚紧完线,手机就响了。打开手机一看,竟是儿子的电话,我正想给他打电话呢。儿子在天津当外科大夫,也是一个铁杆钓鱼迷。我心想他要是知道我钓到了鳖,肯定比我还高兴。他还是老样子,在电话里叮嘱我注意饮食、穿衣、睡眠、户外活动注意事项云云。他一条条地叮嘱,我一句句地称是。等他说完了,该我说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眉飞色舞地把钓鳖的过程跟他讲了一遍,电话那端却没传来像大女儿和外孙一样兴奋的声音,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严肃地说:“老爸!你把它放生了吧!”“啥?放生?”我没听错吧?我在陕西结识的钓友哪个没有钓鳖史,哪个不以钓过甲鱼而自豪?再说钓甲鱼也是我几年来的垂钓梦啊!

  听到我的疑问,儿子又说:“老爸,你应该知道,鳖不像鱼,鱼有水就能繁殖,而且繁殖力惊人,一条鱼一次能产几十万颗卵。鳖要在陆地上繁殖,一次只产几十个卵。随着自然环境的改变,鳖的繁殖地越来越少,野生鳖也越来越少。像你说的那么大的鳖已经相当少见了。鳖是生物链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它有它的存在价值。再说了,鳖并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具有神奇的滋补功能,就算有也并非所有人都适用,相比破坏了生态平衡,破坏了大自然的多样性,这些所谓的功效真的微不足道。我觉得真的应该放了它!”

  儿子的一番话让我哑口无言,因为他说的有道理,看来他确实比我境界高。可是,如果我真把它放了,我怎么向家人交代,特别是怎么向外孙子交代呢?

  我想了个办法,不如先把它带回家,让家人看几天,让外孙子玩几天,然后再把它放生,岂不是两全其美嘛!主意拿定了,心里也就不纠结了,反而感到肚子有点饿,正好老万喊了起来:“吃饭了,吃饭了,钓到甲鱼别高兴得忘了吃饭。”我检查一下钓竿支得如何,鱼护是否放好,然后把鱼护支在一根木桩上,护口离水面有30多厘米高,确保安全无误后,我踩着来时踏出的脚印返回山包去取午饭。拿起饭盒刚要返身往回走,老刘一把拦住我:“尝尝我带的酸白菜。”老万也跟着招呼:“就在这儿吃吧,有鱼上钩照样能听见!”就这样,四个人各自打开饭盒,凑在一起吃了起来,你让我尝尝这个,我让他尝尝那个,倒也快乐。

  吃饱后,大家便奔回各自的钓位。当我离自己的钓位还有五六米远时,我发现鱼护不在木桩上挂着,而是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我心想不好,几步跑过去提起鱼护一掂量,轻飘飘的,我一下傻眼了:“甲鱼没了!”他们几个一听,跑过来看究竟。老刘问我:“煮熟的鸭子咋还能让它飞了呢?”我说我把鱼护挂在木桩上,离水面有三四十厘米高,谁知道这么一会儿工夫鱼护掉岸上了!老侯埋怨我说:“你不知道鳖会爬呀!走的时候怎么不把鱼护口扎上呢?”“是呀!我太大意了!”这时,老万指着我手里提着的鱼护问:“你不是钓了三条鲇鱼娃子吗?怎么只剩两条呢?”我低头一看,果真只剩两条了,再仔细检查一下鱼护,完好无损,就算白鲦也钻不出去。那小鲇鱼哪去了?再仔细一看剩下的两条鲇鱼,背上有伤,无疑是甲鱼干的。我说:“肯定是老鳖吃了我的鱼,然后跑了!”老万揶揄我说:“河里的鱼少,还可以随便游,老鳖逮不到,发现你鱼护里有鱼又好逮,于是吃你的鱼再逃跑。你中了老鳖的奸计了!”听了这番话,他们三个全都大笑起来,我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沮丧地将鱼护翻了个个儿,将剩下的两条小鲇鱼也倒进河里。老万接着揶揄我:“这两条小鲇鱼都受伤了,游不快,估计又是老鳖的美餐了,老鳖这一计可真妙,让你把所有鱼都喂了它!”他们仨人又笑了起来,我的心里却五味杂陈,回家后怎么跟家人说呢?不过这倒如了儿子的心愿。

  吃一堑长一智,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回家后,我立马在鱼护口上系了一条30厘米长的细绳。可是从那次钓鳖起到现在的六年间,我钓遍了泾、渭、灞三河及岸边的无数沙坑,却再也没有甲鱼碰过我的钓线,其间鱼护已经换过好几个,每换一个,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鱼护口系上那条30厘米长的细绳,但它始终只是摆设。近年来,钓友们关于钓鳖的奇闻趣事也越来越少,看来在泾河、渭河、灞河钓鳖的兴盛期已经过去,鳖像鱼一样,也越来越少了。身为钓鱼人的我对这种变化的感受是最直接、最明显,也是最痛心的,我在想,我们在享受鱼水带来的快乐的同时,应该懂得保护快乐的源泉——我们的鱼水资源,只有这样,快乐才能长久,垂钓这项运动才能长久。

  文/图 陕西·李致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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