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岛上有佳肴

  • 来源:飞言情
  • 关键字:饥饿岛,佳肴
  • 发布时间:2018-02-06 14:36

  1

  南洋一直觉得,自己对闻佳肴是一见钟情——确切来说是先有钟情,后有一见。

  和她初见的地点是他这样的军事迷才熟知的瓜岛。这座在二战期间因为一场让美国海军陆战队扬名天下的恶战而为世人所知的小岛,迄今仍保留着那场战事留下的诸多痕迹。那天他独自一人走出亨德森机场,因着阳光太刺眼,便寻到了草坪上一处展览用的高射炮后面,打算在阴凉处仔细看一下地图。

  只是刚走进阴影中,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烟味。

  他微微侧头,便看到一个穿白T恤、白牛仔裙的女人也转过身来,短短的卷发随微风晃动,小半边脸被遮住,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静静地对视着的清冷眼神。

  她看起来状态不大好,隐约露出的脸色泛着苍白,一只手拄着大炮壳子,另一只手软软地垂下,细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同样细长的女士香烟。

  南洋出神间便有一道劲风吹过,手上的地图仅为薄薄的一张纸,霎时就被风掀了出去,薄硬的纸角直削女人的眼眶。

  “小心!”南洋原本跑去一伸手就能抓住那张纸,可临近她的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更进一步,伸出去的手转而抚上她的脸,令她头微微一偏,那张纸便砸到了他的手背上。

  四目相对,南洋忽然从对方的眼神里接收到了看色狼般的鄙夷。

  刚见面就摸女人的脸,这么痴汉的行为……南洋自己都开始鄙视自己了,连忙收了手。

  他弯身正要重拾地图,却被一双白嫩的小手抢了先。

  “南洋?”女人翻看着地图,右上角写着他的名字,她似是下意识地读了出来,但声音……又沙又涩,又低又哑,像是钢丝球狠搓锅底,乍听让人感觉有些难受。南洋刚想着这音容也太不和谐了,就听她自报家门:“我是来自A国的海洋生物学博士,闻佳肴。”

  她就是佳肴?南洋心头如同大潮掀起般涌起一股喜悦。然而她低哑的嗓音忽然变得咄咄逼人:“这是岛上的海产分布图?这些年我被政府邀请来这里落实海洋生物保护工作,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贪婪的生意人。”说完,她还不解气般,针对南洋又补充了一句人身攻击,“尤其你这样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小白脸,看着清纯,其实就是‘老司机’!”

  桃花眼、小白脸、老司机?

  她贴上来的这三个标签,瞬间点燃了南洋心头愤怒的小火苗!他是中澳混血儿,混血儿的长相又让他看起来异常俊美,因此没少受长相上的歧视!他为什么孤身一人来瓜岛执行任务?不就是因为队里的领导也这么看他,认为他只是除了会泡妞儿、写报告,什么也不会的弱鸡吗!

  南洋暗暗咬牙,拼命让自己别奓毛,并摆出一副比她还酷的高冷姿态:“哦?那岂不是说明闻博士对我很感兴趣?”

  南洋趁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掏出手机敲了一行字递到她面前。果然,她那张原本气势汹汹的美人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羞红色。

  南洋眨眼笑了笑,脱下了自己的夹克衫,绕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抖,两只袖子往腰前一缠,系了起来。

  打结的时候他明显感到被他半拥着的柔软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便连忙安抚道:“没事儿,你坐我的车。”

  一边说着,又冲她晃了晃手机,示意他已经删掉了刚才提醒她的那句“闻博士,你的白裙子染红了”。

  他回头想问她需不需要自己去便利店买点儿什么,她却摇摇头,指了指海岸线前方隐约可见的白房子。南洋看那房子上面有“Lab”的字样,猜到那里应该是她的实验室。

  他租的是一辆旅游小巴,座位虽然富余,但他偏要和她挤在一排紧挨着。然而他并没找到搭讪的机会,因为她全程只忙着打电话给研究团队汇报进展。好不容易等她关掉了手机,她像才发现身边还坐了个男人一样,脸上的红晕又浮了出来。

  南洋理直气壮道:“既然做了护花使者,当然要一护到底。”

  闻佳肴干咳一声掩住尴尬的神色,语气坚定道:“衣服我今晚会洗好,但我决不允许你们在岛上破坏生态!”她果然和他印象中的一样,对海洋生物有一种苦心孤诣的执着。

  他就喜欢这样的她,没见到真人的时候便喜欢,现在误打误撞见到了,爱意更甚。

  只可惜,他现在有要务在身,目前并不是和她挑明身份的时机。

  第二天晨光刚从海平面喷射出来,他便收到她发来的相约短信,立即换好衣服如约而至。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之后自己也遭遇了此生最尴尬的事!

  2

  南洋刚到桥口,就见她怀中抱了个什么东西,穿一身飒爽的运动装朝自己这边跑了过来。他张了张口,刚问了一声“怎么了”,就被她一把拽住胳膊,拖着跑了起来。

  岛上是典型的森林城,随便过一座桥便进入了一片密林。被闻佳肴拖进热带雨林后,南洋心中有些跃跃欲试的窃喜——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

  他这样一走神,就没有留意到闻佳肴什么时候把他带进了一条直通沼泽地的死胡同!

  等南洋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及时止住步子,却发现自己落入了一群虎背熊腰的土著女人的包围圈。

  南洋总算明白了,这哪是英雄救美,分明是让他来引开敌人!

  眼前的土著女人冲他一边比画一边说着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南洋听了半天,才明白似乎是闻佳肴破坏了她们的饵料厂,需要赔偿。

  南洋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价值连城的智能腕表,心想这东西如果被她们抢了会暴露身份,然而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因为这些土著女人只对皮制品感兴趣,而他今天很作死地穿了一条骚包的皮裤……

  南洋迎着瑟瑟晨风刚走出密林,就遇上了一脸轻松愉悦的闻佳肴。

  她抱着自己的小鱼缸,看到他的那一刻露出些许惊讶,随即便笑着揶揄道:“脱了你的裤子?这说明她们认为你侵犯了她们的领地,这是霍尼亚拉人的大忌!之后岛上的土著会把你拉入永久黑名单哦。”

  南洋提着四角裤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仗着自己大男人的体格优势,他一把抢过她护在怀里十分宝贝的小鱼缸。他知道自己这副围着夹克衫防裸奔的形象很挫,但还是举着鱼缸摆出了自以为很酷的姿态,威胁道:“说吧,你准备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闻佳肴眨眨眼,不出声,静静地看他表演。

  南洋的气势顿时掉下去一半,他强行冷酷道:“不赔,我就拿你的鱼祭五脏庙!”

  闻佳肴这次开口了,声音虽然沙哑如老妪,却满含讥嘲笑意:“这是我的实验室新培育的耐污小鲳鱼,这条是我野放完刚回收的,我正好想知道这种鱼能不能吃,欢迎你当我的实验小白鼠。”

  南洋被恶心地“啧”了一声,眼珠子一转又心生一计,作势要将那小鱼缸往地上砸,结果她当然快步跑过来要接。就在她离他一步之遥时,他使坏,故意伸腿绊了她一脚。

  她倒向他,而他恰到好处地伸手接住了她,还故意眨眼露出一副被侵犯的可怜样:“这可是你先投怀送抱的!”

  闻佳肴鼓着腮帮子一把推开他,眸中的寒意更深。

  南洋领着她回到民居时,房东正好找过来,凶巴巴地要求他们赶紧滚。南洋这才知道刚才扒他皮裤的土著女人里就有他老婆。

  他眼下不好跟土著起争执,但任务是必须执行的!南洋大手一揽,迎着怀中女人刀子般的目光,厚着脸皮开始了他拙劣的表演:“亲爱的,你说我临走前要不要去浅海,把你辛苦野放的鱼都捞走?”

  南洋明显察觉到闻佳肴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他这话明显表明她和自己是一伙儿的,房东自然也饶不了她——除非她力保他!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踮起脚,如藤蔓般缠了上来!眼看她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神中还透出一丝促狭,南洋心头顿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两人双唇紧贴的那一刻,南洋只觉得她唇上的热度将他脑中一切的理智都烧没了。他明知自己要中计,却还是情不自禁地用力回应了她,甚至她松开了,他还意犹未尽地箍着她。

  “这才叫投怀送抱!”她的声音低哑中带着俏皮。南洋是真拿她没辙了。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房东把他们俩都轰走了。闻佳肴可以甩手回实验室,而南洋,只能拎着行李去密林里暂时躲起来了。

  他这次的任务主要是查出海产运毒案中贩毒集团的运毒方式,尽管警队已经调查到和瓜岛的海产运输有关,但毒品产地和运输方式他们一直没查到。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法庭很难给落网的大毒枭Whale判刑。

  南洋按照地图上标注的信息,顺着密林仔细地搜索着,一个不小心,右臂便传来一阵剧痛。

  他忍痛察看,顿时被胳膊上挂着的一只彩蛛惊到了。

  眼看胳膊上的包越来越肿,南洋心底不禁涌出一丝“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恐惧。不得已,他又给闻佳肴打了个电话。

  他想哪怕她救不了自己,能在最后一刻陪着自己说说话也好!

  3

  细细密密的雨丝飘起来的时候,南洋瘫坐在林中,终于见到了撑伞而来的窈窕女子。

  闻佳肴见到他,直接将他的背包拿起来背在身后,又将她的手提箱扔给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他说:“背我。”

  南洋愣了,等她猝然跃上自己的后背,才讷讷问:“你也受伤了?”

  “我只是不想脏了鞋。”闻佳肴一句话差点儿把南洋噎死。

  南洋不得已在泥泞的林间路上踩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雨势越来越大,不久他听到耳边有带着热气的女声:“我重吗?”

  “还可以再重一点儿。”南洋缓了缓呼吸,又补充道,“天黑了,我的伤口需要马上处理。”

  他知道她熟悉瓜岛的地形,没多久,她就引导他找到了一处二战时期的防空洞。这里阴暗潮湿,南洋打开手电筒正欲询问,就见她拿出了一盒避孕套!

  “你、你不用这么急!”南洋心跳骤然加速。

  只见闻佳肴一连撕开五个避孕套,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当作橡胶手套使用。南洋顿时明白,她这是要给自己消毒!

  “你这伤口要放血消毒,而我需要你的子弹。”闻佳肴眼神利落地瞄向他腰间的枪夹。

  南洋愣了一下,生怕暴露身份,连忙解释:“你别误会啊,我带枪是为了防身!”

  闻佳肴挑眉轻笑:“你还知道防我这种人啊?”

  南洋憋红了一张白脸,他狠狠地撬开一发子弹的弹壳,取出里面的火药,又夺过她医药箱中的手术针,十分专业地把火药撒在临时制作的火炬上点燃。

  烤完的手术针烫及伤口,的确很疼,臂上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经受车裂酷刑般。南洋死死地咬住叼着的简易小手电筒,“咔嚓”一声,竟把手电筒外壳咬断了!

  南洋下意识地想咬嘴唇保持意识清醒,然而双齿一合,才发现眼前赫然没入自己口中的,竟是白如嫩藕的手背!

  他心头腾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顿时撤走了牙上的力道,却又听她哑着嗓子沉声道:“你不咬我,我可咬你了。”说完,不给南洋反应的时间,她头一歪,双唇便贴到了他疼得发颤的唇瓣上,压住后加大力气,等他彻底回过神来,才终于张口狠狠地咬住……

  心口喷涌而出的热血直冲头顶,南洋觉得伤口火燎的灼痛都被这股热血淹没,留给他的只有好大一个惊喜——她这是主动表白吗?

  “好了没?”闻佳肴没事人一样离开他的嘴唇,还关心他的伤口消毒完了没。

  “那里好了,这里没好。”南洋舔了舔满是血珠的嘴唇,眼底溢满温柔的光,“我现在有个大胆的想法……”

  “不用想了,我刚才不是帮你实现了?”闻佳肴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二话不说躺进了他的睡袋里。

  南洋顾不得伤口还在疼,坐在一旁傻乐了半天,余光却又瞄到了她脱下来的那双鞋子。

  那双乐福鞋确实满是泥,连鞋口都聚了一坨泥墙。闻佳肴熟悉地形,肯定知道林中石路和土路都在哪儿,而她选择抄土路赶来找他……这还不能说明她喜欢他吗?

  南洋彻底坐不住了,探头到她身侧,想拿走那双鞋刮干净上面的泥,却忽觉眼前“呲”的一声,一道喷雾迎面而来!

  眼睛辣疼的他下意识地一手捂眼一手摸枪,弹膛保险刚拉上,耳边却响起一道熟悉的沙哑女声:“小白脸,我也知道防流氓的。”

  冷不丁被防狼喷雾喷了一脸以致彻底睁不开眼的南洋,此时忍不住在心中咆哮:到底要怎样证明他虽然长得帅但真的不是大色狼啊!

  天明了也放晴了,南洋背着睡眼惺忪的闻佳肴走出了密林,手机恢复信号后,他便看到了一条让他震惊的信息——Whale被提前保释了!

  以Whale为首的运毒集团并未被彻底打掉,所以才需要他们来到瓜岛这个毒枭据点取证。现在因为证据不足,Whale被保释,他必须更谨慎地保护自己的取证行踪了。

  想到这里,南洋连忙晃醒了闻佳肴,神色严肃道:“闻博士,如果我为你的实验室注资,我能不能留下来?”

  闻佳肴的野放行动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女人,南洋猜她的实验室资金肯定紧张,所以他敢这样问。

  果然,她点了头。他跟她回了海边的实验室,后来干脆在里面寻了一间空房住了下来。

  南洋将采集到的生物样本都存到了实验室的冷冻柜中,一整个春天过去,队里的情报人员给了他最严重的警告,提醒他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他不由得又紧张起来。他死不要紧,但证据必须要拿到!

  闻佳肴的心情却比南洋还差。南洋今天来实验室找她,还没进门就看到那个偶尔飞来这边给她送水和食物的小助理站在门口走来走去,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小助理看到他才长舒了一口气,焦急道:“南先生你去里面看看闻博士吧,我怕她想不开……”

  4

  南洋二话不说踹开了紧闭的实验室大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以往不染一尘的实验室此刻如台风过境般成了个破烂堆,一堆碎无全尸的玻璃管堆里,那个坐在实验台前专注地盯着显微镜写写画画的单薄身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小助理苦着脸悄悄地说:“野放的小鲳鱼都被房东捞起来吃掉了,吃完之后食物中毒,他们就带人砸了这里,还打了闻博士!”

  南洋眉头一皱,他在心疼她,心疼她兢兢业业的成果就这么没了。

  “除了给你肩膀和拥抱,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能为你做的?”清咳一声,他看到她的手微微抬了一下显微镜。

  “你总围着我转做什么?”闻佳肴终于开了口,却比以往还要没精神,下巴和锁骨被苍白的皮肤衬得越发突兀,整个人像是实验室里一碰就碎的玻璃试管。

  南洋不由得把语气放得很轻很柔:“男人围着女人转来转去,还能为什么?”

  说完,他听到她重重地吸了口气,紧绷的五官终于舒缓开来,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悄然绽放,心头一股喜悦便蔓延开来。她一直是个独立、坚强却又固执得有些单纯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不屑于和男人调情,却架不住男人的温情相随。

  她和他对视良久,忽然开口问:“我要去看看房东,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你还要去看他?”南洋替她不忿,可他在她面前,从来只有点头的份儿。

  病房门前,南洋看她还提了一个大果篮,忍不住咕哝了一句:“他毁了你所有的心血,现在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因为有个人告诉过我,无论受害者是不是该死,都应该被拯救。”

  南洋被这句话惊到了,因为这是他入警时的誓言。南洋抬手抚上她那印着五指印的脸,眼底的柔波几乎倾泻而出:“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你是第二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闻佳肴平静地和他对视着,说出的话却让南洋心头一惊。

  “那个人肯定和我一样,这么喜欢你。”

  果然,闻佳肴说了一句他这辈子最想听她说的话:“那个人叫Ocean,是我最爱的人。”

  他一直以为聊天框中的Ocean只是她的一个倾诉对象,只是身为账号操作者的自己一厢情愿地陷了进去,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南洋头一次在闻佳肴脸上找到了属于小女人的娇美,她回忆道:“我小时候被鱼骨头卡坏了嗓子,声音太难听,又被困在这样的小岛上,连朋友都没有,他虽然和我从未谋面,但他是我的soulmate。我和他说岛上每一种鱼,说每一棵古木,甚至说每一件古董兵器。他已经给了我最好的陪伴,所以我爱他。”

  凭借着对闻佳肴的了解,南洋预料到她忽然这样对自己敞开心扉,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闻佳肴忽然看向他,用了无比笃定的语气:“拿着那么详细的岛上海产分布图,有那么专业的野外生存技能,随身带枪还懂处理伤口,我早猜到你不是商人了。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抱歉,我要拿你去换我的爱人。”

  “你说什么?”南洋瞬间警觉起来,他下意识地去摸随身携带的手枪,还没摸到,眉心就被一个冷冰冰的枪管抵住了。

  “他被Whale抓了,要你去换。”

  南洋看着比枪管还冰冷的女人,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原来她的果篮是用来藏枪的,原来前面的对话都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你和Whale是一伙的?”南洋死也不愿承认他和她原来是敌人。如果她也是毒贩团伙中的一员,他该拿她怎么办?

  “Whale是这所实验室的投资者,也是我的导师,他知道你的存在后就要我拿你去换Ocean。抱歉……我没有其他的选择。”虽然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可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南洋屏住了呼吸,积蓄的愤怒在沉默半晌后迸发出声:“你都没见过Ocean,你怎么就忍心害我!”

  他被这笨女人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可他现在还不能承认自己就是Ocean,因为那样会暴露整个卧底系统!

  不过闹成这样也好,他何不趁机会一会Whale?

  5

  中毒的人虽然是房东,躺在床上的人却是和房东模样相似的毒枭Whale。南洋终于看明白,原来他们是亲兄弟,怪不得自己暴露得这么快。

  “年轻人,找到证据了吗?”Whale的声音竟然和闻佳肴如出一辙,车轮摩擦般的沙哑很刺耳。而开着录音笔的南洋终于意识到他们为什么都是这样的嗓音——这样的嗓音,录音笔无法识别。

  南洋干脆掏出录音笔和身上所有的武器,轻描淡写地回道:“和你的谈话,我不希望现场还有第三个人听到。”

  Whale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闻佳肴退到了门口,要关门的时候却嗫嚅地唤了一声:“老师,他很无辜。”

  听到她为自己求情,南洋禁不住心头一颤。可他没有回应她,而是直截了当地问Whale:“你要和我谈什么?”

  Whale费力地直起身子,淡漠道:“不用谈,我会把你关起来,直到保释期结束。你所找到的证据会被我销毁,你们队的心血都会付之一炬。”

  最后关押他的地方,竟然是他和闻佳肴待过的那个防空洞!

  防空洞里潮湿闷热,手脚被缚的南洋难以入眠,眼前虽然一片漆黑,他却仿佛能看到关于闻佳肴的一帧又一帧的画面,如一场电影放映般。

  南洋吃亏在这副容貌上,虽然进了A国缉毒队,却总也进不了重案组。直到队长有天兴冲冲地来找他,说要对他委以重任,他才看到逆袭的一丝希望。

  拿到闻佳肴资料的那一刻,他就对这个眉眼清淡、气质寡然的女人起了好感,尤其是资料上还写了一长串这女人得过的各式各样的荣誉和奖杯。他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是高学历、高智商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虽然他们聊天时,她会经常发来一些他根本看不懂的专业术语,甚至还有她做解剖时血淋淋的场景图片,但南洋还是觉得这样的女人很真实。

  他从她那里套取了不少瓜岛的情报,却也把自己套了进去。

  他知道她喜欢迎着早上的朝阳沿海晨跑,他就在每天这个时间喊她起床,两人用同一款跑步App,跑同样形状的环路;她跑完爱喝一杯自磨的蓝山,他就迎着队友看怪物般的眼神每天同一时间在桌上摆两杯蓝山,假装她就在自己身边;他甚至学会了跟女同事打听新出的口红的色号,买好了之后拍照给她,配图的文字是:送你的礼物,想要你每天还我一口。

  他们就像是全天下很多异地恋情侣一样,进行着长时间的柏拉图式恋爱,但每时每刻都心系爱人,那些情话之所以动人,是因为字句里裹挟着浓浓的爱意。

  直到队里的情报员导出了他们所有的聊天记录,分析完之后告诉他瓜岛的海产分布图已经绘制好,只剩实地考察取证,他才突然从一场恋爱大梦里醒来,想起自己接近她的意图。

  当时他想法很简单,他以为她只是个单纯的女博士,他找她了解情报也不存在什么欺诈行为,只是隐去了自己的身份而已。

  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今天这样对峙的局面。

  一天一夜滴水未进,饶是体质过人,南洋也有些虚弱。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也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干得翻皮的嘴唇忽然有了湿润的水意。南洋下意识地伸舌头去舔,有唇瓣紧紧地贴住了他,为他送了一小口水。

  终于觉察到不对劲,南洋猛地眯瞪起眼睛,微弱的光线中只能隐约看到来人的轮廓,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闻佳肴怎么会来这里?他张了张口,见她似是要背自己,才努力发声道:“不用,我能走。”

  可他没想到这样低的声音会引发大振幅的回声,周围嗡嗡地响起一串诡异的“我能走”,他这才明白有人在这里安装了高灵敏度的回声壁,可现在逃跑明显来不及了,他只好猛地推开了闻佳肴,示意她赶紧走。

  闻佳肴却死死地攥住他的袖子,她的嗓音早就被毁了,并不会产生这样的回声:“往前一直走,遇到空心砖就大力推开,你的队友在外面等你!”

  有另一个出口?怪不得那天晚上她要喷得自己睁不开眼睛,原来是怕他发现毒枭的秘密!

  原来这里就是他千辛万苦寻找的运毒通道!

  可即便如此,南洋也不肯把她置身于危险中。他执意不走,却被她再次拿枪抵住了眉心。

  这个女人手一边抖着,一边威胁他:“你要是不想活着出去,不如我们现在就同归于尽!”

  一颗流弹突然“砰”的一声砸到了洞壁上,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的闻佳肴立马尖叫了一声。就是这一瞬,南洋劈手夺过了她手上那把M9,一个错身又将她往后顶出了几米远,找准射击位置果断开枪。

  闻佳肴在地上呆坐片刻,似是意识到自己再待在这里只会成为拖累,便转身朝出口疯狂跑了过去。

  6

  子弹打尽之前,防空洞里终于来了援兵。

  队友在交火时趴在南洋耳边笑着说:“闻博士托我捎句话,她等你回去,不过等一会儿可以,等久了她可就跟那个假Ocean跑了!”

  原来她发现那个Ocean是假的了?这就是她来救自己的原因?这个问题南洋直到晕过去之前都还在思考。

  南洋在医院醒来后,守着他的队友将事情的后续说给了他听。

  Whale已被重新收押,闻佳肴把他收集的所有证据都递交给了缉毒队。而他留下来的生物样本也解开了很多人的疑惑——原来所谓的饵料厂就是制毒窝点。岛上的小鲳鱼被污染致死其实是被毒死的,小鲳鱼本身不能消解毒素,毒贩就利用死了的小鲳鱼再提取制毒,这样就不用从岛外运送大量制毒原料,直接在岛上制毒,再通过防空洞悄悄运送出岛。

  身为实验室负责人,闻佳肴自然有制毒嫌疑,所以她也被收押了。南洋左肩被子弹射穿,休养几天后刚出院就迫不及待地来申请和闻佳肴见面。

  再度相见,南洋隔着长长的桌子望向闻佳肴,发现她今天似乎化了淡妆,淡粉色的嘴唇还泛着水盈盈的光,显得她整个人都明媚不少。他贪恋地看着她,不由得轻声问:“你还好吗?”

  闻佳肴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南洋认出那是尼古丁糖,戒烟用的,便又笑了笑:“这里不让吸烟。”

  闻佳肴含着糖开口,嗓音润了一些的她勾唇轻笑了一下:“我很久没和这么多人一起生活了。我的上铺是个红灯区小姐,她教了我很多应付男人的办法。我要是早点儿遇见她,就不会被网上那个花言巧语的男人骗了。”

  “我爱你这件事,我没有骗过你。”南洋这才看清她难得一次露出的笑容其实是带着嘲讽的,这让他感觉很不爽,“过几天你出庭时,你要告诉法官你是被Whale利用的,你根本不知道你帮他们制毒了,你后面一直在做保护海洋生物的研究,你还为我们提供过情报。必要的话,说出我也可以。”

  “说出你是卧底,你会被漏网之鱼报复吗?”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其实我还挺想报复你的。”

  “那就报复,一定要报复我。”南洋看向她的眼神尽是宠溺,“其实我原本打算任务完成后去瓜岛找你表白的,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相遇。这样也好,毕竟我只想跟你一起生活,如果做不到,那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至于他自己,总归是赴汤蹈火的一生,如果是因为她,那他乐此不疲。

  狱警开门进来,提醒南洋探视时间快到了。南洋点点头,忽地听到对面响起一声重重的咳嗽,他心头一紧,忘了规矩直接冲向了她。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南洋扑向她明明是要帮她拍背,最后却被她暗地里一勾腿,变成了整个人栽到了她身上,还吻了她。

  唇齿相贴的那一刻,南洋整个人都蒙了,但他还是禁不住诱惑。一想到这可能是两人最后的亲密,他就按捺不住捧住她的脸颊,让她的唇在他自己的压迫下绽放。

  最后疯狂的他被两个狱警强行架开。被拖走时,他看到她满脸都是笑意,一双大眼睛满是俏皮的灵动。

  南洋心头顿时如遭捶打般一震。这就是她所说的报复吗?

  尾声

  闻佳肴到底也没在庭上说起南洋的事情。她因为间接制毒被判刑,又因为举报有功被减到了两年。而南洋就像所有的卧底一样,悄无声息地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后,身份被注销,重新归了队。

  南洋算着日子,到了她出狱的那天去接她,却等来她早就减刑离开的消息。之后转职为情报分析员的南洋每收到一份情报,都会分析其中有没有她的蛛丝马迹。

  终于,他等来了一个契机。A国一家拍卖行刚刚卖出去一件瓜岛战备古董,据说是海军陆战队用过的子弹壳,被人从一处防空洞里挖了出来。

  南洋拿着照片,一眼就认出那分明是自己当年丢在防空洞里的巴拉贝鲁姆弹,而买家显示为神秘女子……哪个女人会买这样一件赝品呢?

  答案呼之欲出。

  南洋又费了一番周折查到了她的行踪,然后一口气追到了芬兰的一个小镇,资料显示那个女人在这里开了一家海洋馆。南洋赶到这里,只见店门口用英文写着“NAKE”!

  莫非进店要裸体?南洋早就听说芬兰有很多露天裸泳池,这家海洋馆居然也这样?撩起衣服戳了戳自己的腹肌,南洋躲进街边的电话亭一口气脱得只剩内裤,在大冬天,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去,和推着一个大鱼缸正往门外走的熟悉身影迎面相遇。

  他清了清嗓子,见她脖间挂着一颗子弹壳,不由得变得拘谨,但神色依旧温柔,一如初见那般:“佳肴,我……”

  “你什么你!”闻佳肴眼看着店里的客人都在偷拍他,语气里的醋味顿时遮不住了,从推车上扯下一条大毛巾扔给他,“裹上,过来!”

  南洋顿时兴奋得血脉贲张,也顾不得被人当成行为艺术家围观了,冲上去抱住她,像个找到家的孩子一样低吼起来:“我过来就不走了!”

  闻佳肴在他耳边轻笑一声:“你不走我走,我可订好机票了!”

  南洋一愣,松开她才看到她拿在手上的机票,目的地正是自己所在的那座城市。

  “我培育出来一种新鱼,觉得很像那天被扒了裤子的你,就给它起名为Nake。”闻佳肴像看自家孩子一样指了指鱼缸里的鱼,“我还担心你给我买的口红要过期了,打算帮你销掉存货。”

  “好,那你要每天还我一口。”南洋眨掉眼角泛酸的湿润,再次狠狠地欺上了她的唇。

  他虽是情路上的新手,却愿从粗粝的一生中,榨尽所有的温柔,从一见钟情到细水长流,还怕给她不够。

  文/叶尖尖 图/水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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