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道者克鲁伊夫

  • 来源:足球报
  • 关键字:克鲁伊夫
  • 发布时间:2016-03-28 11:51

  毫无疑问,仅论球员时代和执教生涯的成就,能和约翰·克鲁伊夫相提并论者已凤毛麟角。若再加上给足球战术体系带来的贡献和深远影响,能和克鲁伊夫名字放在一起的,恐怕只有贝肯鲍尔一人。而荷兰人的独一无二在,从零开始,因地制宜地创立拉马西亚青训体系,并缔造出了自己的理想足球帝国。对他的信徒来说,克鲁伊夫是传道者,但对其本人来说,穷尽一生探索自己的理想足球是其本能。超凡求道,这或许才是对克鲁伊夫相对准确的理解。

  一

  “我虽然现在才50岁,但我实际上已经活了100岁”。18年前克鲁伊夫如是说。

  约翰·克鲁伊夫是个话唠。不仅喜欢说话,而且喜欢对任何领域的任何事情说话。比如他会和医院的护士讨论如何给小BB换尿布,也会和出租司机争论最佳的行车路线;他会对某些输油管道的设置高谈阔论,甚至也会就个别的货币政策给出自己的想法。很遗憾,就像他上面那句话一样,很多时候,克鲁伊夫的表达让人吃惊甚至担忧。为此,克鲁伊夫的脑残粉们很光荣地宣称,“克鲁伊夫勇于说话,哪怕说的一些是废话。”

  不仅说话内容,克鲁伊夫的说话形式也颇让人皱眉。有传记作者形容过克鲁伊夫的语言水平:他的荷兰语带着明显的阿姆斯特丹底层的腔调,而他的西班牙语也不见得好。或者说,这两者,都不如他的英语水平,虽然后者也时常犯一些语法错误。

  克鲁伊夫戒烟时说的话让人印象深刻,“一生挚爱两物:足球和香烟。前者带给我一切,后者差点带走一切。所以我必须放弃后者。”一旦涉及到足球,克鲁伊夫的表达就清晰而有力了,虽然有可能也喋喋不休,但也多是一针见血,拨云见日的。

  实际上,关于克鲁伊夫的“话唠症”,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11岁就辍学了。如何更准确表达自己的想法,一直是克鲁伊夫的困惑。因为他很敏感,看问题很超前。感受和表达之间的冲突,让他相当痛苦。绝大多数时候,他并不是想说话,是他不得不说,因为他内心对于足球哪怕一个小的细节,或许都会有异于常人的见解。曾经有一次在阿贾克斯,他进了球后,三个队友把他压在身下庆祝,他却在喋喋不休,说的是什么?关于这次进攻可能的更理想方式!

  所以,与其说克鲁伊夫是个话唠,不如说他是个足球场上的“敏感症”患者。能形容克鲁伊夫球风的词汇有哪些?空灵、细腻、创造、流畅、艺术……在自己的巅峰期,克鲁伊夫征服了整个世界的足球界,他凭借的可不只是单兵作战能力。他重新定义了前场自由人的概念,能突,能传,能射。最重要的是,他对场上双方阵型空间变化的线路和节奏有着不可思议的捕捉能力。而这一切,都是很难用语言准确表达的东西,这也恰好是俘获克鲁伊夫一生的东西。正如他自己感慨的,如果我的语言表达能像我做的动作那样细腻而流畅该多么好!

  二

  年轻时,话唠克鲁伊夫被人戏称“无所不知先生”。但实际上,除开足球,他其实“所知并不多”。在球员生涯最后时期,他遭遇生意骗局,赔光了所有资产。这也让克鲁伊夫意识到,他的世界,只属于足球。于是他很快拿起了教鞭。

  踢球时候常常喋喋不休的克鲁伊夫,执教时又会如何呢?博格坎普曾经形容过克鲁伊夫的训练方式:绝对天才式的,很多时候根本就不用太多语言。这和范加尔有着天渊之别,后者总是强调规划清晰的站位和线路。所以不难理解,同是阿贾克斯的中兴旗帜,克鲁伊夫和范加尔却终身交恶。

  克鲁伊夫尊崇的足球观念就像他自己踢球时头脑里那一闪而过的灵感一样:自由,飘逸,灵动不居。虽然同样信奉433阵型,但克鲁伊夫从根本上厌恶范加尔足球线条分明的规划和死板的位置要求。这就像他从骨子里厌恶强权而商业的阿贾克斯董事会。这种对立,已不止是足球层面上的,已经上升到了人生准则的层面。克鲁伊夫发誓,如果自己效力或者执教的球队,不能踢出整体而又灵动,有纪律而又赋创造的足球,他宁愿消失。

  正是这种准则,让他数次和他的母队阿贾克斯交恶,也使他和皇马背道而驰,投向了巴塞罗那。这种天生对固有、刻板、中心主义的叛逆,把巴塞罗那推到了在克鲁伊夫的人生轨迹之上,并且相互成就了对方。

  克鲁伊夫在巴萨有着真正的教父美誉。在这点上完全超越了他的导师米歇尔斯。而克鲁伊夫也同样眷恋着巴塞罗那的自由和灵感。因为在这里,他能找到准确表达的空间,也能找到聆听他内心足球信念的人群。在这里,没有人介意他说话太多。

  在执教巴萨的初期,他带来的使命就远非是执教一支球队。他的使命是三位一体的:带领一支冠军球队,灌输正确的足球意识形态,打造因地制宜的青训体系。这绝对不是一般意义教练能秉承的执念。简直就是传道!传他克鲁伊夫之道。所以,不论是“梦一”的辉煌成就,还是拉马西亚源源不断的人才输送,其实都是克鲁伊夫坚持自身理念,追寻内心声音的结果。克鲁伊夫说了,巴塞罗那听了。这是有福的。所以,巴萨很多人一直称克鲁伊夫为救世主。

  三

  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坚信自己的想法,也难得有人可以有力地去执行自己的想法。在足球领域,克鲁伊夫于此几乎是独一无二的。他的信念是足球应该追求美好,那美好是什么?他的答案是团队的进攻以及个人的灵动、创造和精妙。对于此的追求,有时候甚或超过了足球比赛的比分。

  因此,克鲁伊夫天生对足球场上的功利主义和机械主义有着超乎想象的憎恶。所以他不喜欢范加尔,终身交恶。所以他不待见C·罗,因为其太机械。所以他喜欢博格坎普,后者的告别赛他甚至带病亲自下场。所以他也喜欢温格,私下为挚友,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足球美学。种种的爱憎分明,早已超越了一个正常足球人的言行。超凡求道,这或许才是对克鲁伊夫相对准确的理解。

  后现代的足球越来越体系化,越来越分工化,也越来越单调。很不幸,这正是克鲁伊夫所憎恶的。在全攻全守足球中如何让天才的表演既不破坏整体战术,又能最大化发挥魔力?克鲁伊夫对这个答案的探索导致他不断“倒退”,彻底和所谓“现代足球”决裂。当整整一批类似梅西、哈维、伊涅斯塔、法布里加斯这样身材的球员从拉马西亚毕业时,我们才明白,克鲁伊夫重新修正了“完美球员”的定义。

  灵巧、悟性、思考能力取代力量、速度、血性等指标,成为克鲁伊夫之道的最重要指标。甚至更激进地,他希望,未来的超级球队,任何一个人都能就地组织进攻,每个人都能是核心。这太乌托邦了,不是吗?但10多年前,又有谁能想到瓜迪奥拉“宇宙队”的诞生?当我们轻易去评判克鲁伊夫的足球观点候,也许我们都是可笑的。因为,对于足球的深度和精细度,这个星球上,还真没第二个克鲁伊夫。

  当然,克鲁伊夫的足球观念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接受。阿贾克斯,这个克鲁伊夫的“MY CLUB”,恰好是和克鲁伊夫冲突最多的俱乐部。多次的闹剧,出于董事会商人秉性和克鲁伊夫足球求道者之间的对立,但也出于发自内心的真爱。直到生命的最后阶段,克鲁伊夫仍然关心阿贾克斯青训的计划,他在荷兰《电信报》上的专栏名字依然叫“MY CLUB”。再造一个王者的阿贾克斯,克公的遗愿只能依靠博格坎普、奥维马斯们了。

  本版撰稿波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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