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貌似“常识性”的认知是经不起推敲的,比如说杨贵妃所吃的荔枝,以前一直以为是从岭南运到长安的,两广的荔枝之乡甚至有个优质品种叫“妃子笑”,得名就来自“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诗句。
其实对荔枝和历史多一点认识的人都会觉得,1400年前从岭南运送荔枝去长安,是多么不靠谱的事:一是保鲜问题,荔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四日色香味尽去”,即使在科技发达的今天,荔枝保鲜仍是个难题;二是交通运输问题,岭南去长安,关山重重,靠骡马运输的年代,单程一趟最快也得十天半个月,这个“最快”隐含着在累死若干骡马的基础上,还不一定能到达的意思。
杨贵妃嗜吃荔枝,杜牧杜甫的诗句也不是毫无根据,于是较真的研究者出成果了:杨贵妃当年所吃荔枝产自四川。真是留心处处皆学问:原来荔枝不是岭南独有的水果。荔枝属亚热带植物,其生长对温度有严格的要求,即年平均气温须在18℃以上,且冬季不能低于2℃。根据这样的温度要求,我国大部分地区是不适宜荔枝栽培的,荔枝种植最多的省份是广东、广西、海南、云南、福建等省份,除此之外,四川、重庆、贵州有少数地方可以栽培。
注意,这个“少数地方”很关键,涉及到“一骑红尘妃子笑”的事实考据问题。从地理学分析,四川、重庆等地虽然从纬度来说,已突破了荔枝种植的北限,但局部地理小环境导致气候的特殊性,少数地方夏天高温、冬天不冷,适宜荔枝生长。古气候学家也考证出隋唐时期,北半球有过一个暖冬的时期。特殊地理条件加上暖冬效应,四川等地生长荔枝就不奇怪了。至于交通运输,从四川到长安,骡马24小时不停地跑,最快三四日是可以到达的。
就是在今天,四川、重庆、贵州等地仍然生长荔枝,如四川泸州的合江县、重庆的涪陵地区、贵州的赤水、习水、望谟等县,不时有荔枝栽培与销售的新闻出现。前不久某媒体报道称,合江县荔枝种植目前已达30万亩,由于纬度与气候原因,合江荔枝是全球最晚熟荔枝,每年7-8月才上市,与广东等生产大省相比整整晚了一个多月,在销售上刚好形成时间错位,因此售价较高,经济效益比较好。当地官员说:“荔枝太多,交通运输力量跟不上来,每到荔枝成熟季节,从合江高速路口到各个乡镇都堵车。”在关于贵州省赤水市的介绍中就有这样的话,“独特的地理位置与气候条件,使赤水物产甚为丰富,南亚热带的荔枝、龙眼、香蕉、柚子等水果成为主要品种”。
熟悉荔枝的人都知道,荔枝与龙眼就像一对孪生兄弟,产荔枝的地方一般也能产龙眼,荔枝上市早,荔枝刚采摘结束龙眼便开始上市了,首尾相接。这是一个比较有趣的植物学现象。查看荔枝产地时,顺便也知道了龙眼的产地,如在贵州赤水,有个叫元厚的小镇,最近几年当地搞经济建设有个口号,叫“打造丹霞胜境,建设龙眼之乡”,可见龙眼的种植在当地已经不存在地理与气候条件制约了。
由荔枝的种植北限,想到椰子的种植北限。椰子相比荔枝,对气温的要求更为严苛,这是一种典型的热带作物,最适宜生长温度为24-25℃以上,同时对湿度也有严格要求,雨量小了不行,长期积水也不行。因此在我国椰子的种植区域更加有限,除了海南、西双版纳,其他地方规模种植与产果极少。
但任何作物种植与生长都有特例,椰子也不例外。在广东省台山市有个小岛,从纬度来说,属于明显的亚热带地区,已突破了我国的产果椰子种植北限,由于当地特殊的地理条件(小岛北面背山挡住了南下寒流,南面临海迎来南方热带海风),当地有一片椰子林,长得十分茂盛,结的椰果多汁肉厚,胜过海南产的椰果。
身临其境,不得不感叹大自然偶尔也有点“偏心”。
谭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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