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基亚塞班陷落,遭IT三巨头轮番夹击

  “每回想起诺基亚和它的智能手机操作系统塞班(Symbian)时,总会浮现出一个人在粘稠没膝的糖浆中拼命奔跑的画面:满身汗水,跌跌撞撞,却自豪地跟人说感觉很好。”这是曾任苹果公司营销总裁迈克尔·梅斯在自己博客中的一段话,常被媒体引来形容2008年之后的塞班窘境。

  从2007年开始开始,苹果和谷歌相继介入手机操作系统领域,剑指智能手机,而此前塞班的主要对手是微软。

  不想上微软的船

  塞班的前身是英国宝意昂公司的EPOC,其设计理念是“使用电子产品时可以像吃乳酪一样简单”,而EPOC就是Electronic Piece of Cheese(电子奶酪)的英文缩写。

  当时,微软已用自己的操作系统横扫PC桌面,随后将目光瞄准了手机市场。有鉴于在PC厂商为微软苦力打工的“悲惨”遭遇,诺基亚决心及早动手,开发自己的操作系统,免得落个厂商的境遇。

  曾有电脑厂商老总无奈地说:“卖一台电脑能赚100元,其中英特尔拿去了70元,微软拿去了40元。”不要纠缠于其中数字的精确性,这是一道算不好的数学题,透过其情绪化的语言,其内涵耐人寻味。联想集团总裁柳传志曾说:“我们生产一台电脑也就是一把大葱的利润。”在强大的Wintel联盟面前,任何一个电脑厂商都只能做一个打工者。

  1998年,诺基亚在手机市场中的地位如日中天,盖茨多次向诺基亚的CEO约玛·欧利拉示好,希望能结成秦晋之盟。鲍尔默到芬兰促销微软的新Office XP软件时,在电视上直截了当地说想跟诺基亚建立更深一层的合作关系。

  但欧利拉始终不为所动,他表示诺基亚要转型成为一家“软件公司”,为此向自己的软件实验室投下三十亿美元,诺基亚投资的塞班公司成为其战略布局中的重要一环。

  历史上的诺基亚曾成功地完成多次转型。诺基亚的历史始于1865年,莱德里克·艾德斯坦在芬兰北部的一条河边建立了一家木浆工厂,这就是诺基亚的前身。到了1962年,诺基亚开始了第一次重要的转型,切入电信领域,获得了成功。1990年,膨胀起来的诺基亚因涉足产业领域过宽而濒于破产,公司管理层痛定思痛,进行了第二次重要转型,全面转向手机领域,把一些非相关的产业全部舍弃,其中包括一个年利润800万美元的制药厂。诺基亚由此迎来了第二春,成为手机领域的龙头老大。1998年,诺基亚看到微软准备“侵蚀”手机市场,居安思危,准备再次转型。管理学家亨利·法约尔说过:“预见是管理的第一个基本要素。”

  1999年3月,塞班公司推出Symbian 5.0操作系统,它集成了网络、无线文字、网页浏览、电子邮件等功能,支持Java,并能够运行小型的第三方软件。当年塞班被美国的《红鲱鱼》杂志评选为“综合评定最佳”和“最具长期潜力”的公司。

  2000年,全球第一款基于塞班操作系统的爱立信R380手机正式向公众出售,这款手机被称为智能手机的鼻祖。塞班操作系统被通用移动通信系统论坛评为“成功地在信息社会移动通信领域引入通用移动通信系统”。同年,日本的索尼和三洋获得塞班操作系统的许可证,成为塞班联盟成员之一,此前的重要成员包括诺基亚、爱立信、摩托罗拉。

  “寒日鼓声急。”诺基亚的拒绝和塞班的迅猛发展,逼得微软加快了面向智能手机的Stinger系统的研发。微软很快完成了初步的产业布局,德州仪器、韩国三星、台湾宏达都答应为微软设计硬件,英国沃达丰、澳洲Telstra、德国T-Mobile、美国AT&T Wireless、Cingular Wirless等无线通讯运营商也开始测试Stinger原型机。

  微软为了积极参与英国Sendo公司生产的全球第一批Stinger手机,曾在2001年7月花了1200万美元买下Sendo 8%的股权。

  摩托罗拉中途“背叛”

  “在接下来的几年,我们愈来愈令微软难受,而我们也必须看起来无懈可击,我们计划让塞班成为更多智能手机的第一选择。”塞班创建期员工保罗·库克顿这样回忆公司初期的发展势头。

  2002年,采用塞班操作系统的智能手机的数量渐渐多了起来。随后,日本电信运营商NTT DoCoMo发布了富士通第一款基于塞班操作系统的3G手机。同年,索尼爱立信获得塞班许可证,并发布产品,索尼爱立信还成为塞班公司的股东。与此同时,西门子公司也成为塞班股东。

  塞班的良好发展势头让微软很着急,微软加大了对自己的手机操作系统的研发,并开始了合纵连横之旅。2003年8月,摩托罗拉在与塞班合同到期之际,以7400万欧元的价格将手中塞班公司的股票出售给了Psion和诺基亚,与塞班分道扬镳。同年,加入微软手机操作系统阵营。

  这让塞班产生了挫折感。不过,摩托罗拉的离去,主要原因是与诺基亚在手机市场的角逐所引发。《联盟优势》一书的作者伊夫·多兹和加里·哈默尔曾指出:合作伙伴之间的相互作用是联盟达成战略目标的重要环节,创造价值的不是协议本身,而是合作方驾驭联盟的能力,要能够顺应时世变化,创造性地驾驭联盟闯过错综复杂的不定局面,不断调整工作重点,消除组织冲突,应对出乎意料的竞争局面。显然,摩托罗拉与诺基亚之间不具备长期结盟的信任基础。

  从整体而言,摩托罗拉的“背叛”无碍塞班大局。以中国市场为例,在2003年的智能手机操作系统市场上,塞班操作系统占有市场份额的66.6%,而微软操作系统仅占有22.5%的市场份额。但微软继续锲而不舍地尾随塞班,等待着弯道超车的机会。不过,塞班在诺基亚的扶持下继续一骑绝尘。

  2004年2月9日,诺基亚收购了宝意昂公司持有的塞班公司31.1%的股权,从而拥有了塞班63.3%的股权。此时塞班的命运已完全由诺基亚来掌控了。

  这年7月,微软副总裁张亚勤称,一年前微软在移动手机和智能手机方面只有一个OEM合作伙伴,也只有一个运营商愿意与微软的智能设备合作,相比一年以前,2004年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

  2006年,采用塞班操作系统的智能手机出货量达到一亿部。诺基亚和塞班经过8年的奋斗,终于迎来了一个转折点。从当时的市场态势来看,未来的局面应该是从胜利走向胜利,然而,随后的历史发生了逆转。因为,一个扬言改写手机历史的人在2007年颠覆了智能手机的游戏规则,这就是乔布斯和他的iPhone。

  乔布斯改写智能手机历史

  “乔布斯先得把品牌知名度(mind share)转化为市场份额(market share)。”

  2007年1月,苹果iPhone发布,诺基亚携塞班之威,对苹果此举不屑一顾,其高管做出如上声明。乔布斯不为所动,对自己的员工打气:“我们的产品又一次改变了世界”。

  诺基亚有塞班,2007年的苹果iPhone有什么呢?一个名称遮遮掩掩的手机操作系统,3年以后才随着iPhone4的发布正式确立它的名字:iOS。

  为什么苹果起初对自己的手机操作系统采取了一种模糊乃至有些暧昧的姿态呢?这是因为iOS脱胎于麦金塔电脑的Mac OS X,它们有共同的底层技术和架构。追溯既往,可以看出iOS浸透着乔布斯近20年的心血,以他的行事风格来说,应该大力弘扬它才是。可是在2007年以前,由于智能手机的硬件及网络技术设施所限,大家普遍认为,从电脑脱胎来的操作系统不太适合手机的简约环境,而当时微软手机操作系统的平平表现更加深了市场上的这种观念。乔布斯显然不想让公众将注意力放在苹果的手机操作系统上,他希望公众关注iPhone的整体体验。

  乔布斯在iPhone第一代产品发布后,在公开场合曾对诺基亚和塞班保持着一种比较客气的态度,称“诺基亚塞班系统的签名证书模式,是非常值得借鉴的。”

  诺基亚在当年显然没有认识到iPhone三年后会给塞班带来的巨大冲击。这还不算,乔布斯还带出了一个更加强悍的“学生”:谷歌的安卓(Android)。

  2007年11月谷歌正式推出安卓手机操作系统,在手机市场渐入佳境的乔布斯对此极为不满,他认为谷歌从苹果“偷师”,并恶语相向,指斥谷歌的“不作恶(don’t be evil)原则就是胡说(It’s bullshit)”。

  谷歌CEO施密特则充当起了和事佬,称苹果和谷歌仍在许多领域进行着合作,移动设备市场的广阔容得下两家公司。

  显然,苹果和谷歌所要争抢的主要市场份额来自诺基亚,诺基亚很快感受到了这种压力。2008年5月,时任诺基亚CEO的康培凯警告说,“传统上,苹果、谷歌、微软等公司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但现在,我们必须要应对它们带来的挑战。”

  这年6月24日,诺基亚全资收购了塞班公司,使之成为诺基亚旗下公司。这一年,塞班协会成立,致力于塞班开源计划及转型。

  着火的平台

  “诺基亚正迅速沦为智能手机市场的落败者。虽然诺基亚曾领跑市场,但已在大幅走下坡路……被苹果应用商店和安卓Marketplace大举超越。如果诺基亚想要追赶竞争对手,就应立即推出新产品、软件和应用。”YouGov科技与电信组研究负责人拉塞尔·费尔德曼这样说。

  随着苹果iOS、谷歌安卓的精彩亮相,塞班操作系统的不足逐渐显露无遗。正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有分析师指出,塞班操作系统在编写之初,其主要功能着重于打电话等通讯功能,所以塞班手机的通话质量很棒,效果也好。但塞班操作系统对触摸屏、多媒体、新操作界面的支持都不好。它在同PC以及互联网的交互及扩展性方面,也有先天不足。此外,它的各个版本间的兼容性不好,用户体验差。

  10年后,手机的硬件技术性能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制约软件的许多瓶颈已突破,手机对用户来说,不再局限于通话和发短信,多媒体功能和娱乐功能变得重要起来。在这种背景下,有着PC及互联网基因的厂商推出的操作系统显然远胜于通信厂商的努力。因此,安卓手机相比塞班手机更像一台具有通讯功能的微型化电脑,让用户获得了塞班系统所不能比拟的应用体验。很多开发商不愿意为塞班系统开发新应用,Evernote CEO菲利普·里宾明确表示:“为塞班开发应用一直非常困难,而谷歌、苹果与开发者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将塞班甩在身后。”

  苹果、谷歌的胜出是水到渠成的事。即使微软,塞班早年的“手下败将”也重新昂然站立在诺基亚面前。

  市场分析师本特·诺德斯塔姆曾发出疑问:“苹果没有最高的研发预算,人们却在使用该公司的产品。为什么一家企业(诺基亚)有着最多的预算和资源,却无法把这些转化为产品并提供给消费者?”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诺基亚在扶持、把持乃至控制塞班操作系统的过程中,也逐渐将自己的价值观“输送”给了塞班。“诺基亚只是关注市场份额,而非生产具有创新意识可以吸引用户的产品。”《商业周刊》曾称,“诺基亚一直坚持手机的最大功能是通话。它没有注意到手机还可以收发邮件、寻找餐厅及更新微博。”

  诺基亚前高级经理尤哈尼·利斯库曾提到诺基亚官僚体系阻碍了创新和执行力。他举了这样一个例子,在研发部门,一位负责塞班用户体验的人进来说,旧流程不管用了,所有人问她新流程是什么,她没说,结果200多人无所事事地度过了半年。

  作家朱尔·勒纳尔曾说过:“懒惰受到的惩罚不仅仅是自己的失败,还有别人的成功。”

  即使诺基亚内部出现了重要的创新苗头,也很快被官僚体制所扼杀。诺基亚前员工朱安尼?里斯库称:公司2002年放弃了在塞班中推出3D用户界面的计划;2004年,放弃了网络应用商店的早期设计。另一位前市场部经理也透露,诺基亚在苹果iPhone面市前就从事触控屏智能手机的研发,但是高层因担心市场风险而致项目搁浅。在创新上,诺基亚显然演绎了一出现代版的“叶公好龙”。

  诺基亚高管塞巴斯蒂安·尼斯特罗姆承认:“诺基亚过去太过成功,即使苹果刺痛了诺基亚的中枢神经,它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2010年7月,诺基亚全球执行副总裁安斯·范约奇在《反击从现在开始》的博文中称,诺基亚将用塞班和MeeGo展开反击。“不可否认,我们作为挑战者,将有一场硬仗要打,”他说,“我和整个诺基亚团队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塞班阵营在分崩离析,摩托罗拉在加入安卓阵营后,一度让自己的手机部门扭亏为盈。受摩托罗拉“咸鱼翻生”的刺激,塞班阵营原有许多的手机厂商离去,转投安卓阵营。

  针对有人提出的诺基亚也转向安卓的建议,范约奇表示:“诺基亚启用安卓系统很容易,但也很愚蠢,因为这样诺基亚未来的命运就会掌握在谷歌手里。”他认为安卓只是临时解决方案,并嘲讽采用安卓系统的三星和HTC等厂商好比是“芬兰小孩冬天里在裤裆尿尿取暖”,认为采用安卓系统迟早会伤害这些厂商的品牌。但他的话没有影响那些厂商不为所动,它们纷纷而去,只留下诺基亚独撑塞班大旗。

  这是索尼公司董事长霍华德·斯金格曾说过:“你如果看不到历史演进的模式,就会被历史抛弃。”

  2010年9月,诺基亚宣布前微软高管史蒂芬·艾洛普取代了康培凯成为诺基亚新CEO。离开公司后的康培凯仍是诺基亚手机的忠实用户,即使芬兰的许多企业高管都开始使用苹果iPhone。他仍说:“我想我永远不会买iPhone。”

  诺基亚的投资者和董事会希望艾洛普能扭转前任忽略手机与计算机、社交网络融合的趋势。但当时有人认为艾洛普是微软为蚕食诺基亚而打入的“特洛伊木马”。曾有记者问艾洛普:“你是微软派过来的间谍吗?”艾洛普回答:“当然不是,这个特洛伊木马的说法有点夸张了。”

  “我们正处于一个燃烧的平台当中,并且,这个平台上发生了多次爆炸,多个炽热的着火点包围了我们。”2011年2月,诺基亚CEO艾洛普这样说,“跳海是惟一的方法”。显然,塞班就是艾洛普眼中的着火平台。

  艾洛普准备带着诺基亚跳离塞班,奔向微软的怀抱。

  迎向压路机

  “如果一台压路机开过来了,你只能快速地让开”。1998年,在参与建立塞班公司之前,宝意昂创始人大卫·波特曾告诫合作伙伴要远离微软。

  而到了2011年2月11日,诺基亚宣布与微软达成广泛战略合作关系,并将Windows Phone作为其主要的智能手机操作系统。诺基亚在公告中称,微软搜索引擎Bing将为诺基亚全线设备提供搜索服务,而诺基亚地图将成为微软地图服务的核心部分之一。此外,诺基亚的内容和应用商店将被整合到微软在线商店中。

  曾是塞班公司创建期员工的保罗·库克顿伤心地表示:“看到今天芬兰人(指诺基亚)把塞班扔进垃圾箱,我是如此伤心,当初他们可是作出了多少承诺啊?”

  “虽然诺基亚CEO从自己‘着火的平台’上跳开,却没有更好的选择,诺基亚还是返回迎向压路机。他们在一起描述、举杯畅想,不过,一旦再着火,诺基亚将无路可逃,微软还是那个微软。”库克接着表示,“我怀疑诺基亚是从着火的平台跳入了火海,但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将火扑灭。”

  姜洪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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