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是喵星人
- 来源:飞言情 smarty:if $article.tag?>
- 关键字:男友,喵星人 smarty:/if?>
- 发布时间:2018-02-06 14:31
1
黑暗中的阳台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片刻的安静过后,更为急促的砰砰声响起。
聂长莹从小沙发上猛地坐起来,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情愿自己出现了幻听。
“主人,主人……”
窗外的人不甘寂寞,一点儿都不怕惊着两边的邻居,语声沙哑地叫唤着。聂长莹拿他没办法,快步跑过去,解了阳台滑门的锁。
男人未等滑门完全推开,便一闪身进了屋,蹑手蹑脚地,仿佛一只轻盈的野猫。聂长莹还未来得及关门,耳朵上忽地一酥,温温热热的嘴唇含上来,弄得她腿都要软了。
“韩正然,快松嘴!”
韩正然呵呵两声低笑,心满意足地收回利齿,似是回味无穷般磨了磨牙:“主人和我一样,耳朵很敏感。”
聂长莹一把推开他,秀眉紧蹙:“我说真的,你再这样没事儿偷潜进来,我就告诉你哥,让他罚你!”
韩正然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越过保安,潜进这个员工住宿小区,还不是仗着他哥是XJ航空集团的董事长,没人敢拦他。
肆意妄为的男人走到小厨房的洗手台前,仔仔细细地把手洗了一遍,然后好整以暇地倚在料理台前,指点江山般道:“主人,我要吃鳕鱼。”
他腰身劲瘦,双腿又长又直,就那么随随便便地一靠,便是说不尽的风流姿态。
聂长莹禁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要被这家伙的外表骗了,他嘴上认你作主人,行为却高傲得好似帝王,高兴时手脚并用地黏着你,不高兴时冷淡得甩甩尾巴就走,在他眼里,她聂长莹就是伺候猫主子的铲屎官。
真是白瞎了她那股没来由的亲近感。
聂长莹如往日一样,拿出冰箱里储藏的鳕鱼块开始动工。韩正然悄无声息地踱到她背后,往她肩上一趴,手掌朝下放在她的背上,宛如一只扒住主人的猫咪。
对这样的行为,聂长莹早已习惯,煮熟鱼块后,她有条不紊地开始挑刺。背后的猫主子愉悦地嗅了嗅鱼香,为了表示对主人的喜爱,他毫不犹豫地伸出舌头,在那粉粉的脸蛋上一舔——
“嘶!”聂长莹被这逾越的举动惊得手一抖,一根大大的鳕鱼刺扎进手指,指腹上冒出一颗小小的血珠。
她不禁悲从中来,将碗往料理台上一砸,誓要撂挑子不干了。
罪魁祸首扶起她的手腕,拿到眼前细细观察,许是觉得伤口不大,韩正然的唇畔浮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在聂长莹意识到他的意图之前,低头将那白皙的指尖含入口中。
聂长莹方才还镇定的表情一下慌乱了起来,奈何韩正然捏住她手腕的力度跟铁钳似的,根本挣脱不开。她脸红得发烫,在男人有节奏的轻吮中,只觉得身体里流失的不是血液,而是所剩无几的节操。
这可不怪她,任哪个单身二十多年的女人被此等姿色的俊男亲密以待,都会忍不住节节败退的。
在聂长莹恍惚之际,韩正然终于松口,脸上笑意深深:“喏,主人的伤好了,我要吃主人做的鱼。”
他说着又伸展长臂缠上来。聂长莹被他禁锢在料理台前,默默嗟叹:我真是走火入魔了,给这么大一个人当“猫奴”,竟然也不是那么不乐意。
2
新加坡这个地方给了学生时代的聂长莹许多愉快的回忆,在跟着父亲外派到此的那三个月,她结识了一个印象颇深的朋友,只是那人流浪街头,行踪不定,自她走后,两人就断了联系。
初到这里应聘XJ航空公司的头等舱厨师时,她一直在寻找那个猫似的朋友,甚至一度以为,韩正然就是他。
那日烈日当空,聂长莹一路循着曾经走过的熟悉街道,向XJ的总部走去,途经中心广场的喷泉时,忽见一只皮毛斑驳的小白猫有气无力地滚到她脚边,露出肚皮哈气。
这颓废的小模样,好像当初那个没事就躺在广场角落思考人生的少年。
她一笑,自言自语地问:“小猫咪,你的主人在哪里?”
小白猫没有一点儿反应,任聂长莹如何寻找,附近也没有行人过来相认。这猫脏兮兮的,身上的毛发不齐,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了,甚至还有可能身染疾病。
偏生聂长莹是个猫奴,即便小白猫再寒碜,她也舍不得放着不管,而是毫不嫌弃地把它抱起来察看一番,终是让她发现了隐藏在项间长毛中的名牌。
“既然是有主的小猫,我就好人做到底吧。”
天光且盛,小白猫的家离XJ总部也不远。聂长莹一路寻过去,途经一个小集市,见饿极了的小猫咪看着小鱼干挪不开眼,她只好买了一包,并亲自上阵跟老板商量,借锅碗去腥降盐之后,才敢喂它吃。
到达静谧幽深的别墅区时,聂长莹才知道这小猫咪竟是一只贵族猫,真是猫不可貌相。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出来开门,说了一句低沉的“谢谢”,便伸手要来抱猫。聂长莹只觉得这个男人好像上过杂志,思索良久无果,还是把猫递了过去。直到门在眼前关上,她还拎着一袋小鱼干在门前冥思苦想。
“嗯,好香。”刚刚才合上的门突然又打开了,开门的人相貌、衣着和方才的男人一模一样,神态和气质却截然不同,一看便知两人是生活在一起的一对孪生兄弟。他那双黑亮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聂长莹手上的小鱼干,“这个,能送给我吗?”
聂长莹茫然地点点头,伸手递过去。男人却没有立刻接过,而是弯了弯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挠了两下,令她心里也跟被挠了似的,痒得不行。
“谢谢,你真好。”男人笑弯了眼,亲自把聂长莹送到别墅区门口,却没有立刻走掉。
他的眼神和她曾经见过的纯种波斯猫一样,透出一股莫名的神秘感。他低声喃喃道:“我有预感,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返回正路的聂长莹摇了摇头,且不说这人神神道道的话,就说这世上竟然有长得如此相似,性格却天差地别的孪生兄弟,就够让人惊讶的了。但这还不是最让她感到错愕的,后出来的那男人猫样的神态,令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个故人。
可那时的他,分明只是一个流浪在街头、一张脸永远脏兮兮的小家伙罢了。而且,那家伙还是个小哑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风姿?
3
XJ对大厨的最终测试有三项,前菜、主菜和甜品。前两轮都由公司的老牌厨师进行检验,而这最后一道甜品,是要呈给董事长韩正熙的。
据说这位继承家族企业的年轻掌舵人嗜甜,聂长莹通过精心挑选,最终敲定了加泰罗尼亚特色的焦糖牛奶布丁。这道甜品做法虽然不难,但甜度和层次很难把握。
当她和另外五位候选人来到最后的品评小间时,坐在中央的男人那清寒的面容惊得她险些摔碎了手里的盘子。
韩正熙扫过呈菜的六人,眸光中透出的冷意如那日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耐心养一只小猫,怪不得那天小猫咪会那么凄惨地流落街头呢。
思及此,聂长莹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不满的情绪。尽管她很快掩饰了过去,但敏锐如韩正熙还是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在看到她的甜品呈上来时,他眼中审视的意味便多了几分。
一勺布丁入口,首先触及的是上层被微微烤焦的焦糖脆壳,仔细品的话,还有淡淡的肉桂香味。下层是冻状的布丁,奶香十足,柔滑融泛。这种极富层次感的搭配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更难得的是口感和甜度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正是他所喜爱的。
韩正熙沉吟片刻,当场把魁首给了聂长莹,看向她时,眸光中的寒意消散。
也不知是不是心底太雀跃,聂长莹甚至觉得韩正熙的眼神中有丝丝暖意。
当夜,聂长莹就在新搬入的员工宿舍里做了一顿大餐——四菜一汤,摆了满满一桌来犒劳自己。
“咚咚,咚咚!”
宿舍不大,客厅连着卧室,阳台则贯穿两间屋,和隔壁离得很近,就跟大学时代的学生宿舍的构造差不多。
聂长莹住在二楼,在见识过小区附近完善的安保措施之后,她本来不担心有贼,可一眼看过去,阳台上那影影绰绰的黑团,很像一道趴在滑门上的人影。
对方锲而不舍地敲着门,把聂长莹吓得不轻,她连忙给楼底下的保安打了个电话。两个保安拿着家伙冲上来,一左一右帮她推开滑门,正准备接下歹徒的暴击,就听得阳台上那人委委屈屈地喊了句:“我不是坏人啊!”
低沉的嗓音中带着点儿上扬的尾音,聂长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待看清来人是谁后,顿时有些结巴:“韩、韩……”
这个不知道是韩正熙还是他弟弟的人,究竟该叫什么啊?
男人朝她轻轻一笑,主动递出身份证给两个保安看。
两人看完他的证件,慌忙喊他“董事长”,又为难地提醒他:即便您是董事长,翻员工宿舍阳台也不应该啊。
“那我再重新走一回正门。”男人无辜地摊了摊手,转身就撑住阳台的边缘往下跃。聂长莹眼见他轻盈地跳到对面的树上,手脚并用地从树干上滑下,像只走惯了夜路的猫咪,优雅而危险。
保安完成使命便退了出去,留下聂长莹疑惑不已:难道XJ有两个董事长?
改从正门而入的男人听完她的问题,眨眨眼一脸无辜地自我介绍道:“我叫韩正然,你可以把我理解为XJ的副董事长。”
韩正然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拿起碗筷,直奔香喷喷的清蒸鲈鱼。聂长莹自己还没吃上两口,见他一点儿也不害臊地反客为主,就气呼呼地质问:“你怎么能不打招呼就来找我,还这么不客气?”
除了会说话,在其他方面,韩正然还真是跟从前那小乞丐一模一样。她正想问他是不是有过自闭倾向,就见韩正然皱了皱眉,筷子僵在半空中。
片刻后,他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展颜一笑,道:“我要认你作主人,求主人投喂。”
啊?
聂长莹彻底傻眼了,他们根本一点儿都不像。
4
一大清早来到机场厨房,聂长莹揉着额角叹气。她已经过了两个月名为“主人”实为“猫奴”的生活。韩正然的思维真和猫没什么两样,谁给他好鱼吃,他就黏着谁,亲亲、抱抱、蹭蹭一样都不少。
“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董事长的?!”
聂长莹心想,自己也没用,偏偏还就爱看他缠着自己的猫主子样,时不时还被那慵懒的神态萌得不能自已,不知不觉就对他掏心掏肺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在一旁处理食材的芳姐好心提醒她,“你入职晚,不知道有关董事长上位的事,所以最好不要贸然提起。”
聂长莹好奇不已,趁厨房里的人不多,拉着芳姐到角落里问:“芳姐你行行好,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应对啊。”
芳姐拗不过她,把先前听到的传闻尽数告知。原来,老员工都知道韩正熙并非正经的韩家公子,而是成年后被领回家的私生子。因为原本台面上的儿子太不顶用,染上了一些戒不掉的毛病,韩家才让韩正熙继承了家业。集团里的人都不敢提起这事儿,生怕触了霉头。
“原来是这样,那韩正然也是吧?”
芳姐疑惑道:“韩正然是谁?”
“他难道不是XJ的副董事长吗?”
聂长莹惊讶的模样引得芳姐发笑:“你说什么呢,XJ的两个副董事长都不姓韩啊。”
“那韩董事长的孪生兄弟……”
“你说什么呢,韩董可没有什么孪生兄弟,我从未听说过。”
没过两日,聂长莹被喊去进行跟机服务,不出意外地又在头等舱里见到了韩正熙。这位主子似乎格外喜欢她做的甜品,每回出去出差,都要钦点她跟机。
这个机型的头等舱是封闭空间,关起门来自成一方天地。聂长莹立在韩正熙身前,屏息凝神地等他点餐。
“这回没有鱼?”韩正熙蹙着剑眉,略有不满。
聂长莹脱口而出:“您也爱吃鱼?”
韩正熙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恍惚,俊脸上的迷惘看起来甚至有一丝无辜。他抬手覆上额角,疲惫地道:“也对,韩正然爱吃鱼。”
这还是聂长莹第一回听见董事长承认自己兄弟的存在,她连着在芳姐之后又跟好几个人打听了一番,大家都说只是听过韩正然这个名字,但并不知道内情。难不成,他是比私生子还要忌讳的存在?
想到男人那奇怪的性格,聂长莹的心间泛起一丝心疼,不由自主地想替他说两句话:“董事长,韩正然毕竟是您的弟弟,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您说过,他常来宿舍找我要鱼吃的事。我觉得他可能是缺乏关心。”
她睁着两只真诚的大眼睛望向韩正熙,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像是好不容易才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说这番话。韩正熙知道她一直有些怕自己,没想到如今她竟会为了韩正然指责他这个老板不关心弟弟。
“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兴许是聂长莹的错觉,一向冷若冰霜的韩正熙难得地动了动嘴角,继而毫不客气地点了六道甜品。
这两兄弟的性格虽不同,在吃食上倒是一模一样。聂长莹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猫咪,一只高傲地仰着下巴,一只喵喵叫着撒娇。只要她一把食物拿过去,甭管情不情愿,两只猫都会瞬间暴露吃货本性,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她忍不住扑哧一笑,即使被韩正熙瞪了一眼,也照旧乐呵呵的。
韩正熙看着她,一脸无奈。
5
聂长莹没有想到,韩正熙所说的“处理”,居然是让她直接上门做菜的意思。
来开门的是韩正熙。他一路领着她穿过长长的门廊,同时下达指令:“冰箱里都是今早专人送来的新鲜食材,各种口味的鱼都来一份,你拿手的甜品也都要。”
自从脑补了两只小猫后,聂长莹非常渴望一次性投喂两只,再好好观察一下这两人。她甚至可以把寻找当初的玩伴的事暂且放一放。
她说干就干,撸起袖子择菜、洗菜。韩正熙全程在旁围观,韩正然却一直没有出现,说不定是在睡懒觉。
中途韩正熙离开了一会儿,拿了个小本子过来,一板一眼地记起操作步骤来。聂长莹看着好玩儿,就问道:
“你是想学做菜吗?”
“嗯。”韩正熙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她似乎更愿意和自己亲近了。
“那你们兄弟俩之前是怎么解决三餐的呢?我还以为会有专门的厨师呢。”
“我工作忙,没必要单请,偶尔在家可以点外卖。”
韩正熙被她的话语干扰,一时间没看清她放了多少葱,忙推开她的手,拿手指比了比葱段。
聂长莹扑哧一笑,道:“你没必要记这么仔细的,要是今天有好吃的菜,你说出来,我写份菜谱给你。”
韩正熙被那春花般的笑颜晃得一愣,低头轻轻地道:
“好,那下回你教我。说起来,论厨艺,你也当得起我的老师。”
他言语间透着十足的认真,明明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却偏偏让聂长莹生出一股奇异的熟悉感,兴许孪生兄弟的脑回路真是一个样。
“韩董,我发现你和你弟弟都有独特的称呼技巧。”
一个叫“主人”,一个叫“老师”。
聂长莹原本只是感叹一句,没想到一向淡定的韩正熙竟蓦地涨红了脸。他把小本子一放,双眼似要喷火一般怒气冲冲地冲上楼去了。
难不成韩正然连“主人”这种私底下喊的称呼都告诉韩正熙了?
聂长莹意识到这一点后,耳朵也染上绯红,埋头只顾切菜。
“主人!”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哥哥刚走,弟弟就来捣乱。两只爪子毫无顾忌地摸上她的背,兴奋地挠着,韩正然道:“酸菜鱼,酸菜鱼,今天我想吃酸菜鱼!”
聂长莹只好一边去寻酸菜坛子,一边问:“你哥呢?”
韩正然眼神闪烁地道:“哥有个视频会议要开,在楼上呢。”
聂长莹压下心底的异样感,上下打量他,道:“你们兄弟俩的感情还真不错,衣服都买一模一样的。”
“对啊。”韩正然说完又开始缠着她,时不时就从锅里捞片酸菜叶子出来,又被酸得直吐舌头,还要求安慰,弄得她手忙脚乱。
等所有菜都上桌,韩正然也不知道等等他哥哥,夹起鱼肉就开吃。
“你怎么不上去叫你哥下来吃饭,一会儿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韩正然一脸满不在乎道:“不要管他了。”
聂长莹放不下心,起身问:“我能不能上去看看,好歹问一问。”
“你不能去找他!”韩正然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像是要挂在她身上。
她浑身一颤,想起当初和那家伙分别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挂着自己的胳膊,虽未说话,眼神却倔强地诉说着“不许走”。
韩正然见她不理自己,眼神骤然变冷。
6
同样的俊逸容颜,少了常挂嘴角的戏谑,多了寒潭般幽深的眼神,这不是韩正然,分明是韩正熙的风格!
聂长莹脑中嗡嗡作响,心底还存着一份希冀,努力牵动嘴角道:“韩正然,别开玩笑了,不要以为你学你哥的模样我就会怕你啊。放手,跟我一起上去。”
男人不满地挑了挑眉,神态间带着惯居上位的傲气:“怎么,还想让我喊你主人?”
同样低沉而磁性的音色,却没有韩正然那么多起伏,而是平铺直叙的语调。
聂长莹用空出的手挠了挠头,陷入了莫大的恐慌。大变活人啊!这家伙是个双重人格,这就很尴尬了。
一想到高高在上的董事长曾经一口一个“主人”地叫着自己,她赶紧急中生智地道:“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就是来给董事长做饭的,才不认识什么别的人!”
“哦?”韩正熙居高临下地藐视她,“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有病,你以为我会让你轻易离开吗?”
跨国航空集团的掌舵人有双重人格,如果被底下的员工和顾客知道了的话,的确会引起恐慌,进而让韩正熙位置不保。
聂长莹竭力保持冷静,提出两全之法:“我可以签保密条款。”韩正熙放开她的手,抬步围着她绕圈打量。极具压迫感的气势席卷而来,聂长莹望着不远处的一桌鱼,肚子极其不应景地叫了两声。
“先吃饭吧。”韩正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率先走到长桌那头。他的目光在各式各样的鱼之间逡巡,脸色渐渐沉了下去:“都是咸的。”
敢情这两个人格,一个喜欢甜的,一个喜欢咸的啊,这可让人怎么伺候?
聂长莹几近崩溃。韩正熙看着她为难的表情,眉头皱得更深:“你只愿意讨好他的口味,要迎合我的时候,就那么不甘愿吗?”
“不,我愿意,我这就去把甜品端上来。”刚刚做好放进冰箱里的那批甜品,想来温度差不多了。
韩正熙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指着鱼篓子道:“再来一道糖醋鱼。”
他下达完命令后又在原地站了会儿,似是在思索什么。当聂长莹听话地开始给鱼去鳞时,他忽然转身出去,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盘番茄龙利鱼,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如果此时出现的是韩正然人格还好,可是韩正熙做出这种事……
聂长莹呆呆地把那勺鱼肉吃掉,就听韩正熙正经地问了句:“好吃吗?”
她被撩得头顶都快要冒蒸汽,含糊地应了一声。
韩正熙冷哼道:“我可不像他,只知索取。你来给我做饭的确是辛苦,让你先填饱肚子是应该的。”
明明这家伙连一句“主人”都没喊过,聂长莹的脑海中却莫名冒出“争宠”两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
安静地吃了一会儿董事长亲自投喂的龙利鱼后,聂长莹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她好奇地问:“韩正熙,你就没有想过要治病吗?”
他对她不知不觉的逾矩并不反感,蹲身抚摸小猫咪柔顺的毛,答非所问地道:“其实,韩正然不是我的弟弟。
说是宠物,或许更为贴切。”
他话音刚落,就猛地站起身来,换了副愤愤不平的表情道:“主人,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想抹黑我。就算是宠物,我也是你的宠物,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聂长莹捂住心脏,她仍未适应这堪比川剧变脸的人格转换:“就没有别人觉得你这样变来变去的很奇怪吗?”
韩正然一脸傲气,除去那稍显孩子气的眼神,倒是和韩正熙端着架子时很相像。
“我可不是对着谁都会变来变去的!”
听闻此言,聂长莹一愣:是啊,他既然有这样的精神障碍,那曾经自闭什么的,也许……
“韩正然,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我?”
他的眼眸闪过晦暗不明的光,下一秒,男人的人格又错乱起来,聂长莹完全问不出什么来。
7
在韩家的一天过得跌宕起伏,韩正然试图跟聂长莹解释一切,但到关键时刻,韩正熙总会出来占据身体的主导权,看得她目瞪口呆,险些忍不住拨打急救电话。要适应和双重人格患者交流,总是需要些时间和勇气的啊。
不过,看得出频繁转换人格把韩正熙累得够呛,他后来竟直接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聂长莹给他盖上棉被,心被“离开韩家”和“留下来照顾”这两个念头来回撕扯。
上次捡到的小猫咪从二楼跑了下来。
小猫咪饿得惨了,百般讨好地扒着她的裤腿求食。聂长莹如释重负,抱起它自言自语地道:“我可不是担心他,我是为了小猫才留下来的。”
韩正熙醒来时,看到的就是仅留一盏暖光灯的客厅吧台前,女人给一脸餍足的宠物猫唱摇篮曲的景象,和当初哄他睡觉时一模一样。
“聂长莹。”
聂长莹抬头看向他,眸光盈盈:“你醒啦。”
韩正熙起身朝她走去,大手覆在猫咪的背上,和她仅隔一指的距离。
她对上那双深沉的黑眸,明明心跳得很快,却偏偏挪不开眼,反而胡思乱想:怎么回事?先前常常被韩正然弄得脸红心跳,这会儿又对韩正熙起了别样的心思。虽说是同一个人,可到底性格不同,自己这算是花心滥情吗?
“我曾经,养过一只和它很像的猫。”
“嗯?”韩正熙突如其来的回忆语气打断了她的纠结。她不愿放弃这个探寻他内心的机会,追问道,“那只猫,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
韩正熙说得轻描淡写,聂长莹却从他简短的叙述中还原了一个被寄养在外的私生子的孤苦生活。韩正熙的亲生母亲死得很早,但韩父的原配夫人始终不愿承认这个非己出的孩子。这本身无可厚非,韩正熙自己也不愿回那个大家族。
小时候的他,除去有保姆和临时工的照料,便是独自一人,就连读书上学都未被允许。韩夫人怕他出去乱说话,坏了家族名声,韩父便只得给他请来家庭教师。
韩正熙只有一只宠物猫咪陪在身边,他每天把小猫当作同龄朋友倾诉,甚至和它一起作画。尽管猫爪子常常捣乱,他还是很有耐心地拿着乱七八糟的“梅花图”夸赞,就像对待一个真正的朋友。
直到有一天,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不知从哪里听到他的存在,找上门来大闹了一场。韩正熙待小猫如珠似宝,第一反应就是要护住这只宠物。
可惜,当一个人不够强大的时候,最忌讳的便是暴露自己的软肋。
“他说,私生子连宠物都不配拥有。”韩正熙嘲讽地一哂。所以,那个名正言顺的韩家大公子就这样毁掉了他的珍宝。
聂长莹揉着小猫咪爪子上的肉垫,义愤填膺地斥责:“一个连小动物都不懂得爱护的人,怪不得后来一事无成,没能继承集团呢!”语罢,她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青涩的少年,看着心爱的宠物朋友横死在自己面前,也不知他受到的打击该有多大。
眼前的韩正熙看起来很落寞,很孤独,眼中没有焦距,像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拔不出来。聂长莹虽不忍心唤醒他,但方才趁他睡觉时向朋友咨询到的信息,令她不得不郑重对待他的心理问题——
“韩正熙,其实,你根本就不是双重人格患者吧?”
男人的瞳孔骤然紧缩,仿佛一只警惕性极高的野兽,严厉地呵斥道:“胡说八道!”
“看,我一提到这个,你反应就这么大,其实你应该——”
“滚!”他指着门口,目光如箭般朝她射去。聂长莹咬了咬唇,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去。
大门关上的一刹那,韩正熙挫败地捂住额头,手肘撑在膝盖上颓然坐下。
8
宿舍楼底下的保安从门卫室里出来,帮聂长莹把大纸箱子归置到墙角。
“聂小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房子,真是厉害。”
聂长莹苦笑道:“哪儿能啊,我这回怕是要被解雇了。”
厨房里那些人指指点点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当总厨带来那道等同于宣判的指示后,又有谁不知道她被韩董厌弃到指名道姓地下令:以后但凡有他乘坐的航班,都不许她跟机。
那天她听到那个尘封的秘密时,就该想到自己的下场才对。
这个靠近赤道的国家仍然艳阳高照,聂长莹把箱子打包寄完后,便拎着行李箱走进了无处可躲的紫外线中。来这里不久,她居然积累了不少物品,尤其是为了给韩正然做鱼而特别购置的厨具,都是一等一的好货。
她曾经对这个男人如此用心,说是把他当成曾经照顾过的小乞丐也好,还是真的被他或高傲或撒娇的样子迷得不能自已也罢,终归是空恋了一场。
去机场之前,聂长莹来到鱼尾狮公园,拜托路人替她和那座著名的鱼尾狮雕像合影。
“某人曾经还开玩笑说要抓一条你这样的混血鱼来吃,真是大言不惭。”她摸着雕像叹气,忍不住想起曾经的朝朝暮暮。
“主人!”
“看吧,我还幻听来着。”她正摇头取笑自己,却见面前坐在阶梯上的游客们一脸见鬼的表情,紧接着,腰间缠上一双挠来挠去的爪子,脸上也传来了皮肤相触的柔软感。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韩董你贴得这么紧,小心我把你逮回家不放了啊!
聂长莹拼命挣脱,奈何韩正然劲儿太足,言语间又尽是暧昧,路人们也搞不清他俩究竟是什么情况。
“你给我放手!”
“不放,就不放,除非主人答应我不要走。”
聂长莹挣扎了一会儿,也累了。她放松下来,深呼吸几下,冷静地问:“怎么,韩正熙,你只有披上这层掩护,才敢光明正大地讨好我吗?”
缠在腰间的手渐渐松开,韩正熙转而抓住她的手腕,把人转过来,低头对上她神情受伤的眼眸,撒娇的神情消失不见了。
“你果然知道了。”
“是的。我咨询过做医生的朋友,双重人格根本不会共享记忆,也不是像你那样说变就变,还能自行控制的。你只不过是想欺骗自己,假装身边有一个和那只猫咪一样的弟弟,始终陪伴着自己。”
“韩正熙,你太孤独了啊。”聂长莹说完,没有再去看他失神的俊脸,拉起行李箱就走。
她终于可以完全确认,韩正熙、韩正然,还有当初的小乞丐,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他曾经受过唯一的玩伴被夺走的创伤,因而自暴自弃,整日流浪街头,甚至连身上的脏东西都懒得清理,最后才会形成自己有两种人格的幻想。
这样一个口不对心,要靠自我伪装才能发泄心情的男人,她还傻乎乎地念着他做什么。走吧,走了就结束了。
她抬手按着心口,却没法按掉那丝丝的痛意。
“聂长莹,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的?你当初抛下我的时候,根本没想过结果!”
9
少年的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脏黑脸蛋,仿佛就在眼前。
“小哑巴,这是今天的炸鱼干。你真的好像猫哦,哈哈!”
“爸爸又在跟外国人开会,我好寂寞啊。我给你唱歌听吧。”
“你不要拉着我啊,我真得走了。再见,我会想你的,我会回来看你的……”
聂长莹曾无比后悔过,少年清亮而倔强的眼眸常常在她的梦里出现。有一个人这样在乎你,舍不得你,离不开你的感觉,比什么都要美妙。
但不论是爸爸在新加坡的同事,还是之后到新加坡旅游过两次的她,都不曾再在这里见过类似的哑巴乞丐出现。
韩正熙迈着坚定的步子朝她走去,振振有词地道:“那时我刚失去我的猫,不想待在那个空荡荡的家里,每天活得像行尸走肉一样。是你让我从苦痛的回忆里走出来,让我知道无论自己有多难看,总会有人关心我、照顾我。但你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我看了很久的心理医生,才重新找回说话的能力。”
比起曾经的那只猫咪,他更想要的,其实是来自于她的温暖。自卑且脏乱的过去,混沌不堪的人格,这样的他,本来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对她发起攻势。就是在这种纠结中,他忍不住让分公司的员工把招聘广告发到了她原本工作的餐厅,还一次次以更活泼的韩正然的形象去找她。
他根本就无法逃离啊。
他破罐破摔地把她的脑袋往怀里一按,声音沙哑:“都是你的错。我有这样的妄想症,本来不想祸害别人。你不知道我那天费了多少自制力才把你赶走,甚至试图让你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可是没有办法,即使不见,你的影子也一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韩正然也每天出来闹腾,求着要找主人。所以主人,你能不能……收了我?”
他的神情很是无辜,好似自己被逼得这样,都是聂长莹的错。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情绪纷至沓来,有当初执意离开而没有搞清楚他身份的愧疚,有对这个表面强大、内心却脆弱至斯的男人的心疼,但更多的,是梦幻般的,终于能够得偿所愿的满足。
不过,这家伙别扭了这么久才决定要来追人,还是让聂长莹有些不爽。
她气呼呼地捶了两下他的背,提出要求:“我要收双份伙食费!”
自己可是要伺候“两个人”。
“好的。”
“那以后礼物也要双份,纪念日也要有两天,还有……”
韩正熙揉着她的发丝,像是融合了两种性格的柔软部分,万般温柔地道:“放心,以后什么都给你双份的,谁让你要接收两个我呢。”
聂长莹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猫先生,以后可不能只有我哄着你,你也要哄着我才行。”
“嗯,我保证。”
文/若然 图/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