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萨,小萨

  • 来源:文苑
  • 关键字:回忆录,贺兰山
  • 发布时间:2016-03-11 17:17

  大概好几年前,有件事就敲定了。

  以后她的回忆录,由我执笔,稿费要给我开得高高的。

  当时我们坐车去某个地方,外面是四寂空旷的荒原,远处是影影绰绰的山脉。

  顺便,把回忆录的第一句也就地敲定了:

  想当年,我也是在贺兰山下长大的。

  “蒙古族女汉子”,经讨论,没要。

  那个贺兰山,我去过两次:一次到南寺,爬了一点点;一次去北寺,爬到三分之一,再没往上走。两次前后相距五六年,她都同行,只是那山她也不算熟门熟路,毕竟山里有旅游点,总要来些变化,再者,她也是候鸟样的歇脚,不复小时候那样无限畅游。

  有次去额济纳旗开笔会,途经巴彦浩特,趁大部队休整时,我自个儿去了次她家,虽然就待了半个小时,但若前后算进来,她家我竟去过三次。都是出差碰巧,但离呼和浩特远,加上岔道,倒也算因缘际会了。

  她能吃很烫的东西,砂锅之类的端过来,可以直接上筷子进口,我不行,要盛出来晾着,还要吹上半天才吃,她说,你从小就是被宠爱的孩子啊。

  她能吃很辣的东西,辣椒像是没有味道,能加很多,我不行,按火锅分级算,她是变态辣锅,我是清汤锅,她说,你不要说你是四川人。

  她能吃羊肉,去南方出差,说没有肉,尽是菜,回来都得吃羊肉往回补。我不行,有次去稍麦馆,看她点了羊肉馅儿稍麦、羊棒骨。我默默地选了鸡蛋韭菜虾仁馅儿稍麦,她说,你真行,来稍麦馆吃三鲜馅儿饺子。

  她倒也有不能吃的,比如鸡爪子。

  早两年,在我自己兴致勃勃做泡椒鸡爪的时候,她这情况还不严重,现在进化成看到鸡爪子的图就要翻脸。为此陶丽得一武器,百战百胜。

  一起进化的还有两项:走路摔跤和一穿白衣服就要往上溅汤。而且跟言灵似的,一提醒说不要摔跤不要溅汤,就会越避免越实现,屡试不爽。有次摔得为了清理创面进了两次医院,用生命把墨菲定律演绎得如此荡气回肠的人,周围真没有几个。

  若说君莉老师是我的入职老师,那么她就是我的入世老师。

  我拿30块钱稿费,她说,呀,不错,一块地砖。

  我拿60块钱稿费,她说,嗯,一块不错的地砖。

  我总是黑压压的,她说,你就不能买件亮色衣服。

  我说贴面膜有用吗,她说,你也要先贴了再说。

  小区里有住户被偷了,她说,你家有啥值得偷的。

  我去参加职称考试,她说,没过咱们就大宴三天。

  上文研班跑得太累,她说,你被开除了我给接风。

  ……

  有一年十一我被开水烫了脚,她和陶丽去看我,那是第一次有人去我租住的小屋做客。有年高烧一周后起风疹不退,她开车送我去医院,那是在异乡第一次有人陪我去医院看病。有年生日她送给我一个包,她说,你好好写字装稿费,我说那我要去打劫才能装满。

  今年我稀里糊涂地买了个小房子,她和朋友们来给我掌眼、搬家、干家务活儿,无疑,从前到后,是很多人一起给我撑起来的,里面,有她的一份力。(房子太偏远,所以出来一个段子:若是去别人家吃饭的是酒肉朋友,那么要来你家吃一次饭的,都是真朋友,来过两次的,绝对是真爱。)

  在某些于世事无用的事上,我坚强执着;到世事上时,说好听点是美好善良,直白说,就是愚蠢软弱。好在,在她这样的姐妹们的教育下,我在一点一点成长。

  饶是如此,于人生而言,她也是在里面沉浮的那一个:有焦虑,有喜悦,有难过,有美好,有受伤,有奔突,有妥协,有成长,有无奈,有虚荣,有凝望,有解脱,有退却,有桀骜,有悬崖,有火焰,有虚弱,有平和,有硬朗。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困境,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无常,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过客,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芬芳。

  她会“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这首歌的鼓点。

  她还说,我家里有草原,缺匹野马。

  希望她顺利遇到一个对的人,我能证明,他们家那里真有草原,若是苍狼,亦有大漠。

  是同事,又是朋友,所以总也能一起去好些地方。

  于是,她总能有意无意地出现在我的文字里,她说我又出现了,给出场费,我说,好,记账。在我咔嚓咔嚓拍照的时候,每次总能给她拍到那么一两张不错的照片,我说,这张不错,拿钱来买。她说,好,记账。

  往来太多,到后来也就算不清了。

  等以后她老了我去写人生回忆录时,一并算吧。

  等清账之后,咱俩就老死不相往来,说到做到。

  她应该是少数的取个蒙古族名字又带着姓的人,一出内蒙古地界,不了解的人们便变出千般样的想当然的名字来。比如杨日娜,比如萨旦娜,还有一次,一个姑娘谈完业务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演《闯关东》的那个萨日娜,她说,不是,萨日娜特多,我们同一栋楼就有六个。

  到现在,我认识的,倒就她这一个。

  文/权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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