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杀手》摄影师罗杰·狄金斯的照明智慧

　　《边境杀手》的片名出自西班牙语“Sicario”，译为“杀手”之意，影片以墨西哥与美国边境为背景，讲述了执法人员与神秘特工组成的精英小队与贩毒展开殊死搏斗的故事。该片由丹尼斯·维纶纽瓦指导，摄影师则由被称为“科恩兄弟御用”的罗杰·狄金斯担任。影片上映以来好评不断，《好莱坞报道者》托德·麦卡锡评价：“以美洲毒品交易的暴力事件为背景的电影已拍了超过三十年的时间，几乎没有像《边境杀手》这样激烈又华丽的作品。”

　　影片除了带给观众暴力惊悚的精彩故事外，影像的呈现也出类拔萃。作为世界知名的电影摄影师，罗杰·狄金斯的优秀作品多不胜数，诸如《一九八四》、《席德与南希》、《巴顿·芬克》、《肖恩克的救赎》、《冰血暴》、《谋杀绿脚趾》、《锅盖头》、《老无所依》、《神枪手之死》、《007：打破天幕杀机》、《囚徒》等等。罗杰于2011年被授予ASC终身成就奖。他的作品为他赢得了三项ASC大奖、BAFTA（英国电影和电视艺术学院奖）三项大奖，以及其余几十个奖项和提名。罗杰层也曾被提名奥斯卡奖12次，尽管颗粒无收，他仍是摄影界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边境杀手》是罗杰与维纶纽瓦继《囚徒》后第二部合作的影片。

　　《纽约邮报》的凯尔·史密斯就称：“维伦瓦尔、摄影师罗杰·狄金斯与作曲家约翰·约翰森的联合，使动作场面华丽、恐怖又刺激，泰勒·谢丽丹的编剧尖锐而精明，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罗杰·狄金斯谈及导演丹尼斯·维纶纽瓦时也给出了肯定的评价，“他是一位非常合作的导演，但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譬如丹尼斯对剧本有着强烈的看法。他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在哪儿，但他会非常配合地运用影像与镜头、诸如此类地达成目标。丹尼斯是一位伟大的导演，我很喜爱与他一起合作。”

　　狄金斯对电影中的场景的照明有着自己的想法，光影的设置渲染出个性化的电影气氛，也为摄影做足了准备。场景看似简单，却浸透着创作者的心思，十分考究。

　　突袭场景

　　在影片第一个片段中，艾米丽·布朗特饰演的凯特带领着FBI特警队驾着卡车撞开了一所房子。在这场突袭片段的内景摄影中，罗杰认为场景需要将外景拍摄与布景拍摄结合起来。当时剧组已有一处非常心怡的外景地，但还是决定就地拍摄外景会更实际，内景则在位于阿尔布开克的摄影棚拍摄。他们尝试尽可能在布景情况下匹配外景的效果，却没有足够大的空间能做到完全匹配，况且空间的照明与装备需要花费大量资金，因此这个场景他们运用了伪透视法。

　　屋子布置着硬实的顶棚，这让罗杰非常满意，同时场景看上去更接近外景。罗杰与美工设计师帕特里斯·维米特探讨了很多关于布景和墙壁的颜色的话题。帕特里斯相当专业，颜色设定得足够明亮而有利于反射，又不会显得过度亮白。场景是一处几乎荒漠化的外景花园，还有安置在背景布前的一面假透视墙，背景布印染着外景图片。这样他们实际上在客厅的窗户外拍摄，有部分镜头观众能看到人物是身处外部的。有一面5、6英尺的墙安置在背景布的前面用以遮挡假视角。墙正好处在空间照明的末端，与外景的外墙匹配。大约有色温20K的灯光扫过墙面。

　　空间光源与自然光

　　罗杰设计的照明图里并没有具体标示使用了多少光源，在日间外景布景中65空间光源使用并不多。罗杰透露：“事实上，我希望会有更多，因为我也喜欢站在更高的站点拍摄。我们受限于预算，因此无法配置大量的光源，因为我想在T5.6光圈下拍摄，而不是T2.8。”

　　6盏T12 Fresnels在屋内射出强硬的自然光点，穿透花园的窗户和三扇天窗。狄金斯表示，“T12实际上几乎给你等同于20K的亮度，它是一枚较小的灯泡和Fresnel镜片，所以非常强硬、锐利、也非常亮白。我必须计算T12扩散的方式：一盏灯打向卡车撞破墙面的位置，一盏扩散穿透大型客厅的窗户，临时可见的第三盏灯打在特警队搜索的房屋内。”

　　自然光T12的角度也有讲究，狄金斯认为最重要的角度是第一个广角镜头，镜头前有人正在看着电视，观众视角面向墙壁，这时卡车撞开了整堵墙。这时场景笼罩着3/4的背光源。狄金斯认为这几乎是大多数场景中最好的照明效果。当拍摄反向的一边时，T12又变换过来。

　　在这场戏中的烟雾效果增加了戏剧性和漫射感。狄金斯说道：“在卡车撞击墙体前还尚存一丝氛围，但撞击后，弥漫灰尘是合理的，我们制造了烟雾。”

　　浅黄色

　　将光源安置在屋子外部看似非常重要。狄金斯摄影任务繁忙，因此他并没打算在房间内放置灯光。况且，如果他给房间引入光源，光线会溢满各个角落。“我真的只是利用窗户来让光线自然地透射，并塑造成形，所以这样能为演员们打造一种柔和的光感，但后面的墙会暗一些。”狄金斯道。

　　狄金斯拟定了一份粗略计划的照明图，将他所想与所需的设备更好的传达给灯光师克里斯·纳波利塔诺。实际上透过窗户打在演员身上的光束并非原本计划预先装备的T12与空间灯泡；T12在空间中无法投射很远。

　　“我大量使用浅黄色照明，这是一种简单、明朗的光源，能给人开阔、柔和扩散的感觉。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光源，如果你想反射光源或穿透扩散的话，浅黄色是非常可控的。照明图中标注的金色光源可以搭建在轨道或地面上。在布景的窗户上用管子控制的三、四道浅黄色光源可能会照亮屋内的演员，然后反射在聚苯乙烯（一种塑料）上，或者反之，照在台上投射出光格般的扩散效果。”

　　当决定在演员身上是用反射还是浅黄色光源扩散时，狄金斯说这全凭“直觉，我猜的。如果我想让光打得更远一点，或者如果我想让它更强烈，我会用扩散。”在对艾米丽做第一次屋内摄影时，他在屋内用了3、4道浅黄色光源做扩散，从T12所在的低角度光线由下自上透过窗户。

　　当狄金斯被问及是否经常会将几束光源反射到聚酯纤维上时，他举例说：将5道浅黄色光源反射在一个长长的白色反射面上，能使光速一端发热，还能在其他地方追踪光源。你可以控制主要热光源的来源。

　　红色

　　当凯特朝人射击时，屋内的红色窗帘布增添了一抹强烈的色彩，同时与墙上的血迹呼应。狄金斯希望红色成为真正的主角。窗帘的光线不够鲜红，因此他用了两种清晰的红色和1/2 CTO（橘色温）、以及窗户上的一抹明朗的红色来获得想要的颜色。

　　当凯特看向别人的时候面部映衬出一些反射的红色，这个效果是反向操作的，狄金斯将红色的光束投射在贴着墙的反射器上，光线反射回来。红色几乎成了这一场景中唯一强烈的色调。卡车有一盏红色的车头灯，厨房中有一瓶红色热水瓶，红色的窗帘、墙上鲜红的血迹，都映衬着红色飞溅的裹尸——阴郁血腥的氛围。

　　屋顶风景

　　有一个片段中的风景很奇妙，凯特走上屋顶眺望远处的华雷斯城的画面，是一处极好的自然采光的示范。事实上，这个镜头是狄金斯与团队精心地策划而来的，他们只有40分钟的时间来拍摄想要的内容。因此他们在屋顶安置了三条摄影车轨道，将摄影机从一条轨道上移动至另一条上。

　　狄金斯透露，现今已不常在外景上做反射效果了。然而在故事的跨境枪战中，他确实在车子上做过大反射，但并不频繁。“我不记得在屋顶上还用过别的什么，但我们很幸运——能有灿烂的光线。你真的不想去再修饰什么。”

　　移民滞留区

　　有一场戏中描绘的是在一座高大的顶罩下，当局滞留的移民们坐在地上。狄金斯认为这几乎是最难拍的外景。场景是一座化肥厂，但建造得十分宏伟，维纶纽瓦对这个地方很执着。这场戏他们耗费的资金比预期的更多，但狄金斯觉得很值得。因此在其他场景上，譬如突袭的场景花费就比预期少。同时他们也必须选择适合的战场，这是一场所有演员的大戏，却要在两个晚上之内拍完所有。“《边境杀手》并非大手笔制作，所以团队必须准备好一个晚上拍摄15至20组镜头。你必须非常灵活变通，能够360度地拍摄。”

　　现有的照明设备是蓝绿色汞灯，却没有级别。场景开始时，这组镜头太宽敞以至于所有东西都能看见。“我想出一种我喜欢的方法对场景照明，在外景中看起来又显得逼真。”

　　自定义顶部照明

　　有一处场景团队无法使用常规照明。团队需要制造出所有切合实际使用的顶部光源。美工设计师帕特里斯与团队做出了开放性的机罩，比如钟罩型灯。狄金斯指定每盏灯具备2K的浅黄色光源，一组轻微光源扩散的10K清晰画面和1/4的CTO。光源均用调光器处理。在大约50英尺高的屋檐下，他们操纵着45支2K浅黄色光源。为了实际的安全性，操控者必须将光源贮藏在管子内。狄金斯认为最重要的是这样看起来很真实。

　　在拍摄前狄金斯去过现场两回。头一回操控师与灯光师设置了6、7支顶部光源。他想看看在这处凹陷的装置下2K浅黄色光源实际能呈现怎样的效果。狄金斯回忆“我不想白天去那儿然后把事情搞砸。我回去时所有东西都已经操控好了，并通过调光器运行。我想让中间区域呈现最亮的空间，这个场景中大群移民坐在地上；我们调暗了外部光源，充分体现中间的光源，因此走到外面时光线有轻微的衰减，色调变得更暖。我们在西边墙上保留了一些现有的钠光灯；灯源相当橙黄，我很喜欢这样。”通过调暗一点浅黄色光源，增加1/4的CTO，顶部实际上看起来像钠光灯的效果，但又不似真正的钠光灯一般橙黄。

　　色彩

　　“我考虑过打造一种淡蓝色的世界，但我认为这样更像是钠光灯的效果，橙黄色。所以我在DI（数字中间片）上做了一些夸大，看起来有一点发绿，因为我们把红色摘除了。但拍摄时色调是偏暖的。”狄金斯曾经说过，他相信应该在布景中打造电影的成像。DI只是为了增强效果。“我喜欢尽可能地接近布景的成像。除非我是在做一些极端的例子，比如《逃狱三王》。在这种外景下，色彩与仓壁上已有的钠光灯保持平衡。我们没对DI做太大变动。”

　　简单

　　团队只用了不到两周时间就完成了影片DI处理，狄金斯也坦诚这是他做过的最快的一次项目——大约7天时间，“有时你自己会想，‘是不是哪里出错了。我必须再做一遍；一定有一些我想做的。’但大多数时候我不想这样一惊一乍（布景或DI处理），因为你有可能想太多了。你可能会播放着图像反复地琢磨，这样会工作过度。随着现代CGI技术和DI处理，电脑功能如此强大，我认为有点使用过度了。我喜欢事情简单和直接。”

　　梅尔维尔

　　狄金斯经常提及导演皮埃尔·梅尔维尔，尤其是他指导的《影子部队》。梅尔维尔的作品优美、经典的简洁，这也是狄金斯非常欣赏的地方：极其简单。“如今我们能在弱光下摄影，我们的摄影机更轻更容易手持，更加容易跟踪拍摄，但我们做的事没有什么不同，真的。”《影子部队》是狄金斯最喜欢的电影之一。“他的组织表演与编排能力都令人惊叹：首先是一个广角镜头，然后人物来一个特写镜头，摄影机缓慢移动，转向另一个角度，然后另一个人物出现又突然变成特写……就是很好，除非你学习电影，不然不会注意到这些简单的东西。”

　　狄金斯的想法是：“我不喜欢过分将注意力放在摄影本身的拍摄方式，我认为现今这种方法已被滥用了。梅尔维尔的作品简单而干净；仅仅是在讲故事，把角色带给观众。”

　　本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