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与人生(三)：普通常识并不那么普通

　　拥有独立思考的判断，在不疑中存疑，可以大胆假设，但必定小心求证，普通常识并不普通。

　　竹凤：

　　美国还美吗？这是16年前你想来美国进修时，在给你的信里头，我也借此问我自己的一句话，一方面也希望你务实地看待美国，避免有时过高的期望引来不必要的失望。

　　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吗？当年听你说，一个党史本科的学生，从湖南的小镇到广州这个大城市，苦练五笔输入法，一股不服输的劲，从文书的工作，一路到行政主管，那个小树苗破土而出，拼命吸收养分向上增长的企图心和努力。

　　在美国，我鼓励你完成财务规划师的执照，看你下了班，又开始忙于功课，虽然辛苦但想必充实，我还打趣的说，现在的你们留学只是流汗和流泪，当年我们可是真正的留学(血)生啊！

　　2003年目送你从纽约肯尼迪机场回中国，一年半的海外学习，你从历史的本科转换到了财务规划，不算小的变化，多年来我一直没有问你，异国的学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你大约比马云晚了几年回中国，但马云在美国待的时间还没有你长，为什么短时间来美的马云，看到了互联网的商机，而许多待在美国更长时间的中国通却没看到呢，或者看到，却没有足够的坚定信仰去落实呢？那就是看法不够全面和深入，除此之外是他的坚持，和不断的在那个领域持续的投入和精进。

　　所有的人到了别的国家，初来乍到常会有所谓的文化震撼，我记得第一次和外国朋友出游，路经高速公路，30年前它还是投币式，四分之一美元（25美分）也叫做Quarter，一个铜板丢进塑料篮里，叮咚响两下连接到机器，绿灯一亮就可以通行，我当时好奇的问老美，如果不丢或者是假的硬币，结果会如何？

　　老外们相互看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似乎压根儿都没想过不丢铜板，车可不可以通过这事，这说明老美从小被养成的守法，他们关心兴利，我们重防弊。

　　看事情的态度不同，切入的角度有异，连带所能创建的商业模式也大不同，信用卡的发行也是这样的概念，信用卡使用有没有人违约？当然有，但违约比率低，而卡的收息高，那个不利的因素就不会构成威胁，但方便却造成每人一卡或数卡，也让公司找到了赚钱的机制。

　　我学生时信用卡核准的额度是500美元，那时是学生没有收入，心里好奇，学生刷了卡不付钱，信用卡公司怎么办？后来才了解美国人的信誉是跟着一辈子走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根据身份证字号查到自己的信用卡评分，所以当我们老中看事情的角度是在防弊时，思维就会被僵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在国外信用卡带给我们极大的方便，我当时看好的两家信用卡公司的股票，一时的迟疑之后，这几年Visa和Master股价上涨了4到7倍，这指的是金融海啸前高峰的股价做起点，如果是从谷底算起涨幅更是惊人，这两个好的投资标的，它曾在我的雷达显现，但我错失了，没有补捉到这机会，必然有我思考和决策上的盲点，显然我对公司价值的判读和市场的看法并不一致，看是普通的常识，并不普通，以至于在什么地方低估了这两家公司的价值，我一定忽略了公司在其他方面的可能性发展。

　　投资大师吉姆·罗杰斯在他书上的第三封信也提到：“永远不要接受任何听到或看到的东西，除非你先想过，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解释。”我觉得不仅是投资者，所有的人都可以得到启发。

　　他举例1970年1桶原油才3美元，他在1971年投资原油，多数专家认为油价会继续下跌，因为新的工业技术和阿拉斯加，墨西哥发现的油田，会进一步压低油价，但他的研究支持他自己的“普通常识”，原因是他认为油的开采供应少，但需求多，这个不平衡迟早会造成油价的上涨。到了1980年，一桶原油的价格是35美元，而他发现小汽车越来越流行，油的需求量将会减少，他卖出了手上的股票。时隔近20年后的1998年，油价下跌到了每桶15美元，十年之后又上涨到100美元。

　　油价的波动固然是受供给和需求的拉扯，罗杰斯先生以这个主要因素来做判读，但他背后的影向因素不少，如政治、地缘、战争、新技术，一般人比较不容易能清楚地掌握它的发展趋势和动向，我举个一般人容易了解的个案说明。

　　星巴克咖啡容易观察吧！星巴克咖啡在金融海啸前，因为公司内部的问题，及北美地区销售业绩下滑，股价下跌了50%到每股10美元，我开始小量进场，没想到股价再往下跌落了30%，到了每股7美元，这个跌幅很重，我开始检视是不是我的判断错误，还是市场的过激反应。那个时候市场充满了星巴克负面的消息，金融海啸全面爆发到达最严重时，星巴克的股价又再往下跌落50%到达了3.5美元。

　　这意味着，星巴克的股价从高到低，公司市值蒸发掉了80%，有人认为它可能会步入花旗银行的命运，跌到股价1美元面临破产的险境。

　　当市场悲观的气氛弥漫，变成主流的新闻时，很多人这时是很难客观的评估事情，我这时候也选择相信我的普通常识。一家公司业绩滑落20%，股价却下跌80%，而且这还是有品牌的国际公司，咖啡的饮用有它一定的忠诚度，最重要的是公司的财务相当健全，它的服务和质量也在水平之上，更何况在中国大陆市场表现出强劲的成长，就算再差，股价也应回到10美元，那时候我大量的买进直到弹尽粮绝。

　　星巴克两年前股价达到54美元左右，为我管理的基金在这7年来带进了近15倍的成长，这两年星巴克的表现依然亮丽，不过我的主力仓位已经撤出，不是公司不好，而是公司的股价已经不再对我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因为普通常识告诉我，美国地区业绩成长远不如中国大陆，却要支撑如此高的股价，我觉得是吃力的，不如再找寻下一个可能的星巴克。

　　这两年星巴克的股价一直在箱体晃动，我似乎也没有错过什么，它高于往常的本益比(市盈比)的情况，恐怕要等到公司盈余有所明显突破，才能够再度回到一个合理吸引人的价位，我好奇的是，现在大家对星巴克60美元的股票爱不释手，为什么多年前不到4美元时，却是弃之如敝屣呢？

　　罗杰斯说要小心的解读媒体所传布的信息，媒体时不时的就会误导民众，他提到年轻时常受到媒体的误导，但是现在已经学会怎么解读，如何找出背后的真相，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先养成习惯尽可能的收集信息，习惯运用理智去思考，真相可能隐藏在哪里，学习解读媒体存在的偏见，特殊利益团体所设的置入性营销陷阱。

　　如何避开这样的偏见和陷阱呢？我很同意他的说法，“找出对同一件事情的不同看法，往往能帮助你厘清事实的真相”，现在投资者要面临的挑战也不少，特别是信息爆炸的年代，讯息像潮水般涌进我们的生活，所以他说“你会讶异费心确认手头上那些信息真伪的人竟然这么少，那些投资失败的人，正是那些财务报告都没读完的人，因为他们没有看到投资成功和充分信息之间的相关性，假如你想要拥有成功的人生，多么无关紧要的工作也绝对不要忽略”。

　　他信尾引用两位名人的看法，法国大思想家伏尔泰(Voltaire)在他的哲学辞典中写道，“普通常识并不那么普通”，及二次世界大战美国著名名将巴顿将军(General George Patton)加以诠释：“当每一个人的想法一致时，就表示根本没有人在用大脑。”

　　提到巴顿将军，你还记得我们一同造访西点军校，他在校园内的雕像，面向图书馆，有人说那是因为他在校时，不爱读书，经常找不到图书馆的位置，所以大家特别体贴，把他的雕像和图书馆放在一块，从此他不会再迷路了，不知巴顿将军是不是特别能感受中国人的智慧，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不过拥有独立思考的判断，在不疑中存疑，可以大胆假设，但必定小心求证，普通常识并不普通，这对投资者还是极有用的提醒！

　　又上

　　作者阙又上为财务规划师（CFP）、美国又上成长基金经理人，2014年第一季美国大型成长基金第一名、基金截至2016年年底过去5年和8年的年均复利分别是12.5%和17%，2014年路透社专访(无名小子如何击败华尔街How a little known stock picker beat wall Street)，2016年《纽约时报》采访(巴菲特的布局说明苹果已成熟)，著作《每年10分钟，让你的薪水变活钱》、《你没学到的巴菲特——股神默默在做的事》。

　　本刊特约作者 阙又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