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你很久了

  • 来源:飞言情
  • 关键字:喜欢,赌债,感情
  • 发布时间:2018-02-06 14:30

  1

  夜半时分,铁质防盗门被敲得震天响,丘元彤缩在被窝里,语带祈求地对着电话道:“对,又是我舅舅,真是麻烦您了,张叔。”

  她愧疚地放下电话,没过一会儿便听见房门口响起中气十足的喊声:“吵什么吵,扰人清梦!你那外甥女都好多天没回来了,没准儿是搬到别的小区去了,你再不走我就喊保安了!”

  门外又你来我往地吵了几句。丘元彤对小区保安是真不抱期待了,前几回他们还会过来把舅舅带走,可次数多了之后,大家知道他们是亲戚,谁还有耐心次次都来管闲事呢?

  她舅舅姓钱名力,仗着辈分高,闹着要她给钱,但他那些如无底洞般的赌债,又岂是她填得满的?幸亏邻居张叔乐于助人,长得膀大腰圆,对钱力有一定震慑力。

  丘元彤只盼舅舅能信了张叔的话,以为她搬走了,不要再来烦她。门口安静了下来,丘元彤心中忐忑,想下床去门前看看猫眼,又怕钱力发现异样,便不敢开灯折腾,索性光着脚,轻轻地往外走。

  谁知她的眼睛刚贴上去,就听到门外一声怒吼,来自一个青年。

  “你是谁啊,又不是户主,凭什么在人家的走廊里杵着不走?张叔,别跟他客气,直接报警。”

  丘元彤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舅舅不服,又是一阵争吵。奈何青年强硬无比,仗着一米八五的身高和结实的身材,居高临下地看着中年男人。眼看那拳头要挥到自己身上,钱力终于怕了,抱着头跑远,色厉内荏地喊了句“你给我等着”,就慌忙从安全通道走了。

  青年拍拍张叔的肩,爽朗地道:“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再来找麻烦了。”

  张叔回了屋,青年忽然笑嘻嘻地凑近猫眼,一双亮逾星辰的眼眸倏地放大:“怎么,还装不在家呢?我就不信那么大动静你都没醒。”

  丘元彤无奈投降,给他开了门。怕钱力忽然折返,她迅速把人拉了进来,低声问:“叶天纵,这么晚你怎么会来我家?”

  叶天纵顺手摸上墙想要开灯,丘元彤却如惊弓之鸟,攥着他的手腕往里面走。叶天纵嫌弃地道:“不是吧,你干吗这么怕啊?他怕我怕得很,不会再来了。”

  书房在整个屋子的最里面,总不会有灯光漏出去的危险。丘元彤开了灯,无奈地解释:“我舅舅就是个吸血鬼,他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的。”

  叶天纵眯起了眼,平白让他俊朗的面容有了两分阴险的意味:“他敢,你可是我的钱袋子,他休想抠走一分一毫。”

  “你——”丘元彤一哽,“我还没有跟你和好,你凭什么管我的事儿?”

  叶天纵却没答话,而是低头看向她光溜溜的脚丫,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被人这样盯着脚,即使这人和自己认识再久,丘元彤也忍不住局促地蜷了蜷脚趾。

  他一言不发,蹲下身去。丘元彤被惊得后退了一步,脚掌抬起的那一刹那,恰巧被叶天纵的手握住。向前而来的力道令她只能随着惯性向后仰去,紧接着,便掉入了深深的臂弯中。

  叶天纵抱着丘元彤往卧室走,丘元彤试图挣扎,却被他的冷颜冷语强制镇压:“丘元彤,你下回要再敢虐待自个儿的身体,我就做空你的股票,然后卷款度假去。”别说,这家伙还真做得到。原因无他,她的钱全在他手里攥着呢。

  可他话说得狠心,丘元彤还是能从他的威胁中听出浓浓的关心来。

  从认识到现在,叶天纵或许不懂得关心一个人的正确方式,但他的心始终是真挚而热烈的。

  他不知道,类似的关怀最容易使人心生妄想。而在丘元彤自卑而怯懦的感情中,最怕沾上这样的毒药,以致最终不得不饮鸩止渴。

  2

  三年前的那个寒假,T市迎来了几十年一见的大雪。饶是如此,也没能浇灭大三学生考研补课的热情。

  丘元彤裹着被洗得发白的棉衣,兴高采烈地走在去补习班的路上。就在一年前,她和父亲终于把妈妈离世前欠下的赌债还清,他们再也不用过节衣缩食的生活了。

  亲戚朋友们见他们言而有信,待她也比往日好,过年时,她甚至收到了总计五千块的压岁钱。可惜,离爸爸做手术所需要的钱还差很多……想到这儿,她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到学校时,她匆匆看了一眼新排的座次表,也没关心旁边坐的都是谁,自顾自地坐到位子上拿出了书本。

  “哎,班长,好有缘啊!”踩点进教室的男生只套了件看着酷酷的风衣,也不知道他冷不冷。

  叶天纵长了张好看的脸,许多人都对他颇有好感。不过这在班里没什么用,大家都是全市各大中学的尖子,对于像这种叶天纵交钱进来、成绩差得一塌糊涂的人,光看脸根本无法维持多久的好感度。

  他上课从不听讲,立着本书当掩护就呼呼大睡。四周的人纷纷对丘元彤投来同情的目光。

  然而很快,她就对这位隔壁理工学校的校草好奇起来。只见他睡了两节课之后,忽然拿出手机,看起了一堆红红绿绿的图表。

  “这是股票吗?”丘元彤问。

  叶天纵看了老师一眼,脸上扬起一抹坏笑,道:“没想到班长上课也会讲话啊。”

  她脸一红,转正头,假装认真地看向黑板。

  叶天纵抬起手肘撞了撞她的腰,道:“好了,我告诉你,这就是股票。我准备去开个户头,狠狠地赚一笔。你要不要入股啊?”

  尽管身边也有一些同学在炒股,丘元彤却真心不太懂股票。炒股赚钱不是那么容易的,然而想到咳嗽越发厉害的父亲,她忍不住开始动摇。

  她想清楚利弊之后,问:“你光说能赚钱,我怎么信,你有什么计划吗?”

  叶天纵本来只是随便一说,见她心动,瞬间眼睛一亮。

  高校学霸圈里最近出了条新闻,某品学兼优的著名女学霸竟然频频和学渣校草一同出现在大学城各个食堂里,且两人谈笑风生,很有情况。

  食堂的角落里,叶天纵好笑地敲着餐桌说:“记好了没啊,我要说下一点了。”

  丘元彤左手拿勺,右手拿笔,含着一口米饭点头:“嗯。”

  叶天纵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居然一板一眼地边记笔记边听他讲股票常识。左右开弓证明了她的聪慧,更证明了她的上进和努力。

  他自负地认为死读书没什么用,以往观察班上的学霸,也多是勤奋有余灵气不足。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欣赏肯努力的人,更何况,丘元彤还写得一手好字。

  一个月以后,丘元彤被叶天纵神神秘秘地带到一个幽静的高档小区前。

  “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要合作诚意吗?走,带你见家长去!”

  她一阵惊慌,结结巴巴地道:“见见见,家家……”

  他轻笑:“慌什么?又不是丑媳妇见公婆。”

  叶天纵虽是大学城内著名的关系户,但那也只是因为他成绩太差却顺利入学,太过明显而已,他从未炫耀过自己的家庭背景。丘元彤到那日才知道,叶父叶母都是名校金融系博士毕业的海归,在全国前三的投行工作,同时兼任T大的客座教授。

  夫妻俩奉行对儿子不干涉政策,要赚钱可以,自己出本钱。这才有了叶天纵找丘元彤凑钱的事情。

  有了家长的保证,确认叶天纵不会卷款逃跑后,丘元彤和他一起站在证券公司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愣着干什么,来,手!”叶天纵对她笑得灿烂。她覆上他的手背,看着那灿阳般的笑容,心头好似有一汪岩浆般开始发热。

  “一二三,祝我们赚个盆丰钵满!”

  3

  “丘元彤,快过来!”

  考研结束的第一次同学会上,补习班里的学生已经醉倒了一片。叶天纵也喝了不少酒,脸上罩着一层淡淡的绯红,越发衬得他双眸明亮。丘元彤跌跌撞撞地走过去,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同学,轻飘飘地往空出来的位子上一坐。

  叶天纵嫌弃她醉醺醺的模样:“真是,不会喝酒还不懂拒绝别人,难得到了可以给你看账户的时候。”

  丘元彤眼睛一亮。临考前,叶天纵便停止跟她汇报股票行情,说是免得她分心。丘元彤没有智能手机,家里也没有网络和电脑,对股票行情一无所知。如今一切结束,她想到自己投进股市里的五千块钱,忙凑过去问:“咱们的股票怎么样了?”

  她的神经被酒精麻痹,身体软软的,不受控制地向叶天纵倒去。后者长臂一伸,撑住她的肩膀防止她从椅子上掉下去,空下来的手则揉着她脑部的穴位。

  凭借父母的关系交钱进入学霸补习班后,叶天纵和同学们一直是格格不入的。这一年以来,只有作为同桌的丘元彤始终乖巧地跟在他的身边,听他讲那些离学生还很远的金融知识。第一次和同龄人分享令人兴奋的秘密,他感觉还不赖。

  叶天纵掏出手机,指着账户上的数字道:“喏。”

  丘元彤眼前仿佛一片云山雾罩,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数字上的零:“一二三四五……咦,我怎么总是多数一个?”

  叶天纵恨铁不成钢地敲她的脑袋:“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实力?好歹我也是有家学渊源的好吗!”

  潮涌般的喜悦占据了丘元彤的心头,她“嘿嘿”傻笑起来,直起身,牵住叶天纵的双手,使劲儿摇晃起来:“叶天纵,你好厉害啊!你就是我的财神爷,我的聚宝盆,哈哈!”

  半醉半醒的同学们眯着眼看过来,叶天纵正被她拽得左右摇晃。他甚少有如此失态的表现,然而丘元彤的欢乐像是会传染一样,让他的心房也充满了欢乐,只觉得就这么放飞自我也不错。

  丘元彤从叶天纵那儿分到了十万。这对她来说难以想象的巨款,就这样天上掉馅儿饼似的砸了下来。

  “如果你信我的话,可以把钱继续投进去。我又看好了两支股,有内部消息,稳赚不赔。”

  丘元彤却犹豫了。

  几天后的教学楼下,她手里捏着老师打印出来的成绩单,静默不语。她能走出T市,上全国前十的大学读研,自然得攒学费和生活费,剩下的几万块钱,正好可以凑上家里的钱一起,给爸爸做手术。

  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投给如今本钱变多的叶天纵。如果只出一点儿还行,但她不好意思占人家的便宜。

  “是吗……”盛夏的阳光晒得人皮肤发疼,叶天纵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什么感觉。

  叶父叶母其实早就提出要送他出国读金融方向的硕士,只是叶天纵热衷实践,想要在就读这一专业前先了解国内的股市行情,所以去读了考研补习班,虽然最后没考上,却认识了丘元彤这个小伙伴。

  其实就出国深造的计划来讲,或早或晚,他和丘元彤这对临时的“生意伙伴”终究是要分别的。

  “那么,再见了,叶天纵。”

  丘元彤笑得难看,令叶天纵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扯那张清秀的脸。

  再见个鬼,本来想要出钱请她去她一直嫌贵而舍不得去的科幻公园,她倒好,大大方方地说再见,反倒衬得他心中有鬼。

  叶天纵很气,这一气,就是两年。

  4

  在丘元彤被实习工作缠身的研二上学期,当初的考研补习班辅导员建了微信群,频频邀请大家回T市开同学会。

  丘元彤已经一年没回过家了。当初爸爸做完手术之后,缠绵病榻近一年,还是去世了。对她而言,T市已经没有亲人,甚至连父亲出殡那日被细雨笼罩的街道都已成为她心里深切的隐痛,令她不想再回去看哪怕一眼。

  群里热闹地讨论个不停,辅导员把还没有回复的人都艾特了一遍。丘元彤捧着手机,正在思考一个礼貌又合适的理由拒绝,就见某个从建群开始一直潜水的号出来道:“抱歉,时差问题,刚醒,我会去的。正好是我学校放春假的时候。”

  尘封的回忆一点一滴地苏醒,黑白的学校影像逐渐被染上色彩:她和他一起坐过的食堂饭桌是蓝色的,校园两侧的梧桐绿叶郁郁葱葱,补课结束后滞留在操场上讨论股市行情的夜晚,天空中点缀着亮白的星辰……

  丘元彤鬼使神差地在群里发了个举手的表情,紧接着说服自己:毕竟是故乡啊,再不愿意,也还是要回去的。

  几秒过后,叶天纵请求添加好友的提示音响起,她点了同意,却半晌没有看见他发来消息。她失望地按了锁屏。或许,他只是惯例地把群里每个人都加一遍吧,毕竟她之前也没有发言,说不定他直到刚刚才发现,这个群里还有曾经的同桌。

  同学会在T市中心的一家江湖菜馆举行,叶天纵毫无疑问成了人群焦点。进一步接触社会后,学霸们的眼界渐渐开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叶天纵家里的情况从过往教授们的口中被透露,有关他在股市披荆斩棘的传闻也被越吹越神。

  丘元彤坐在圈外,看着那个身姿风度一如往昔的青年从容应对着大家的寒暄,那有关澳洲风情的一言一语都令在国内上学的同学们心驰神往。

  “那你现在还炒股吗?不会是在澳洲股市翻云覆雨吧,哈哈!”

  “没有啊。”叶天纵平静地否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丘元彤感觉到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了自己这边。

  “我去年投资失败,所有的钱都赔进去了,现在连学费和生活费都要自己洗盘子挣。我爸妈移民到美国了,让我自力更生来着。”

  方才还在奉承他的同学面上有些尴尬,干笑道:“不会吧,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叶天纵认真的眼神比珍珠还真:“真没开玩笑。今天都少点些菜,给我省省钱。”

  围观的人群明显往外挪了挪。

  饭桌上的话题逐渐转移,叶天纵淡定地吃完了饭,在班长问要不要去KTV的时候,依旧以省钱为借口果断拒绝了。大家不想被坏心情,也没再劝,喧闹着往约定的地点走去。

  叶天纵站在餐厅门口,沉默地伫立片刻,忽地低头,狡黠地一弯眼眸,出声道:“丘元彤,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丘元彤顶着被拆穿的尴尬,慢慢地从花坛后面挪动出来,无力地打了声招呼:“嗨!”

  叶天纵一挑眉,道:“你躲那儿偷窥我,就是为了说‘嗨’?”自然不是。但两年不见,丘元彤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像自己一样,将那段友情岁月当成回忆匣中的珍宝。

  叶天纵看她半天吐不出一个词来,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近,气冲冲地抬起她的下巴,问:“我就那么可怕?微信上不跟我说话,见了面也不主动打招呼,好歹我也帮你赚了那么多钱,你不能忘恩负义啊。”

  她急了:“我没有忘恩负义,微信是你加我的,我、我在等你先说话啊。”

  尽管她只解释了一句,理由还很不充分,但叶天纵听见“等你”两个字,心里舒坦了不少,手指一松,“嗯”了一声。

  陡然的亲密让丘元彤在羞窘之余,感觉和他的距离近了些。这两年来,她从没放下过当初那个在困顿之际对自己伸出援手的少年,他那样耀眼,带着她在不熟悉的领域里乘风破浪。

  尽管丘元彤衷心地希望他能走到自己够不到的地方,在投资行业翻云覆雨,可她不得不承认,在得知叶天纵遇到困难时,自己渴望靠近他的内心竟然有一丝窃喜。

  “你很缺钱吗?我、我实习期间赚了点儿钱,奖学金也存着没用,还有我们家旧房拆迁的赔偿款,如果你需要的话——”

  “丘元彤。”叶天纵眯起眼,藏在背后的手痉挛般地抖了抖,险险抑制不住要做点儿什么的冲动,“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好骗?”

  5

  丘元彤从未觉得自己被骗过。但凡她喜欢一个人,就会付出全部,而令她念念不忘的叶天纵毫无疑问在这份名单上。

  重新合作以来,他们的共同账户上涨了不少钱。叶天纵近来在全国飞来飞去,似乎有公司看中了他的才能,想要聘用他做高级顾问。他本就不怎么回澳洲的学校出勤,这下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如果他真的进入更高的平台,就一定不需要她的资金了。丘元彤深知这一点,所以她花钱从来都不大手大脚,也从未把自己看成一个真正的“小富婆”。能够赚到那么多钱都是靠叶天纵的努力,她早已做了决定,到时候只会拿回自己的本金。

  然而世事无常,就在她按照叶天纵的指示用宿舍电脑登录账号进行买进卖出的交易时,研究生室友从背后经过,看到屏幕上的金额,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天啦,彤彤你竟然有这么多钱,原来你是股神啊!”

  “不是的,这是我同学的账户,我帮他操作一下。”

  室友们嘴上不再问,私底下却商量了一番,认为不会有人这么傻,让所谓的同学操控这么多资金,丘元彤一定一直在藏富。即使不是她自己的钱,那也一定是她家里人或者男朋友的钱。

  她们又细细地观察了几个月,发现丘元彤的电脑和手机上经常出现股市页面,于是更肯定了这一结论。丘元彤不知道室友的猜测,还以为她们提出暑假来自己家玩儿,只是出于对T市景点的喜爱,所以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回T市途中,校园论坛上悄悄多出一个帖子:《去室友老家之旅——直播中文系股神背后的故事》。

  帖子噱头十足,学校里炒股的年轻人不在少数,便纷纷点进去看。

  与此同时,丘元彤把室友们带到小区门口,令三个举手准备拍照的女孩险些惊掉了下巴:“这、这是你家?”

  这建龄超过十年的小区,墙漆都掉得斑驳了,让她们怎么继续发帖!

  室友们的失望让丘元彤忐忑又疑惑:“对啊。”

  她的上铺撇撇嘴,收起手机,道:“不去了,我们去住酒店吧。”这个女孩家世不差,想着宁愿自己出钱拍拍高级场所,也不能在论坛上丢了面子。

  女孩领头就走,丘元彤想追,耳边却忽然传来低沉的呼喊:“彤彤。”

  “叶天纵,你回T市了啊!”她一下子把室友们抛到了脑后,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只不过这家伙的称呼有点儿奇怪……丘元彤努力回想他有没有叫过别人的昵称,却沮丧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见过叶天纵的其他朋友。

  她心底一凉:其实,自己也没有这么了解他。

  叶天纵的长相即使放在整个大学城也是校草级的,室友们一看就挪不动脚,纷纷让丘元彤介绍。

  她愣了一下,稍微思索她们这一路的变化,便猜到兴许是股票惹的祸,此时恰好是一个说清楚的时机,便道:“这是叶天纵,我曾经的同学。我先前说过的,让我帮忙看着股市账户的人,就是他。”

  看吧,这是真有其人,是你们误会了,可不关我的事。

  丘元彤半带不满的解释令叶天纵忍俊不禁。她要撇清关系,他偏不让:“可不止啊,彤彤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给了我本金,都是有她在,我才能炒到现在的。所以,那也是我们俩共同的账户。”

  室友尴尬地点了点头,然而叶天纵的示威还没有结束,他邀请四个女孩一起去逛T市,一路上阔绰地出钱请客。丘元彤有些为难,不知道之后该怎么报答他的照顾。

  最后,他竟然把车开到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顶层公寓楼下,神神秘秘地带着她们直上顶楼。

  房子还没有装修好,但三百平方米的面积已显出其贵重。室友们刚惊叹了两声,叶天纵忽然揽住丘元彤的肩,笑嘻嘻地道:“各位,这也是我和彤彤的共同财产。”

  宛若惊雷乍响,丘元彤甩开他的手道:“叶天纵,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她的财产依附于他,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可她本人,并不想成为依附。

  她一向知道,喜欢一个人,会低到尘埃里去,希望能开出花来。当那朵花以一种诧异的方式忽然出现在眼前时,丘元彤却有种如立峭壁的危险感。跳下去,或许是仙境,但更有可能令她摔得粉身碎骨。

  6

  离那次不欢而散过去两个月,假期即将结束,丘元彤仍然住在当初拆迁赔偿款下来后,她省吃俭用买的二手房里。没想到,叶天纵会选择半夜来找她和好,还撞上了她的舅舅。

  钱力不知从哪儿听到她挣了钱的消息,就把她这孤女当作还赌债的希望。他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都是管不住手的赌徒。

  “彤彤,你看,我买那房子也是未雨绸缪。你舅舅已经知道你住在这儿,你再不搬家的话,对自己和邻居都有不好的影响。都过了这么久,你也该消气了吧?大不了算我借给你住的。”

  一大清早起来,借宿书房的叶天纵就出来围着她转圈。丘元彤恨不能把平底锅里的煎蛋糊到他脸上:“借给我住的?呵呵,我可没听说谁借住,还把名字写到房产证上的。”

  叶天纵拿了个碗,伸过去接煎蛋,面上严肃得很:“这是我们共同投资赚的钱,当然要算你一份啊。当初我们还是同桌的时候,还拟过合约呢。”

  那会儿在补习班时上课开小差拟的一纸合约,丘元彤现下想起来都觉得臊得慌。她还在上面正经地签了名,其实那玩意儿根本没有法律效力,这行为当真太幼稚。

  她咬紧下唇不说话,转手把电视机打开,用新闻的音效掩饰思绪的纷乱。这段日子以来,叶天纵对她不可谓不好,而这种好,隐隐超出了所谓的同学友谊和合作之情。

  她知道自己和叶天纵生活在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她做不来大事儿,更赚不了大钱,只能凭借认真和努力,按部就班地生活。而叶天纵,注定属于更宏伟、更广阔的殿堂。

  可他对她那么好,好到她忍不住要试试这峭壁的高度。她隐含期待地问一句:“叶天纵,你究竟是在报答我最初的资助,还是……”

  “彤彤,你舅舅出事了。”叶天纵拧眉盯着电视屏幕,画面上是打了马赛克的监控录像,地点竟然是她所在的小区附近的便利店!

  新闻里播放的是钱力抢劫后逃逸的消息。丘元彤忽然想到,按照录像上的时间来看,钱力最后见的人应该就是叶天纵和张叔。

  她瞬间没了探究感情的心思,忙掏出开了静音的手机一看,果然有好几通未接来电,是陌生的座机号,一查,正是附近派出所的办公号码,估计是让她过去配合调查的。

  “我陪你过去。”叶天纵拿起车钥匙,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腕,像是生怕她自己冲过去一样。丘元彤也确实没有勇气独自一人面对警察,她跟着叶天纵下楼,尝试回拨电话给派出所,先问问具体情况。

  叶天纵让她等在楼下,自己去开车。丘元彤打第四遍时,那边终于接通,她刚说了一句话,忽地背后一凉,冷硬的触感抵上背心。

  “乖外甥女,你终于舍得出门了,哈哈!”

  丘元彤不敢回头,却能察觉到钱力语气中的狰狞:“钱呢,把你的银行卡交出来!”

  “好,现在就给你,别冲动。”她把手伸到皮包里,感受到身后的刀又往前刺了一点儿,抵得她后背生疼。她拿着抽出来的银行卡,忽然听见侧面传来引擎声。钱力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她的手,一把将银行卡抢了过去。

  下一秒,粗哑的惨叫声骤然响起,丘元彤感到后背一松,忙抓住机会往前跑去,回头一看,钱力正捂着脚大喊:“杀人了,杀人了!”

  叶天纵的那辆路虎缓缓停下,他从车上出来,嗤笑一声,三下五除二卸掉钱力的凶器,冷声道:“别装了,我不过是轻轻地蹭了你一下。”

  话是这么说,丘元彤却看见钱力的脚下隐隐有血迹渗出。她第一反应是决不能让叶天纵替她背这祸事。

  “叶天纵你放心,你没有错,我不会让你被拘留的!”无论他对她是什么态度,暧昧或是友情,她都不愿他因为自己的事受到伤害。

  叶天纵笑笑,走过来伸手点了点她的脸颊,道:“你啊,明明吓得脸都白了,还想要护着别人,嗯?”

  她脸颊一红,清晰地感觉到,经过这件事,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7

  警察赶到后,将钱力铐上手铐带走,同时也把丘元彤和叶天纵带过去做笔录。

  问询室里,丘元彤据理力争,坚持叶天纵是为了保护即将被刺的她,才不得不驱车蹭了过去:“不是撞,就是蹭了一下。如果我舅舅受伤,那也不怪他。”

  警察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在忍笑,虽然丘元彤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哪里好笑。

  “好了,你放心,我们也是调查过的。你舅舅脚上的伤是因为他逃债被人砍了脚趾。叶天纵开车蹭过去并没有伤到他。”

  被警察别有深意地看了两眼,丘元彤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窘迫。

  “不过,他开车撞过去的行为是很不当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撞到你。现在的年轻人,对自己的车技过于自信,这可不是好事,我们还得在这儿教育一下。”

  这也没办法。丘元彤早早地被送出派出所,却舍不得离开一步。叶天纵毕竟是为了她才冒险的。

  门卫看她席地坐在门口,怪可怜的,就把她喊到接待处等着。这一等就是一晚上。丘元彤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叶天纵正手撑着下巴坐在她对面,衣服皱皱的,却无损他的英俊。

  “你傻不傻啊,干吗要在这儿甘当望夫石?”

  “瞎说什么,走了,走了!”

  丘元彤怕自己忍不住会问他究竟为何要瞎撩,迅速走出了警局。叶天纵追在她后面,连声喊道:“我说丘元彤,我们俩可是在派出所睡了一夜啊,你就不想去散散心?”说着,他嘻嘻笑了两声,将脑袋凑过去,诱惑般地道,“我们去科幻公园吧?我记得我们还在一起补课的时候,你一直想去。”

  三年前建成的城市科幻公园,现在来看已稍显破旧,人气也大不如从前。科幻公园是为中小学生寓教于乐地传递科学知识而建的,而一只脚踏入社会的他们早已不复当年的天真懵懂。

  “我们来这儿……会不会太幼稚?”丘元彤买票进去,却仍然有些犹豫。

  “不会啊,只要你想,从心而行!”叶天纵说着抓住她的手,朝第一个“太空山”项目飞奔而去。

  跟着那样飞扬的脚步奔跑,丘元彤的心境也逐渐开阔。是啊,叶天纵一直是个坚持本心的人,当初身陷关系户的流言中,他依然活得悠闲自在。研究生没考上,他毫不介意地继续开拓自己的事业,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被他人的眼光打倒。

  她忽然明白,跟叶天纵计较那些能力和家庭背景的差距,根本就是庸人自扰。如果叶天纵喜欢一个人,哪怕是隔着千山万水,他也会靠自己的力量漂洋过海,追寻自己想要的一切。

  面对一个愿意迈出九十九步的人,她何必要害怕伸脚往前一步呢?

  8

  一个个项目玩儿过去,丘元彤的心里始终充斥着一股陌生的情绪,脑海里有不同的声音在博弈——

  “他是喜欢你的,否则他干吗对你这么好?”

  “可是你没有见过他的其他朋友,根本不知道他对别人是否一样热情。”

  “那房产证又怎么解释呢?他总不可能给每个朋友都送一套房吧!”

  丘元彤在内心唾弃自己庸俗,但有时候她又必须得承认人类的劣根性。无论你图不图财富地位,这些东西的确能给人底气。

  她甚至不可避免地想到,因为她一直在管着他们的共同账户,所以叶天纵的资产她心中有数。那些钱最多只能付个首付,以后她要加倍努力还月供才行。

  丘元彤忽然脸颊通红,还好,他们已经到了最后一个“山洞矿车”项目,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化石和动物的3D影像在前面呈现,微弱地发着光,她的白日梦应该没有引起叶天纵的注意。

  然而那样美好的、有关他们未来的憧憬,对于父母皆逝的丘元彤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她忍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想要去汲取身边人的温暖。

  坐在一群小朋友中间,她能清晰地听到狭小空间里传来的好奇的讨论声。

  “那两个哥哥姐姐好好玩儿啊。”

  “他们是情侣吧?好像很恩爱的样子哦。”

  叶天纵哈哈笑了两声,回头弹了下小朋友的额头:“长大了才能想这些,你们可不能早恋哦。”

  “那现在,还算早恋吗?”丘元彤忽然出声,握在车护栏上的手倏地收紧。

  叶天纵的脸上迸发出久违的惊喜,他猛地抓住她的手:“你是说……”

  “我以后可能赚不了很多钱,不过我会把工资结余都上交给你,当投资本金。”她别过头去,生硬地转移话题。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叶天纵激动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直知道的,丘元彤内心的不安定、恐慌和自卑。她父母双亡,又有嗜赌的舅舅,自小便尝遍人生艰辛。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失去过对人的信任,听闻他变穷,也敢毫不犹豫地把手里可周转的钱都拿出来。

  面对这样的她,叶天纵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她安心。无论是为她花钱,还是为她进派出所,他都担心丘元彤会受到刺激,转而逃避地缩进壳中。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弃,放弃这个自始至终都上进善良,和自己颇为契合的女孩。

  还好,还好他终于等到了,等到了拨开云雾见天日的这天。她终究没有让他失望,接下来,他可以毫无顾忌了。

  “你不会再逃走了,对不对?”叶天纵握住她的双肩,力道十足。他看到她眼中的坚定,忽地咧嘴一笑,“‘我喜欢你’这句话,我一直想说。而且,你的钱上交给我,我的钱上交给你,很公平。我们应该事事讲究公平,告白也是,对吧?”

  丘元彤听着他爽朗肆意的笑声,心里暖暖的。那句想说而说不出的话,如今终于能倾诉给他。

  矿车驶出了黑暗的通道,阳光近在眼前。

  文/烧饼酱 图/沈晓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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