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咫尺,山河远阔,人间烟火

  人的一生,需要有一次义无反顾。但就是这一次义无反顾,或许会是此生中,最璀璨的光亮。

  2009年,微博刚刚火,那时我总喜欢把知名主持人蔡康永在微博上面分享的三两小句子用钢笔抄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很多年后,那些记录小情绪的本子早已不知被遗忘在了何方,但在夜深人静手握着啤酒的时候总会想起这句话。

  “恋爱的纪念物,从来就不是那些你送给我的手表和项链,甚至也不是那些甜蜜的短信和合照。恋爱最珍贵的纪念物,是你留在我身上的,如同河川留给地形的,那些你对我,造成的改变。”

  所以,就算记忆里的一些人越走越模糊,但他不是,永远在那个年月日里清晰可见,不动声色。

  可能在冥冥中,有些人或事还会再遇见。就像两年前离开贝加尔湖畔的时候,就曾想过,总有一天我会重返这片土地,然后继续哼唱着李健的那首,“多少年以后,往事随云走,那纷飞的冰雪容不下那温柔,这一生一世,这时间太少,不够证明融化冰雪的深情……”

  所爱隔山海

  和两年前一样,从伊尔库茨克开车到贝加尔湖的路程其实并不遥远。

  仿佛只做了一个短暂的梦,窗外的景象就已经和前些天从满洲里进入俄罗斯时的大不一样,那些原本属于西西伯利亚平原一望无际的荒芜已经逐渐变了模样,甚至可以看到还未融化的雪山、贝加尔湖的火车环线,甚至还有路边慵懒地啃着青草的牛羊。

  车内缓慢悠扬的俄罗斯民谣让人暂时忘记疲惫,窗外的风拂过每一个人的脸庞。而六月的雨总是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还好有时就仅仅几分钟,很快太阳就从层层乌云后跳了出来。也终于在蜿蜒的山路背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一抹蓝色。这抹蓝色像极了深邃的“眼睛”,嵌在了这片土地上。

  由于贝加尔湖介于北纬51°29′~55°46′,东经103°41′~109°57′之间,又正值夏至,昼长夜短,整片贝加尔湖还犹如身处白昼。直至晚间十点,才能看到“眼睛”旁边开始闪动着的点点灯火。

  这是贝加尔湖边的利斯特维扬卡镇,也是贝加尔湖畔最有人气的地方。在这座小型村落中,湖岸边的渔民白日里依旧保持着最纯真的生活方式,出湖、打渔、晒干、烘烤。

  很多去过俄罗斯的人都会说,这里的人们虽然被誉为“战斗名族”,但在这个绰号背后,也有他们享受生活、乐观积极的一面。在湖边沙滩上,无数驱车前来度假的游客们还在享受着啤酒、炸土豆给他们带来的快感,远处的天边就泛起了红光,夕阳的倒影逐渐消失在了湖面上。

  那一刻,我突然记起,好多年前,在参加完大学挚爱室友婚礼后独自前往泸沽湖畔的情形。也是这样的夜半时分,湖面平和温柔,站在夕阳的暗影里,看着那个永恒的夏天,在我二十二岁那年。

  年轻的我当时以为,梦想会在远方,如今回望,其实没有多少人能和自己的命运抗衡,包括所有的分开和别离。

  那晚,睡在湖边的帐篷里,看着烟花绽放在百米高空,遥远的银河触不可及,月色与繁星在镜头中划过的轨迹,伴随着山间的虫鸣,一如法国作家西尔万·泰松在《在西伯利亚森林中》写道:“我正躺在一片寿命达两千五百万年的液体化石上。夜空中的繁星比它更要老一百倍。我三十七岁。”这一年,我二十八岁。

  但有些人却永远的二十八岁了。

  我不敢去回想,白日竟然在毫无信号的空间里,收到那条旧友离去的消息,而如今无论我怎么去回忆她的脸庞,都定格在了十六岁那年军训后相机镜头里笑靥如花的那一个画面。

  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的我与那些还未曾挥手就分开的人们一一道别。在离去之前,他们对我说,“我们终将分别,当我们相遇的时候。未来,依旧要像个孩子一样,然后我们重新开始,世界这么大,人生这么长,一定还会遇到一个人,让你想要温柔以待。”

  睁开眼,天际朦胧有了微光,只是眼角似乎还残留着一抹泪痕。

  山海不可平

  去往俄罗斯的前夕,两年前曾在那里相会的朋友得知我要重回贝加尔湖畔时,给我发来了信息,“已有两年未见,望两年后你所看到的星辰一如往昔。”恰好,几乎就是两年前的同一时间,我们一行队伍从哈尔滨出发,抵达了伊尔库茨克。

  这些年下来,不知不觉中才领悟到,最珍惜的永远是这些偶遇的人们,可以重逢或者永不再相见。风景永远在那里,只有我们才是彼此的瞬间过客。所以,当我又一次站在曾和故人走过的街道时,不禁怀念起那年一起坐在这座城市步行街上赏过的日落、喝过的白啤以及看过的俄罗斯少女。

  行走在伊尔库茨克的大街上,极少有人能感受到这是一座拥有60万人口的大城市,相反更像是进入了一座恬静的小镇,只有在中心区最繁华的马克思大街上,才能感受到一些城市的气息。

  伊尔库茨克这座拥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城市,是西伯利亚最大的工业城市和交通、商贸枢纽,除了是距离贝加尔湖最近的城市之外,也被俄罗斯人视为“西伯利亚的心脏”,更多人眼里的俄罗斯“东方巴黎”。

  当地人告诉我,其实这里的格局并不复杂,马克思大街、列宁大街等几条主干道贯穿了整个中心城区,伊尔库茨克河、安加拉河沿岸是城市较为集中的聚居区,众多居民零散地分布于3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使整个城市显得稀疏松散。也正因为如此,宜人的城市空间和城市建设,以及极具亲和力的人文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一大特色。

  而伊尔库茨克严控高层建筑的城市规划,以及分布于老城区的木制民居,则是这里几百年来能一直保持独有城市风貌的重要因素之一。后来了解到,由于一次大火,城市大部分建筑遭到了焚毁,损失惨重,于是当时的市长下令在城区内不得建设木制建筑,因此现存的木制建筑都具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所以,如今无论是清晨还是黄昏,站在这些建筑的檐下,你都能看到做工细腻但多少有些陈旧的窗花及入口处雕刻细腻的花纹。那些老旧斑驳的建筑,只有百年光景,而百年之于我们的历史,不过须臾。可是又怎能相比呢?当走在我们的城市,数年前砖楼上面涂满了“拆”字。但这边依然有着布满老旧建筑的街道,白桦,还有风。阳光被摇碎了,斑驳地落在陈年的建筑上,是那么的美。

  沿着马克思大街走到安加拉河畔,看成群的鸽子在河畔的沙皇雕塑旁随意地嬉戏、停留;潺潺的流水向北奔流不息,直至汇入北冰洋;还有河畔边玩着滑板和奔跑的少年……这一切都成为了这座城市最好的代言。

  伊尔库茨克的另一张名片是极具异国风情的“东正教”教堂。俄罗斯的建筑师们独创了“东正教”的建筑形式,由于地处北半球高纬地带,寒冬多雪,为了避免雪花长期堆积在屋顶上,俄罗斯人保留了十字型的建筑结构,并把拜占庭式的大圆顶改造成了充满童话色彩的“洋葱头”,同时也被镀上了各种绚丽的颜色,就像童话世界里的建筑。教堂顶部那些独特的“洋葱头”指向天空,仿佛是人间信徒在接受上帝传递的指令。

  我也像当地的教徒们一样,默默地走进没有摆设座椅的堂室,静静地站在那里,闭上眼睛,久久地祈祷。好像终于想通了,为什么有人会说,岁月就像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值得把握的年华,中间飞快流淌的是我们再怎么伸手也无法握住的时光。

  也许只是梦里的情节,几乎不可能在现实里发生。可是那种为了某个人、某件事而不顾一切的心思,应当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即使后来,很多人不会相遇,但都变得不再重要,也没有什么惋惜。

  人们常说,人的一生,需要有一次义无反顾。但就是这一次义无反顾,或许会是此生中,最璀璨的光亮。

  文/曹旻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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