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纵云的女朋友

　　我女朋友若会操纵云。这个技能偶尔很有用。比如，我出门前，不安地仰望天空，测算云的厚度，衡量自己的懒惰，企图决定是否要带伞时，若可以扬手一指，云便走了。

　　“好啦，你可以出门了。”

　　当然也有这样的时候：我想拉若出门看球赛，临出门却大雨倾盆，若一脸惋惜+轻松，边往回走边说“好可惜呀，这么大的雨，只好不去啦”时，我偶尔也会心生疑窦，不知道这片雨云是不是她临时调来救场的……

　　操纵云的技能，还有些其他好处。比如，我拿着若开的购物清单走在路上，有时回头一望，会发现天上的云排列成了字样：

　　“记得买蘑菇和酱油！”

　　比如，酷暑午后，我在院子里除杂草，被晒到皮肤生疼，嘴里喃喃骂道，“什么鬼天气！”刚说完，一片云便横过来遮住日头，随即凉风习习。这时我抬头，总能看见若坐在窗台上，双手稳稳地扶着云——云并不总是听话的，尤其是风大的时节。

　　受惠的也不只是我。比如，看见个摄影师与一个全副武装的模特坐着，默默望着云，等候晴天与光线时，她便会心软，轻轻一摆，让云去到隔壁街，遮蔽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给广告牌换广告的工人；看到摄影师与模特面现喜色，跳将起来，抓紧时间摆拍时，她扬扬眉毛，走开了。

　　但操纵云技术最有用的时刻，还是在我出门跑步时。当然啦，冬天若可以将云驱散，让我在温暖阳光下跑步；夏日若可以将云聚拢，让我不至于被晒成人干；春秋时节，她心情好起来，还可以将天空的云排列出优美构图，让我可以在阳光与云的明暗掩映下，跑出蜿蜒起伏的心情来。

　　最常见的，却还是这样：她可以让一片云固定在我家屋顶上空。

　　有时她闲得无聊，会将云搓弄成“尽快回家”，或是“跑回来时顺便买一份羊角面包”，甚至“今天某某桥在施工，不要往那里去”。大多数时候，就是指定一片云，孤单悬在我家的上空。

　　人跑远了之后，家便会被楼房遮盖住，然而有那一片云悬挂在天上，我总是知道的：那片云下面，就是我的家啦。这就像跑道上的终点线一样，是一个可以看见的指示物。你看不见的世界存在于你的想象与记忆中，而看得见的，便是实在的一切。

　　所以，亲爱的，我看得见那片云。那片云告诉我，只要我朝那个方向跑便是对的；只要我追到那片云，我就能回到你的身边了。

　　（云凡摘自中信出版社《我怀疑人们在密谋让我幸福》）

　　◎张佳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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