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自贸区半年考

　　天津自贸区自2015年4月21日挂牌以来，至今已半年有余。2014年12月，中央批准设立中国（天津）自由贸易试验区，在天津滨海新区划定近120平方公里的区域，致力于打造京津冀高水平协同发展的对外开放平台、全国改革开放先行区和制度创新试验区、面向世界的高水平自贸试验区。

　　在自贸区政策的正面影响下，天津自贸区自获批设立以来，截至10月20日，新登记市场主体7958户，同比增长137.98%，注册资本金2120.86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243.24%，自贸试验区共有市场主体33986户，注册资本金11095.74亿元人民币。天津自贸区管委会专职副主任蒋光建预计，天津自贸区2015年GDP预计将达到1850亿元，同比增长20％左右。

　　自贸区的核心是制度创新。天津自贸区承担了5项制度创新任务，并细化为122项具体内容。其中，68项已经落地实施，年底前将完成90%，探索建立国际化人才特区、建立APEC绿色供应链管理机制等9项内容将跨年完成，多项创新举措有望在京津冀乃至全国推广。蒋光建日前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天津已梳理35项制度创新经验，准备建议有关部门在全国复制推广，包括一枚印章管审批、一个部门管执法等十个一等行政体制改革措施，市场监管方面双随机，一表共享、随机抽查联合检查制度，融资租赁限时办结、融资租赁飞机跨区域监管等等。此外，在第一批制度创新清单的基础上，自贸区管委会近期又提出了53条制度创新建议清单，预计2016年4月21日前全部落地实施。

　　在成绩斐然的同时，天津自贸区建设中也碰到了诸多实际问题，但与适应激烈的国际竞争形势、国内改革开放需求相比仍任重道远。按照中央要求，天津自贸区在规则上可以借鉴和复制上海经验，但在功能上要有区别于其他自贸区的地方，仍需加大探索创新的力度。

　　发挥区域特色

　　由于经济发展水平、实体经济基础及区位资源优势存在较大差异，第二批自贸区在复制上海自贸区先进经验时将会探索符合当地实际情况的政策，未来在建设中也将形成不同的风格及特点。

　　按照国务院下发的三份总体方案，广东自贸区被定位为粤港澳深度合作示范区及泛珠三角区域发展综合服务区，福建自贸区被定位为深化两岸经济合作的示范区及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核心区，天津自贸区则被定位为京津冀协同发展高水平对外开放平台及中国北方产业转型升级的新引擎。

　　天津市副市长阎庆民对中国经济报告记者表示，按照中央和国务院对天津自贸区的定位，天津自贸区主要是服务于两大国家战略：一是利用天津航空港、陆路港推动京津冀协同发展；二是作为陆上和海上丝绸之路的交汇点，服务“一带一路”。和上海自贸区相比，天津自贸区更突出区域特色，以发挥融资租赁业务功能为重点，充分发挥高端制造业和航运优势，对接高水平自贸协定，发挥对内辐射效应。

　　近年来，天津凭借地缘优势成为中国北方重要的对外贸易发展和韩国企业投资热点地区。随着2015年6月中韩自贸协定的达成，天津自贸区将成为中韩自贸协定的试验先导区。海关总署加工贸易司副司长李志辉对中国经济报告记者表示，随着中国经济开放度的进一步提高，自由贸易试验区和海关特殊监管区域在发展中也面临着新的形势和新的需求，一些新的商业模式需要依托自由贸易试验区和海关特殊监管区域先行先试，高水平的国际贸易规则也需要进行风险测试、压力测试。据他透露，为了适应上述需求，海关总署正牵头制订加快海关特殊监管区域优化整合方案，进一步优化产业结构、优化贸易形态、优化业务功能、优化监管模式。

　　同时，作为北方唯一的自贸区，天津自贸区辐射的范围包括华北、东北、西北三北地区，其中影响最大的是京津冀地区。服务京津冀协同发展也是天津自贸区的特色之一。半年来，自贸区先后推出八项新举措，助力京津冀协同发展。蒋光建介绍说：“在京冀地区推广的政策重点是贸易便利化措施，包括海关保税展示交易、纳税担保制度、先入区再报关制度等等。这些措施推广后将大大促进河北和北京的贸易便利化程度，加大三地海关协作力度，给企业带来真正的便利。”

　　南开大学滨海开发研究院产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马云泽曾建议，借鉴上海自贸区的发展经验，天津自贸区应注意上海自贸区设立之后出现的一些“虹吸效应”问题。上海自贸区由于经济体量小于浦东新区，实际上是浦东新区在辐射自贸区。因此天津自贸区应在招商引资、制度对接等方面提前做好预案，避免出现天津自贸区对周边地区的“虹吸效应”。对此，毕马威中国天津首席合伙人史剑则认为，天津自贸区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会存在区域内竞争的问题，虽然会有一定的内部消耗，但也可以促进天津自贸区优化管理。

　　贸易和投资便利化

　　在贸易与投资便利化方面，四个自贸区均明确了“一线放开、二线管住”的海关监管模式和“准入前国民待遇+负面清单”的外商投资管理模式。

　　海关是促进贸易便利化的主力军。天津自贸区成立后，天津海关率先在全国推出了一项创新措施，将物联网系统应用到通关环节，再配合批次进出、集中申报、国际贸易单一窗口等创新政策，贸易便利化程度大大提高。据天津东疆保税港区海关副关长刘建军介绍，天津、福建、广东自贸区同时挂牌后，海关总署专门根据各自贸区的特点分别出台了针对性措施，其中天津海关将海关总署的25项措施分解成了88项任务，将按照时间表有序推出。

　　史剑告诉中国经济报告记者，自贸区贸易便利化涉及政府服务能力优化和海关监管创新。“以一家租赁公司的租船业务为例，船在国内生产，在上海交付，租给马来西亚。为了让船不必费周折直接出去，就需要天津自贸区政府派人到上海，和上海海关合作，现场办公。假如船在深圳生产，是否一定要开回天津才能出海，这就还需要海关监管创新，过去这种没看到货物报关海关是不接受的，但现在自贸区的异地监管解决了这个问题。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包括海关、地方政府、企业的协调合作。”

　　在投资便利化方面，对外商投资实行准入前国民待遇＋负面清单管理模式，对境外投资项目实行备案管理，进一步扩大服务业、制造业开放领域。

　　对此，史剑认为，现在地方政府一般不会有太多明显的优势，政策洼地不应是各个地方政府追求的目标。上述提到的政府服务能力，包括地方政府同海关、国税、外管等中央直属部门的沟通协调能力，对业务和专业问题的熟悉程度，对办事程序设置的合理性和简便程度，都是促进投资便利化所需要改革的。

　　全国仲裁委员会天津国家经济金融仲裁中心秘书长谢长晴也对记者表示，自贸区实行了许多先行先试的政策措施，涉及到放开一些新领域、新模式和新业态。这些试验性的事项势必会引起一系列仅在自贸区内产生的商事争议，因此需要完善国际化、市场化、法制化的营商环境，使新的争议能够按照国际惯例和标准得以解决。

　　下一步，天津自贸区原创的第二批制度清单的主要内容也是促进贸易和投资便利化。据蒋光建透露，在促进贸易便利化方面，天津将创新租赁飞机联动监管机制、建立国际航行船舶无疫通行制度、创新海空联运发展机制等；在促进投资便利化方面，将探索开展外商投资典当行试点、放宽旅行社出境游资质限制等。

　　天津财经大学自由贸易区研究院执行院长刘恩专建议，天津特色的投资贸易便利化可以从四个方面着手，在重点领域提前试水国际贸易投资新规则，实现高端制造业与现代服务业的良性互动，以融资租赁带动金融创新，以京津冀一体化为契机探索贸易投资便利化的新空间。

　　金融创新

　　中国的自贸区设计在金融领域涉及五大任务，即设立自由贸易账户、探索跨境投融资便利、推动人民币跨境使用、先行先试利率市场化改革和外汇管理体制改革。这五项任务在四个自贸区里都在推行，但各有侧重。

　　在刘恩专看来，天津的金融特色体现在几个方面，一是复制上海经验并建立起符合天津实际情况的FT账户体系；二是结合融资租赁业和高端制造业的优势，推动金融创新服务实体经济；三是依托京津冀推动区域金融市场一体化。

　　FT账户是自贸区金融制度的基础设计，通过分账核算可以实现离在岸业务的有效隔离，但也是难度最大的一项任务。天津发展改革委外资处处长戴太华对记者表示，“在FT账户方面，总体感觉上海的账户太多了，比较麻烦，而且与国际管理差异大，天津自贸区则希望能探索更加简便的方法。”

　　中银香港发展规划部副总经理鄂志寰曾对FT账户体系进行过系统跟踪研究，她告诉记者，天津、福建、广东都希望把上海FT账户拷贝过去，尤其天津最为坚定。“不过离岸分账体系特别复杂，包括账户结构、账户设置、账户关联等各个方面，在系统转换的过程中涉及很多非常具体的设置，为离岸分账体系重新做IT系统、业务系统的开发投入和成本也很大，需要认真研究。”

　　在四个自贸区中，天津金融综合实力较上海、广东稍小，但融资租赁及金融租赁在全国处于领跑地位，机构数量、注册资本及租赁合同金额名列前茅。所以，区别于福建和广州的方案，“提升租赁业发展水平”的任务也是天津独有。

　　天津东疆管委会副主任张忠东对记者表示，租赁业可以直接促进产业结构的调整，现在对租赁业的政策支持还有很大空间，下一步天津的政策设计会考虑需求因素，具体落实到什么程度则取决于政府的决心。

　　刘恩专则建议，天津在融资租赁业具有先发优势，应该建立“中国租赁市场”，集聚租赁市场要素，建立起与国际市场对接的租赁企业服务体系，为实体经济的发展提供广阔的、国际化的金融资本与产业资本结合的通道。

　　至于天津金融能否支撑京津冀一体化，刘恩专认为，天津自贸区可以通过一系列金融创新试验，打通京津冀的金融和资本市场，推动区域金融市场整合。

　　下一步改革试验谋划

　　按照天津自贸区总体方案要求，经过三至五年改革探索，将自贸试验区建设成为贸易自由、投资便利、高端产业集聚、金融服务完善、法制环境规范、监管高效便捷、辐射带动效应明显的国际一流自由贸易园区，在京津冀协同发展和中国经济转型发展中发挥示范引领作用。

　　关于天津自贸区下一步的调整，张忠东向记者列出了他的五点思考。一是制度创新。包括税收政策配套、登记制度配套、资产流转平台建设等，比如针对租赁公司国际业务快速发展的税制安排，境外所有权的登记，收益权流转等方面都可以有所创新。二是投融资配套。包括FT帐户、投融资帐户、SPV的使用、跨境资金利用、资产证券化、航运租赁产业基金等。三是金融政策配套。包括推动外币计价的股权交易和回租、利用与一带一路相关的资金来源、本外币/双向资金池。四是人才支持。包括加强专业人才库的平台建设、专业辅导与培训。五是风险防控。包括发展投资保险、航运保险、主权担保、司法仲裁、资产管理、合作租赁等业务。

　　史剑则表示，前两年，各地方政府望通过设立自贸区，争取土地税收优惠和特殊准入政策，加强招商引资，盘活已经建成的大片开发区域。天津凭借自己独特的优势在第二批自贸区申报热潮中脱颖而出。而下一步的关键，还是要从依靠传统的优惠政策招商转变为优化营商环境。

　　中国经济报告记者 吴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