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remy Rifkin:管理富足的未来

  • 来源:IT经理世界
  • 关键字:Jeremy Rifkin,管理
  • 发布时间:2017-12-21 10:00

  经济理论家设想在未来,能源几乎免费,生产边际成本为零,全人类竭力应对气候变化。

  大多数商界人士意识到计算机和通讯技术融合、能源由矿物燃料转向可再生能源,以及自动无人驾驶车辆和采用机器人的制造大行其道。但只有少数人会在认真思考所有这些技术变化将会如何融合起来,连同先进制造、水文系统、农业、医疗保健和教育等领域的变化,在显著减小生态足迹(ecological footprint)的同时,获得迅速而广泛的发展。

  系统地研究工业未来正是72岁高龄的经济理论家Jeremy Rifkin的研究课题,不过他的一些观点在商界颇有争议。比如他认为,资本主义和矿物燃料工业碰到了热力学定律的极限。着眼于立即带来回报的资源投资者资本主义,将势必被更分布式、更精简的基于网络的资本主义所取代,共享经济由高科技全球平民阶层来治理。

  Rifkin声称,一个新型的混合经济体系将有赖于按需提供的太阳能、风能及其他可再生能源,而物联网和区块链等创新为此创造了便利。在他设想的世界里,生产和交付更多商品和服务的成本几乎为零,经济体将不得不学习管理丰富商品和服务的使用。他表示,这些转变会在未来40年左右发生,除非它们被气候变化和物种灭绝所带来的巨大危险而中断。

  即使有人不同意Rifkin认为资本主义处于根本转型期的论调,也应尊重他密切关注的几个动向的巨大力量。尤其是,智能技术在日益加快发展,这些技术降低成本、替代人力、追踪人类活动,并创造许多新的机会――有可能是专制监视的“暗网”,也可能增加财富、提高生活质量。

  Q: “零边际成本社会”概念表明,我们正迈向将彻底改变人们生活方式的富足时代。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概念的?所得出的概念是否只适用于数字化媒体?

  A: 2000年代初,我在沃顿经理人教育学院教高级管理课程(AMP)。早在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裂前,如摩尔定律描述的那样,数字化革命显然在急剧拉低信息及通讯技术的固定成本和边际成本。

  边际成本是产品规模化的成本,这块成本在媒体和软件中几乎为零。一旦支付了录制歌曲的固定成本,流式传输音乐的边际成本几乎为零,无论某支歌传输1000次还是100万次。报纸、电视、唱片公司和电影业发现,再也无法依赖原来的商业模式,如果涉及广告更是如此。

  但是我们看到,这可能很快适用于经济的其他部分。对我们来说,一个重要讯号就是IBM在20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感受的压力。时任CEO的郭士纳在与公司高层聚会时表明公司遇到了问题。那时的摇钱树是庞大的大型机,但随着竞争加剧,计算机价格持续暴跌,利润从何而来?这促使他们转而管理信息服务。数字革命和边际成本降到接近零代表了资本主义的最终成功。但这也会迫使资本主义商业模式的性质发生根本性转变。

  Q: 你说的资本主义指基于市场经济,受制于供需定律,没有政府管控。

  A: 我说的资本主义是指这样一种市场经济:投资者、所有者、管理者、工作者和消费者都是独立个体。这种资本主义只有短短200年的历史。

  不妨思考一下,历史上巨大的经济转变是如何出现的。世界历史上这样的经济转变出现多次,都具有一个共同点。在某个历史时刻,三种关键性技术出现并趋于融合,共建一种新的通用技术基础设施。它们从根本上改变了社会管理、驱动和推动经济活动的方式。这三种技术是更有效地管理经济活动的新型通讯系统、更有效地驱动经济活动的新能源,以及更迅速地推动经济活动的新型移动模式。这改变了社会的时空定位、商业模式、治理形态,甚至还有公众的认知和意识。

  下一个基础设施

  Q: 你所说的“第三次工业革命”时,是指什么样的变化?

  A: 2000年左右,我们看到第二次工业革命技术基础设施的生产潜力已到了头。与此同时,计算机和通讯已出现了固定成本和边际成本大幅下降,这一幕可能也会出现在其他地方。这种情况出现后,将改变经济,而新古典经济理论再也不足以描述它。

  全世界进入到第三次工业革命:数字化革命。(注:虽然叫法不一,Rifkin所说的第三次工业革命和名为“工业4.0”的广泛技术转变大体上是同一场革命。)在数字化技术互联的社会,越来越多商品和服务的边际成本会几乎为零。这将迫使主流商业模式发生根本性变化:由市场转为网络,由拥有转为使用,由工作者转为“产消者”(生产和消费网上分销的商品和服务的个体),由卖家/买家改为提供者/使用者,由消费主义改为可持续发展,第二次工业革命的规模经济效应不再适用。这次革命的通讯部分业已发生:廉价计算机和互联网已存在,智能手机也刚被发明。一段时间后我们才会看到同样的现象出现在微观领域,显著降低能源、移动以及其他商品和服务的成本。

  新的技术基础设施在逐渐形成起来,这有赖于数字化。这个过程始于通讯互联网在过去的25年趋于成熟,现在它正与面向可再生能源的第二个互联网融合。这是横跨大陆的新型数字化电网,让数百万人得以自行利用风能和太阳能发电,将多余电力返回电网系统。在未来十年,这两个互联网都将与一个新兴的数字化移动互联网融合,后者包括智能公路、铁路、水路和航空系统上日益自动化的电动和燃料电池汽车,这些汽车由边际成本几乎为零的可再生能源来发动。这三个系统将让人们共享通讯、能源和移动技术,部分在资本主义市场,部分在新兴的共享经济。

  Q: “第三次工业革命”的转变会首先出现在哪里?

  A: 已出现在一些地方。过去十年,德国一直在悄悄扩建必要的基础设施。2005年德国决意成为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全球领导者。

  从那时起,德国一直在全力进军三方面:通讯数字化、可再生能源和移动技术。按他们制定的计划,德国三分之一的电力现在来自可再生能源,边际成本几乎为零。安装太阳能和风能技术很耗费人力,至少在这个转型期是这样。德国以这种方式创造了数十万个岗位,可再生能源领域现有的岗位比能源行业其他领域的总和还多。

  同时,欧盟的所有28个成员国酝酿和实行智能数字第三次工业革命。 2017年2月欧盟宣布启动“智慧欧洲”计划。投资金额达6310亿欧元(合7440亿美元)的容克基金(Juncker Fund)现已启动,以便实行这次革命。

  另一个活动中心是中国。中国之前被挡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外,几乎缺席第二次工业革命,现在不想错过第三次工业革命。中国把这次数字化转型称为互联网+革命,与“智慧欧洲”计划颇为相似。

  美国部分地区也正朝这个方向发展,政府没有太多的干预:加利福尼亚州、俄勒冈州、华盛顿州、纽约州、新英格兰和得克萨斯州东南部的圣安东尼奥-奥斯汀地区。大草原州和许多大公司、小初创公司建有风力发电场,它们都希望引领这次转变。

  Q: 移动和通讯方面有怎样的改变?

  A: 已经有数百万人使用汽车共享网络作为主要的出行方式。千禧一代不想拥有汽车。他们希望享用汽车共享网络的移动性。同时,由边际成本几乎为零的可再生能源驱动的自动驾驶电动汽车的边际成本会急剧下降,无人机的边际成本也几乎为零。今天大约有十亿辆汽车、公共汽车和卡车,它们排放的废气是导致全球变暖的第三大根源,仅次于建筑物、牛肉生产与消费以及相关农业生产。随着我们通过提供者/使用者网络改用共享汽车和卡车,有望在今后三四十年淘汰掉全球80%的车辆。

  剩余的汽车和卡车实际上将成为滚动的移动分布式数据中心,配备的传感器负责获取和共享交通、天气状况、仓库可用性和物流等方面的信息。戴姆勒已经为40多万辆载重卡车悄然装上了传感器,这将提高总效率和生产力,同时显著减小生态足迹。

  生产力发展的关键

  Q: 这与“生产力增长不可能再显辉煌”的观点是否相矛盾?

  A: 这种观点没有考虑总效率,总效率指的是潜在工作与融入到产品或服务中的实际有用工作之比。商品或服务的总效率越高,整条价值链的每一次转换过程产生的浪费就越少。

  近传统经济学认为,提高生产力无外乎两个办法:往更好的机器投入更多的资金,雇用表现更优异的工作者,这都降低了生产的固定成本和边际成本。但这仅占生产力的14%左右,剩余生产力主要来自提高管理、驱动和推动经济活动方面的总效率。

  经济学家们现在认识到,总效率是生产力增长的一个关键性决定因素。过去的经济学家没有注意到这个因素,是由于没有接受过热力学方面的训练,而化学家、工程师、生物学和建筑师们了解这方面。

  第二次工业革命发轫于1905年左右,美国商品和服务生产的总效率约3%。大规模生产方法大大提高了总效率,生产力随之上升。但20世纪的电信、依赖矿物燃料的能源系统和内燃机驱动的运输其效率有限。到21世纪初,美国总效率高达13%左右,德国达到了18.5%,日本以20%的总效率引领全球。这已到顶了,生产力增长停滞不前。使用第二次工业革命基础设施的公司企业再也无法大幅提高管理、驱动和推动价值链中产品和服务方面的总效率和生产力。

  现在,随着数字化第三次工业革命全面展开,总效率将再次上升,这回可能是急剧上升。一个因素是我们之前谈到的通讯、能源和运输的成本大大降低,另一个因素是物联网。传感器和识别芯片的成本首次降到足以让我们将它们嵌入到数万亿个设备中:恒温器、装配线、家用电气和仓库设备等,它们都在采集数据。有了IPv6协议,这些设备可通过互联网连接起来。智能技术嵌入到家居、办公室、工厂和基础设施后,每个人对于经济体中的所有经济活动一清二楚,能够挖掘数据,并使用预测分析技术,提高热力学效率和生产力,同时减小经济活动的生态足迹。

  这影响力将会很巨大。比如说,被通用电气(GE)视作新系统基本要求的航空发动机燃油效率每提高1%,15年内就有望省下300亿美元。智能价值链会不断学习如何以更低成本来制造、使用、升级、回收和再使用实物商品。我们将迎来局部富足的经济,到处是边际成本为零的几乎免费的产品和服务。

  Q: 富足经济是怎样的形态?

  A: 我们正在目睹新的经济体系由此诞生:揉合现有的资本主义结构和共享经济。提高我们生活质量的大多数产品和服务会极其便宜。扩大繁荣局面会更容易,没必要为稀缺资源争斗,一方面是因为充分利用已有资源会容易得多。

  合作社、免费服务和基于APP的资源共享企业将挤走一些(但不是所有)依赖固定成本商业模式的老牌企业。我们已经在数字化通讯领域看到这一幕。整个行业被颠覆:音乐、电视、报纸、出版、杂志和教育媒体。但出现了新的公司,不仅是像Facebook、谷歌和亚马逊这样的大平台。数百万人在制作、销售或共享音乐、视频和文学作品之类的虚拟商品,边际生产成本几乎为零,利用博客和社交媒体寻找受众。数百万学生在上大规模开放的在线大学课程,获得大学学分。

  投资者资本主义并不会消失,将与共享经济和谐共存。在新兴时代,由于边际成本几乎为零的数字化互联的全球经济带来了横向扩张优势,合作型商业形态得到了振兴。世界各地已经有成功的合作社,许多可以追溯到20世纪初。15亿人从事于合作社,遍布农业、食品生产、住房、银行和能源等行业。他们迎来了新生活,因为区块链等基于IT的工具让合作来得更容易,另外由于数字化互联的全球经济带来了规模扩展优势。

  德国四大电力公司:巴登-符腾堡能源(EnBW)、莱茵能源(RWE)、意昂(E.ON)和大瀑布(Vattenfall)多年来称霸电力市场,但它们在德国可再生能源的全部装机容量中仅占5%左右。其余来自小公司和合作社,这些民主管理的企业特点是利润返给成员。德国四大电力公司中至少有两家正成为德国小企业生成的可再生能源分销商和总汇商。这些新的电力合作社一些由农民经营,一些由小型商业团队或城市社区组织来经营,从银行获得了低息贷款,安装太阳能和风力发电设施。这些公司没有一家拖欠贷款,相反,它们把额外的能源卖给电网。合作社扩展起来比各大老牌电力公司更高效。美国也有类似的电力合作社。

  富足和不满

  Q: 这对今天的能源和运输行业会有何影响?

  A: 传统矿物燃料行业和依赖它们的国家会受冲击。据花旗银行最近的一项研究显示,如今能源行业、电力和输电公司的搁置资产可能高达100万亿美元。这包括开采矿物燃料的勘探权、租赁权和基础设施,可再生能源会以更低的价格销售。像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这些经济高度依赖石油的国家会看到格局被打乱,一些大型石油公司也有同样的遭遇,能源行业的其他玩家只是拒绝相信。但对于愿意随势而变的国家或企业来说,还需要等待,毕竟我们不会明天早上就完全告别第二次工业革命。这是横跨两代人持续30年到40年的转型期。

  最后,经济可能不再受制于一小批集中式、全球化、垂直整合的公司。第一次和第二次工业革命基础设施是集中式、专有化、纵向扩展的,因为通讯、能源和运输技术以这种方式来运行效果最好。相比之下,如果即将到来的5G通讯、可再生能源和自动化移动技术是分布式、开放、透明、众包、横向扩展的,效果将达到最佳。网络上的用户越多,每个人受益越多。企图垄断、控制或集中基础设施,基础设施就会丧失总效率和生产力。要是变得过于集中,就连今天的大型互联网平台在取代它们的其他新兴平台面前都将不堪一击。

  我们会看到教育界出现类似变化。公立学校制度是19世纪的一次大跃进,但当初是为了让这代人准备好迎接第一次工业革命,进入工厂和办公室,后来针对第二次工业革命只是稍加升级。为当时设计的学校可谓是工厂的缩影。老师指导,学生应该记住知识,并背出来;每隔50分钟铃声就会响起,然后上下一堂课;他们接受培训,成为操作器械的高效机器人;如果学生分享信息,相互帮助,那叫做作弊。

  如今,千禧一代有另一种选择。在课堂外,他们在智能手机上一起学习。他们在众包,一起玩在线游戏,分享知识。我们需要认可这种协作互联的新型学校。

  体现这种变化的一种模式是上法兰西大区(Hauts-de-France),法国的这块铁锈地带(rust belt)是法国煤矿、钢铁和汽车工业的基地。2010年开始,我们的全球咨询团队开始与该地区合作,以振兴该地区经济,合作对象有政府、商界和民间团体,以及参与多个委员会和项目的数千人。他们在改造旧的矿业城镇,用太阳能和风能加以改造,创办创业型企业。

  该地区将7所大学和250多所中学,着眼于数字教育。他们没有砍掉各个系,但而是现在所有系将采用多学科教学方式,注重多个视角。学生们团队合作,互相辅导,而教师扮演导师。他们还加强了服务学习,那样各年级学生可在社区外工作,还与社区内企业和小区互帮互学。这营造了一种强烈的社会创业氛围,学生、教师及社区投身其中,创造了更显著的社区价值。

  Q: 这会出现哪些不良影响呢?

  A: 虽然数字化第三次工业革命有望带来更民主、更保护生态的时代,但绝对无法打包票。我不是技术方面的乌托邦主义者。事实上,多年来我一直在批判一些技术。一路上会有许多政治难题。比如,在人人互联的环境下,如何确保每个人的数据隐私?如何防止网络犯罪和网络恐怖活动?又如何防止互联网巨头垄断平台为达到商业目的利用它们收集的信息?千禧一代的成员越来越意识到,他们的个人信息如同商品,卖给第三方,第三方将这些信息做入到算法中,用于市场营销及其他目的。专制政府可能同样使用这些信息来控制人们的政治活动。

  这些都是大问题。如今欧洲的政策制定者意识到前景有多美好,暗网的这些问题就有多严峻;他们至少要用一半的管理能力来处理这些问题。别天真地以为像谷歌、Facebook、亚马逊和Twitter这些公司在没有监管的情况下会保持现有做法。这场战争已开始打响。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气候变化。大多数科学家之前以为再过一百年才会遇到重大危机,但我们没有完全预料到废气排放使全球变暖所带来的这条反馈回路:地球越暖,气候变化加剧。我们离告别使用煤炭的文明社会可能不到30年了。

  即便在富足的世界,气候变化也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可能会断送目前和未来几代人和地球上物种所面临的机会。幸好,第三次工业革命有赖于节能技术。此外,它倾向于高度多样化、分布式的基础设施。 网络和系统越多样化、冗余和分布式,基础设施越有弹性,就越不容易遭到网络犯罪、网络恐怖活动或气候变化引发的自然灾难造成的破坏。

  但我们可能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避免深渊,转变势必会迅速完成。我们要在30年至40年内完成转变。正如我所说,我们知道这是可能。在不到40年的时间,第二次工业革命基础设施就安装在美国的大部分地区。如果干劲十足、满怀热情,我们可以在未来30年内在全球如法炮制,只需利用第三次工业革命,转向更为公平、生态可持续发展的文明世界。

  文/Art Kleiner和Juliette Powell 编译/沈建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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