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舌 南柯叶下春风暖

　　宗白华先生曾经发出一个“大哉问”：“美从何处寻？”于是，有人驰想青霄，有人爱惜羽毛，有人求诸阿房，有人偶值桃源。而我们，选择了用自己的舌尖去寻觅。

　　生长在福建和山东沿海的“西施舌”，自古以来就被公认为餐桌上的神品。不但滋味鲜美，而且让人有与“美妇之舌”相接的梦幻感，让古今无数文人沉迷忘归。

　　西施有多美？

　　你曾经想过和这么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来一次罗曼蒂克的长吻么？

　　关于这两个问题，清代文人李笠翁有过这样的解答：“所谓‘西施舌’者，状其形也。白而洁，光而滑，入口咂之，俨然美妇之舌，但少朱唇皓齿牵制其根，使之不留而即下耳。此所谓状其形也。若论鲜味，则海错中尽有过之者，未甚奇特，朵颐此味之人，但索美舌而咂之，即当屠门大嚼矣。”

　　中国人向来主张“ 饮食男女， 人之大欲存焉”，因此西施舌带来的浪漫幻觉，美食家们也视为美事一桩，并不反对。唯有南宋的吕本中看不下去，写了一首诗告诫世人：“海上凡鱼不识名，百千生命一杯羹。无端更号西施舌，重与儿童起妄情。”这位在文学创作上讲求“活法”的大诗人，对这样的绮思却相当不认同。

　　至于女子，据说吃西施舌时，心情十分凄楚，与男人大相径庭。传说春秋时，越王勾践借助美女西施之力，行使美人计灭了吴国，大局既定，越王正想接西施回国，越王的王后怕西施回国会受宠，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便叫人绑一巨石于西施背上，沉她于江底。西施死后化为这贝壳类“沙蛤”，期待有人找到她，她便吐出丁香小舌，尽诉冤情。

　　吃食，本来就是一种社会行为，你若想享受纯粹的“食欲”，恐怕也绕不开历史的千愁万绪。不过，话说回来，在品尝西施舌时把西施忘得一干二净，你真的舍得么？

　　清雅的吃法

　　当然，我们会作这样一种尝试：如果把关于西施的所有信息暂时封存，西施舌会是怎样一种存在？

　　当我们放弃历史和传说，放弃所有不相干的佐助味觉的想象时，我们会发现，其实，西施舌只是一种贝类。因时常于浅海泥沙中出产，得名沙蛤，福建长乐和山东日照都有出产。其壳大而薄，形似三角，腹足肌肉发达，常吐出一段乳白色的肉，就像舌头一样。

　　西施舌肉质白滑细嫩，味道极其鲜美，民间流传有“吃了蛤蜊肉，百味都失灵”的说法，并且其肉和壳都可入药，有清热滋阴、化痰通淋等作用。当年郁达夫任职闽地时，曾经被西施舌迷得神魂颠倒，第一次便吃了几百个之多。在盛产西施舌的青岛，另一位大文豪梁实秋也对西施舌十分钟情。他认为郁达夫的吃法根本不合食家三昧，对于如此佳品，应该采用“汆”法进行烹饪。

　　所谓的“汆”法即是先将带壳的西施舌用开水氽过，取出除去内脏洗净；准备一些菠菜心用开水烫一下，然后放入汤碗中；将沸汤调好口味，放入西施舌，开锅后撒上韭黄和香菜末，起锅倒入汤碗中即可。到那时，一盏清汤中，玉舌飘动，轻轻尝一口，鲜嫩无比。这般清雅，才算不上“唐突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