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斌 好导游应该洞悉人性,察觉深刻

  • 来源:凤凰生活
  • 关键字:陈建斌,一个勺子,导演,艺术
  • 发布时间:2016-08-10 16:19

  法国诗人弗朗西斯·蓬热写过这样一段话,「艺术家的功能十分明确:他必须造一间工作室,在那里一片一片地修补他面对的世界。」

  我不知道陈建斌有没有意愿修补他所面对的世界,但是通过他的作品,我看到他把一些碎片拾起,从大多数人目力所未及的盲区,拾起这世界的碎片,用镜头语言将碎片呈现并放大。

  拍摄的当天,摄影棚里放着科恩的歌,在迷人的、深不见底的低音中摄影棚里异常安静,拍摄进行得非常顺利,这就是真正的演员,摄影师想要的,他马上就能给出来。

  我们的对话从科恩谈起,大学时代的陈建斌喜欢摇滚,热爱阅读,也写诗,自己还写过歌,我说他写的歌是民谣,他认真地否认,说自己认为那是摇滚,归类为民谣他不服气。

  “这些年我偶尔还是会听摇滚,毕竟大学时代的烙印挺深的,我听的东西比较杂,民谣、交响乐都听,也喜欢听京剧。”

  访问一个电影人,不可避免地要谈到电影,在中国,特别是这几年现实主义艺术电影觉醒之后,寓言性的影片一再出现,尽管这些影片出来时都遇到过各种不顺利,但它们不媚俗,不随潮流,有着强烈的个性色彩。

  谈艺术

  “好电影必须有核心价值观。”

  “没有艺术价值的电影是杂耍。”

  “给出思考,是电影的意义所在。”

  一部好电影在90分钟里,身份、人生、认知、善恶、世界一一被解构,它留下来的应该是思考。陈建斌说“在90分钟内完成一个故事,故事要视觉化,这需要一个编剧和导演之前很多年的积累和知识储备。”

  从第一次起心动念到完成导演处女作《一个勺子》,陈建斌等了15年的时间,直到在人民文学上看到小说《奔跑的月光》,猛然惊觉这就是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电影素材。作为黑色寓言式的电影,陈建斌导演的第一部电影《一个勺子》(改编自胡文学《奔跑的月光》)真实又残酷,在电影的最后,拉条子戴上傻子戴过的残破的遮阳帽,镜头以他的视角让观众看到红色的、被过滤了的世界,这里的镜头语言给了观众多种解读和思考。

  P:之前第51届金马奖上包揽了三项大奖,导演处女作《一个勺子》更可谓一鸣惊人。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你收获了肯定、表扬,这些改变了你什么吗?

  陈建斌:任何人都希望能够得到正面的肯定,有了肯定,你就会从中得到更多的信心,会使自己在创作上、生活上拥有更多的信心,从这个意义来讲,我觉得对演员、导演来讲,得到鼓励是一件好事。

  P:我之前看专访知道你从读中戏的时候就开始有导演梦,一直想导一部好作品,自己也写过剧本。

  陈建斌:要成为一个导演需要方方面面的综合素质,我指的是要成为一个好导演的话,一般的导演我觉得可能就随便怎么拍都可以,但你要拍出一部好的作品来,这个是需要方方面面积累的,所以说,我这十多年来的表演、看片、阅读、思考都可以说是一种积累。

  P:对你来说,一个好导演、或者是说一部好电影的标准是什么?

  陈建斌:我觉得好电影的标志首先是这个电影它必须有一个核心的价值观,它的核心是有价值的,能给人启迪的,让人看后会思索的,也就是说观众看完这个电影,不是就图一个乐,我觉得那样的电影称不上是好作品。另外一个是电影的艺术价值,好电影要具备艺术性和核心价值观,如果没有这两个要素的话它只是杂耍。

  P:与人性相关的通常都比较小众,受众面窄,比如你的作品《一个勺子》。感觉文艺电影最好的归宿,是去电影节,因为影响力大,评委也专业,这是否说明文艺电影最好的归宿只能是在电影节上?

  陈建斌:制作一部电影,你在做这个事情之前就应该想到,比如说你要拍什么类型的电影,这个电影大概预算是多少?将来会有多少人看到这个东西,我觉得这些都在我的考虑当中,对我来说这个结果不意外。有没有既叫好、又叫座的?也是有的,所以就希望我下面再拍一部电影的时候,能够做到既叫好,又叫座。

  P:看过了《一个勺子》后,我又去找原著,发现除了人名改了,人物设置也有一些改变,比如说小说里主角叫宋河,是个农民,电影里他叫拉条子,是个羊倌,还有一只小羊羔几乎贯穿始终,你的这种设定是否在表达一种寓意?

  陈建斌:要是说寓意当然有的,不会平白无故的就把他改成一个牧羊人。电影一共只有90分钟,应该是每一分钟、每一秒出现的信息都必须是有用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把他从一个农民改成一个牧羊人,牧羊人和羊的关系就是个主人和被统治者的关系吧,就是羔羊,是我们在生活中的强者和弱者的关系。

  P:羊羔让拉条子的身份增加了层次感。

  陈建斌:对啊,我们在现实生活当中是分很多层次的,拉条子和羊羔是强者和弱者的关系,他在小羊的面前是绝对的主宰,但是拉条子面对李大头或者是什么人的时候他又是非常非常弱的弱者。我是希望能够在这有限的这几个人物中,在这90分钟里把层次都罗列出来,所以给他设计成这个身份是牧羊人,然后小羊羔的这个设计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P:从呵护宠爱到杀它,小羊羔的指代,还有另外的意义是吗?

  陈建斌:一是从剧情的考虑,这对夫妻的孩子被抓起来了,所以这个小羊羔就代替了这个缺失的儿子的形象,为什么小羊会跟他们住在卧室里,而没有住在羊圈,拉条子夫妻俩给它穿衣服,给它看病,因为儿子坐牢,这夫妻俩总得要有一个寄托,这个寄托就在小羊身上,按理说你会觉得它已经成为他家的一员了,但实际上不是。

  当这个事情发生逆转之后,人被环境改变了以后,你看拉条子宰杀这个小羊羔没有丝毫的犹豫,有没有为此很伤心?没有吧。这说明在很多更重大的问题面前,你内心当中那种柔软的情感是微不足道的,不值得提的,是没有人会注意的。实际上从我们创作者内心的角度,或者说从观众的角度来看,如果你对这个小羊寄予了同情和感情的话,看到杀羊那一幕,你会难受。但是对剧中人来说,他正在面临着比这只小羊羔更重大的问题,他的生活已经彻底的被颠覆和改变了,他就顾不了许多了。

  P:人性,剖析起来叫人心寒……拉条子的善良属不属于一种软弱?自从“勺子”到来后,他有限的见识里树立起来的价值观也坍塌了,他陷入迷茫当中,也可以说陷入了精神上的绝境。

  陈建斌:就好像他的灵魂死了一样,虽然他肉体还活着,但他的灵魂已经死了。因为拉条子几十年建立起来的思想被颠覆了,被杀掉了。对于老实憨厚、本分的人来说,他从小建立的价值观和世界观,是一成不变的,而此时有一件事情打破了以后,他突然间就发现这个世界黑白颠倒,整个世界是反过来的,那对就他形成了伤害啊。

  P:像拉条子这样的群体,他们见识有限,遇到了这种事情之后,他们该怎么办,用我们普通话说就是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建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的电影只提出这个问题,然后这个问题供大家思考。如果看完这个电影之后,每一个人都这样思考,我觉得这个电影就没有白看,我作为创作者也会欣慰,我觉得就是这个电影的意义之所在吧。

  P:电影的结尾设置成大头哥还了拉条子五万块,而小说中是还给了一万块,有人看了之后就觉得安慰了一些,认为不像小说那么灰暗了,不过我是开了一下脑洞,在我看来更加残酷,因为这个结尾,包括“勺子”的去向,我记得你在电影中埋了几处伏笔,一是“大头哥”“带着“亲戚”接走了“勺子”,二是通过金枝子之口说出了几个可能,勺子被掉包替人坐牢,勺子被人贩子卖器官,勺子被打残乞讨……

  陈建斌:其实我们在生活当中,经常会面临这个问题,你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整个问题的一部分,你不可能说每一个人都对世界、对生活有全知的了解。这个剧中人也是,他只了解他所能了解的一部分东西。但是当你能够突破你的局限性,试图开始了解更多的时候,有些时候,那个真相会使你感到很迷茫、很失落,甚至是很痛苦,很焦灼。

  P,所以,我看了之后细思恐极,一想起每一个逻辑它都能成立这样子,就明白了这个开放的结尾有几个黑洞,并且每个黑洞你都能进得去,因为逻辑通道是合理的。

  陈建斌:是的是的,我觉得是这样的。其实在生活当中,发生的很多事情可比我的电影要残酷得多,而人们对这些事情的反应呢?都是觉得这类事情看的太多了,大家都觉得过去了。其实我觉得应该这样想,每个人,都是人类的一部分,所有的人彼此之间发生的事情都是紧密相连的,发生在别人的身上的事情就是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情。

  P: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我看了之后觉得特别难受,就是“勺子”在街上,一帮小孩用石头打他,后来拉条子也穿上了“勺子”的大衣,带上他的遮阳帽,又是那帮小孩打他。在我们既定的人生观里,小孩本应该是纯真无邪的,而我们生活中也常见小孩子欺负傻子或弱势群体这种事情,这是人类的劣根性吗?

  陈建斌:小孩子是未来的象征,对不对?我们的未来就是这些孩子,所以如果我们目前面临的是这种情况,那么我们的后代会怎样的长大?所以我无法回答很多比如说特别现实的那个问题,只是通过这个电影提出这个问题,供大家思考吧。

  谈创作

  “创作遵从内心,选择最有价值的东西”

  “我喜欢艺术,我要做一个我自己瞧得起的东西”

  “我把对电影、对生活的理解,通过电影语言表达出来”

  “希望拍遍所有类型片”

  大概文艺宅人的共同特点就是喜欢看书,喜欢认真地琢磨事儿吧,采访陈建斌,特别愿意听他多谈电影,想象十年后,或者更多年后的陈建斌,将会在自己的电影世界里搭建什么样的模型。

  说到审美的培养,他说“我们小的时候没有能力去分辨艺术,也看不懂,我们看最通俗的电视剧和最通俗的电影,但不同的人从通俗的电视剧和电影里吸收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吸收到的东西长大以后,能使他成为一个艺术家,但大多数的人呢,电影和电视剧只是陪伴他们度过这个时代的一种方式而已,所以这个市场需要多种类型的电影和电视剧。”

  但他有着自己的“审美金线”,他说真正的好导演就应该像斯坦利·库布里或黑泽明等伟大的导演一样。不可否认,陈建斌给我列出的那些大师们,构成了电影星空的辉煌星象。

  一个坦率的人,说起话来从来不懂得圆滑,他说“我喜欢艺术,要做一个我自己瞧得起的东西我才会去做,我没必要为了挣钱去导一个戏,你要知道,我不是说非得导戏才能够生活,我不用,所以,我导戏的话一定得是我发自内心喜欢的。”

  圈内一直有个说法,说他“难搞”,不知道从哪部戏开始,他身上贴上了“戏霸”、“高冷”等标签,身处于这个浮躁的圈子,他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艺术,不是应该纯粹些么,一个对艺术极度执着、对自己非常负责的人不就是应该这样的么。

  “我认为做准备工作应该是在平时的生活当中,当一个角色或一个作品来临的时候,你已经做好了准备。”说到创作,他说自己“并没有选择容易的事情去做,而是遵从了内心,选择最有价值的东西,能让人物、表演成为艺术可能性的作品,才是我的选择。”

  P:平时喜欢读史吗,比如说你塑造过的曹操和《甄嬛传》里面的雍正,在接到角色的时候有去翻阅过这方面的历史资料吗?

  陈建斌:读史呢,不敢说。我只是喜欢看这方面的书籍而已,你说我对历史有多少了解我真的不敢妄言,只是一个爱好,我喜欢看我感兴趣的历史人物的文章,对某个历史人物有兴趣,我就会去查阅一些与他有关的历史资料。

  P:说到你感兴趣的历史人物,我记得你说最想演的一个人是唐玄奘。为什么非常想演他?

  陈建斌:因为我喜欢他。我觉得他的生活其实比我们都单纯,特别单纯。

  P:普通人了解的唐玄奘都是通过影视剧来了解的,只是影视剧呈现出来的这个人物可能比较扁平化吧。

  陈建斌:你说的是对的,我对目前影视剧上的呈现的这个玄奘不以为然,我觉得都不对。我心里有一个玄奘,我原来当演员的时候就想演,但是一直没有这个机会,现在我做导演了,我希望能有这个能力,能够写一部关于他的电影,然后拍一个我心目中的玄奘,给大家看一下我心里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P:国外导演当中你最喜欢哪一位?

  陈建斌:很多,像斯坦利·库布里(《2001太空漫游》的导演)、马丁·斯科塞斯(《雨果》和《华尔街之狼》的导演)、日本的黑泽明、小津安二郎、小林正树,土耳其的锡兰,伊朗的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这些人都是值得我尊敬的电影人。

  P:都是大师级的导演啊,他们的作品风格迥异,特色非常鲜明。

  陈建斌:为什么他们会成为人类电影的杰出代表?就是我刚才说的这些,你去问任何一个电影人,他都会给你说这些人,为什么?因为他们有个性,他们每个人都是从他们自己的角度去给你展示他所理解的生活和实践,所以这才是他们的价值。

  如果他们的作品都一样的话,那我们不需要看他们的电影了。就跟好莱坞的大片似的,我们不知道好莱坞的大片的导演是谁,他们拍出来的都差不多。不管是《美国队长》《刚铁侠》,还是《超人》,但我们不需要了解那些导演,因为他不需要有个性,他们就是大工业生产出来的电影。而我说的这些导演都是艺术家,正是他们使电影成为了艺术,所以他们是艺术家中有个性的人,每个人都特别的不同,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喜欢他们的原因。

  你看他们的电影的时候,会给你很多启发,一方面你会觉得电影还可以这样拍,他们会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去拍电影,而且都可以拍成非常好的电影。另一方面,他们所理解的这个世界和生活,原来跟你理解的这个世界和生活有那么大的差别,他们洞悉人性,觉察得那么深刻,他们可以从特别小的事情上,一个特别简单的故事里挖掘出特别深刻的人性来。我觉得这个就是为什么他们是艺术家的原因吧。

  P:在你看来中国电影的黄金时代出现过没有?如果尚未出现过,你觉得应该在什么时候到来?

  陈建斌:这个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可能就是再过5—10年,就会有更好的中国电影出现。因为现在咱们这个票房这么的红火,每年拍的电影又那么多,多了之后就会有各种不同类型的电影出现,那么就会有更有个性的电影出现。

  P:对于一个演员或者是导演来说,拍戏、拍电影是一种释放还是一种坚守?

  陈建斌:还没有上升到坚守这个层面吧。作为电影演员或者说导演,这个就是我们的职业,就跟你是主编一样,你也说了,因为你喜欢才选择了这个职业,我也是,我喜欢电影,我才选择当演员、导演,没有人逼我们干这工作,就算是我们为此所遭罪所受苦,我们也都得承认这是我们自愿的吧,所以我们不说坚守,只说喜欢。我只是能够把我对电影、对生活的理解,通过电影语言表达出来,而已。

  P:下一部导演的作品这个框架、或者是说这个剧本出来了吗?

  陈建斌:现在出来了80%吧。

  P:是什么类型的,我猜想应该跟《一个勺子》完全不同类型的?

  陈建斌:完全不同。我首先是一个影迷,我各种类型的电影都喜欢看,所以我的导演生涯我是这样想的,我应该把各种类型的电影都拍一遍。

  谈生活

  一个柔软的慈父 珍惜四十岁之后的激情和感动

  “也许是我年龄大了,没有那么的多的事让我觉得我非去做不可。反正我就有这种感觉,不像年轻的时候,想做什么,那种感觉非常强烈,像我读书的那时候,一个角色、一个什么戏可以让我激动好几个月,现在就很少了,但是我也很珍惜这种不多的激情和感动,比如遇到一件事,或者读到一个好故事,触动我了,我很珍惜这种感觉,因为我四十多岁的这个年龄不是很容易被什么触动了。

  P:之前也是看访谈说你是宅人,不爱出门,在家里面除了写剧本就是看书,我看了你写的诗,还有一点古韵。

  陈建斌:我都好久没写诗了,说实在的。我那个,你觉得算诗吗?我是诗歌发烧友吧。

  P:我也听过你写的歌。

  陈建斌:对对,因为我还是音乐发烧友。

  P:你觉得在生活中什么事情是你必须要做的,什么事情是不必做的?

  陈建斌:以前我就会觉得比如说拍戏是我必须做的事,现在我不这么想了,现在我觉得拍戏也不是我非做不可的事,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必须得做的。

  P:平时在家里跟儿子的相处模式,你是严父还是慈父?

  陈建斌:慈父,非常慈的一个慈父。有些时候我都觉得我太慈了,我想严肃一次,每次对儿子严肃完了我就不行了,非常内疚,我觉得我不应该对他那么严肃,我不应该训他,你知道吗?每次训完他我就内疚得不行,就投降了,心想算了,他愿意怎样就怎样,我真是个柔软的父亲。

  性情中人陈建斌

  他不喜欢化妆,但是为了配合我们的拍摄,还是接受了几分钟的化妆。在拍摄时,他相当配合,每拍完一套LOOK他都会过来看电脑里的原片,看到有感觉的,会和我说:“哎,这张我觉得可以做开篇,左边铺上文字,你觉得呢?”、“我觉得这张好,可以做封面了,你认为呢?”采访时,我已经预备好了接受他可能突发的、坊间传说的“高冷”,但是,并没有,他笑起来反而有股率真劲儿。一个好导演对电影的掌控能力体现在他调用各种方法与技术手段讲述一个完整故事的能力上,我觉得陈建斌有这个能力,也有大把的时间,《一个勺子》之后的所有作品,都值得期待。

  统筹、采访、文/郭蔷 编辑/Grace 版式/段平 摄影/王龙伟 服装造型/闫森 化妆造型/张传博(东田造型) 服装助理/王旖旎 采访助理/郑灏 品牌联络/张彪

  鸣谢/ISSEY MIYAKE MEN(三宅一生男仕)、Paul Smith、Carven from老佛爷百货中国、HUGO BOSS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