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拯救你,网瘾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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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0-08-24 15:17
白花花的太阳直射在操场上, 三列整齐的队伍来回踱着方步,“一二一,一二一,”回荡着教练的呼号声。食堂里的饭香味已经弥漫开来,这群青少年在阳光、汗水、菜香中立正、稍息。……
和新生入学的军训一样,他们也身着迷彩服,皮肤晒得黝黑。但与一般的学生不同,他们的身份更特殊——网瘾少年。
据公开资料显示,2009 年,青少年网民中网瘾人数约为2404.2 万,比例达14.1%,并且这一数字正以“立方”的速度上涨。
拿什么拯救你,网瘾少年。
从2005 年开始,网瘾基地陆续建立,褒贬不一,经过了点击致死、学员‘越狱’等事件,这个机构的可信度降至冰点。
网瘾基地,去还是不去。
孩子,你在哪里?“孩子,你在哪里?”2009年的春节,爆竹声阵阵,在这个本该合家欢的日子里,孙萍(化名)整日以泪洗面,年仅17 岁的儿子林涛,再次失踪。
天寒地冻的夜晚,孙萍和丈夫在河北省张家口市的大街上四处搜寻,一家一家网吧地挨个摸。“没有,还是没有!”就在孙萍绝望到底,准备报警的时候,她丈夫大喊一声,“小涛啊,那是小涛。”顺着丈夫的手,孙萍看到孩子和几个同龄人从一家网吧钻了出来。
此时,已是凌晨1 点。
“啪!啪!”心急如焚的孙萍上前拽着林涛(化名)就是两个耳刮子,随后两脚一软,抱着孩子放声大哭:“你让我怎么办啊?”
2007 年,林涛因为身体不适辍学在家。一年后,比孩子身体更令人担忧的事情发生了。林涛整日往外跑,今天要5 元钱买小吃,明天要10 元买玩具。孙萍起了疑心,在周末一路跟踪后,发现孩子一整天都泡在网吧。这让孙萍和她的丈夫心急如焚。
此时的孙萍隐约听到过“网瘾”二字,但她并没想过这一幕就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直到儿子开始彻夜不归,回家倒头就睡时,她才知道事态严重了,孩子染上了“网瘾”。
“为了让孩子不去上网,我们把平日的零花钱都收了。但他居然将一部1000 元的新手机以200 元卖了,就为了打游戏。”孙萍再度回忆起来时,仍难掩激动。
网瘾少年的身上都藏着相同的“沦落”轨迹。
江勤勇也是如此,但不同的是他在染上网瘾后,由于厌学情绪弥漫,无奈退学在家。如今18 岁的江勤勇还在读高一,这个原本应该上大学的孩子却始终跨不进大学的门。
“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老师家访,说孩子已经一个星期没上学,我知道出了事。”等江勤勇的妈妈郑爽(化名)回过神来时,江勤勇已经玩游戏有一年了。
郑爽苦口婆心地教育过,让老师、同学劝说过,实在看不下去也动手打过。“从小到大,没怎么打过他,因为上网的事,已经不知道动了多少次手。”而这些统统都没有用,郑爽意识到孩子已经完全疏远她,走向对立面,这位母亲感到孤独无助。
她尝试买电脑,看住孩子,让他在家里打,但这下可好,有了电脑,孩子不往外跑,而是把自己反锁在卧室开始了通宵达旦的“闭关”。
这两名孩子都辍学两年。在这两年里,尝试回到学校,但又几番失败。孙萍告诉《计算机世界》记者,原本胆小的林涛完全活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孩子的迷失直接成了家庭矛盾的导火索,夫妻之间互相责怪,反唇相讥,火药味充斥着这些家庭。“太痛苦了,孩子、丈夫、家庭,网瘾毁掉的不是一个人。”孙萍的声音哽咽。
骗孩子进网瘾基地
不是没有努力过,孙萍曾将孩子送往戒网瘾基地。
2008 年,报纸上的一则新闻引起了孙萍的注意。“网瘾是一种精神病。” 在这一年,我国首部《网络成瘾诊断标准》通过专家论证,上网成瘾被正式纳入精神病诊断范畴。对于网瘾的争议几乎都围绕“精神病”三个字展开。
孙萍顾不得是不是“精神病”,更重要的是她了解到有网瘾基地的存在,“报纸上说是封闭式军事管理。”孙萍口中的网瘾基地位于北京市大兴区,在北京卫戍区军事培训中心院内,名为中国青少年心理成长基地,这是全国最早创办的治疗网瘾的“基地”之一,创办人是中国青少年网络协会秘书长郝向宏和北京军区总医院成瘾医学中心主任陶然。
孙萍再三打听后,最终选择前往北京,把孩子骗进基地。
林涛虽然有网瘾,但他并不抵触戒网瘾,一听家长说是心理治疗,能够建立自信,林涛最终欣然前往,他并不知道要去的基地戒备森严。
在记者的探访中,网瘾基地有一栋红色的四层矮楼,并不起眼,要进入前,必须先经过大门武警的身份认证。这里铁门紧锁,有护士和教官在门口值班。
据陶然介绍,有85% 的孩子是被家长“骗”来的。
基地分为四层楼,一楼为办公地点和治疗室,包括音乐医疗室、绘画医疗室、认知医疗室等近十间治疗室,每间治疗室的面积不到十平米,设施不如记者想象中“先进”,多半是一张办公桌、茶几,在绘画医疗室,记者看到墙上贴有网瘾少年画的画。二楼为男学员住宿区,三楼为女学员住宿区,家长则居住在四楼。
2008 年,孙萍终于见到陶然,“陶教授告诉我,如若再不替孩子治疗网瘾,事态将不可预料。”二话不说,孙萍将孩子送进了基地,和丈夫满怀希望地准备陪同。
而手续办妥的当天,正在超市买日用品的孙萍接到孩子的电话。“妈,我们上当了,这里不是什么心理治疗,一进来就被打。”孙萍赶回基地,孩子放声大哭。
“教官的素质太差,他说孩子不打怎么可能害怕。”这句话着实让孙萍胆寒,可都已经进去了,怎么样也得治疗,想到这,孙萍忍了。但陶然对于暴力的存在给予了否定。
在陶然看来,先有病,后有网瘾。网瘾孩子近40%都有共病,即注意力缺陷、多动症、对立违抗等;还有30% 的孩子伴有各种精神症状,如抑郁、焦虑、社交恐惧以及自闭等疾病。
只有根据医生的诊断,先用药物进行对症治疗,才能进行其他治疗。
陶然所在的治疗中心采用“心理治疗+ 药物治疗”的方式,基地每天发两次药。
据陶然介绍,这些药物多为调剂精神情绪方面的对症药,也有感冒药之类的日常药品。一些孩子不想吃,抗议、耍些小动作,护士就看着他们吃下去。
一些学员对这类药有一定的抵触,认为对智商有影响。“悄悄把药含在嘴里没吞下。”江勤勇就这样耍了小手段。
治网瘾先治家长
“我不想再回顾。”时隔两年,当记者面对林涛时,他拒绝再谈网瘾基地。这个说话略有羞涩的男孩在踏出网瘾基地后,曾有过轻微自闭。孙萍感觉自己上当了,孩子过去只是没信心,而后来却多了自闭。
“我当时就希望这一个月赶快过去。”孙萍告诉记者。按照疗程,治疗网瘾需要3 个月的时间,陶然告诉《计算机世界》记者,真正的效果只有在疗程完成后才能出现,而确实有个别家长因为孩子要读书、或者孩子吃不了苦,便在一两个月后离开。
疗程未完便离开的不仅是林涛,江勤勇也是。郑爽告诉《计算机世界》记者,“孩子再三保证不再玩网游,并且也愿意上学,她就心软了。”而孙萍是实在无法忍受孩子会遭受软暴力,但另外一个因素便是不菲的治疗费用。一个月近万元的治疗费,对工薪家庭而言不是一个小数目。
陶然对此表示,全家人包食宿和治疗的费用近万元并不贵,在整个行业中这算是中低水平。
然而,除了不菲的治疗费用和不被认可的治疗方式,让孙萍更为失望的是持续效果。离开网瘾基地两个月后,林涛的“病”再次复发,因此就有了本文开头所述的孙萍2009 年大年夜彻夜寻找孩子的一幕。
孙萍与郑爽没有放弃继续拯救孩子。“看到陶宏开教授开的训练班时,我们都已经不太相信,因为之前有过失败的经验。”孙萍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去了,让她奇怪的是,陶宏开没有让他们带上孩子,而是家长先接受教育。
陶宏开是华中师范大学教授,在美国定居一段时间后回国致力于素质教育,是戒除网瘾行动里不可忽略的一位专家,一直处于舆论中心,风口浪尖。
2009 年春节过后,孙萍开始听课。“我当时急切地希望能马上成功。”孙萍回忆道,被陶宏开当即泼冷水:“我不可能见你孩子一面,疏导疏导就可以鉴定是不是网瘾,就可以治疗网瘾。”
第一堂课,孙萍了解到孩子的网瘾来自于家庭、教育和父母,最大的根源就来自于家庭。因此,治疗网瘾,要先“治疗”家长。
“一开始,很多观点还是无法接受,但坚持听下去后,有些豁然开朗。”几堂课下来后,孙萍不再强制孩子,孩子要上网,不回家,她都不再像过去一样声色俱厉,“孩子干嘛让他干,我得做好我自己。” 孙萍每天忙碌工作, 林涛开始纳闷:“ 为啥妈妈不再管自己?”“因为我信任你。”孙萍就说了这么一句。
林涛被从未有过的信任触动,他告诉《计算机世界》记者,“逆反的心里突然没有那么强烈。”孙萍干脆劝说孩子去听陶宏开的讲座。第一次,林涛逃跑了;第二次,林涛躲到亲戚家;最后他终于去听了。“陶教授没有教条主义,没有上纲上线,他总是鼓励,更多的时候是在指导家长而不是我们。”林涛的感受和孙萍一样。孙萍感觉,网瘾基地是对孩子“下药”,而陶宏开是对家长“下药”,清除家长的错误意识。
一年下来,孙萍陆陆续续听了十几次讲座,有时也带着孩子前往,让孩子做志愿者。“那段时间,我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些孩子太沉迷了,我陪他们聊天,打篮球,聊自己沉迷游戏时的心情。”林涛说,这也是一个治愈自己的过程,从他人身上来反省自己的行为。
今天,林涛和江勤勇都脱离了网瘾。他们也还打游戏,但已经不再沉迷。而网瘾基地,却成为了这两位少年不愿言说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