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直不退休

　　在手足无措一阵子后，出于路径依赖，有些老人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对他们来说工作已经不是一种谋生手段，而是生活方式

　　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全世界都在享受在俄罗斯举行的世界杯足球赛，但俄罗斯的老人们却无暇享受，他们被糟心的事困扰：他们或许会一直工作下去。

　　俄政府计划于未来10年逐步将男性退休年龄由60岁调高至65岁，女性在未来16年逐步由55岁调高至63岁。看起来调高几年退休年龄并无不妥，德国已计划将退休年龄提高到68岁了。但问题是，俄罗斯的人均寿命并不长。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目前俄罗斯男性的平均寿命只有66岁。世界银行的数据则显示，只有57%的俄罗斯男性能活过65岁。在俄罗斯个别地区，男性的平均寿命低至63岁。这意味着，如果将退休年龄提高到65岁的话，有近半的俄罗斯男性将在工作岗位上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无法享受退休的闲暇。

　　不仅仅是俄罗斯，在世界其他地方，越来越多的老人也在面临退休延迟的局面。

　　老年人要“超期服务”

　　俄罗斯想让老年人“超期服务”是无奈之举，政府方面称，劳动人口不断萎缩，需要资助的退休人口则不断扩大，调整退休年龄非常必要。

　　劳动人口紧张是不少国家都面临的问题，而与俄不同的是，那些人均寿命较长的国家还在同时经受老龄化的考验。

　　截至2015年，全球有约45万名百岁老人，预计到2045年将增长8倍。在美国，百岁老人成了人数增长最快的年龄层。在英国，由于百岁老人太多，女王在执行每年给百岁老人邮寄圣诞贺卡的传统时，不得不额外雇人帮忙才能完成。百岁以下的老人就更多了，英国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在2010年到2030年间，英国65岁以上年龄段人口将增长50%，而85岁以上年龄段人口则将翻番。

　　“人瑞”增多是社会进步的标志之一，但政府的财政部门却为巨大的养老金负担头疼不已。世界经济论坛最新报告显示，到2050年，世界几大经济体——美国、英国、日本、荷兰、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国民将面临累计428万亿美元的巨额储蓄不足。就国民经济和社会福利保障方面来说，人口快速老龄化意味着急剧增加的开支与负担，可能将国家财政引入危机。比如，伴随人口老龄化而来的一大现象是慢性病患者剧增，必须改变现有医疗保健服务系统的医护模式，否则原有的养老金难以保障其生活质量。

　　不同国家有不同的退休制度。澳大利亚和瑞士等国有强制性养老金制度，劳动者有义务向退休账号存钱。美国等国家则设有公共现收现付制度，其目的是避免退休人员陷入贫困，利用雇主的贡献来支撑个人退休账户。但过去几十年的养老金制度和社会安全网，都由于人口寿命增加而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

　　让养老金体系雪上加霜的是，现在的年轻人更喜欢享受当下，对养老金并不上心。最近对上千名美国人进行的调查发现，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千禧一代缴纳退休金。这反映了一个长期的趋势，比如20年前的一项研究发现，比较年轻的“婴儿潮一代”为退休生活存下的钱远远少于年龄较大的“婴儿潮一代”。

　　在那些实行强制性养老金制度的国家，政府正酝酿推迟退休时间，也就是说，让老人们多交一段时间养老金，同时少领一些，通过“超期服役”的方式来弥补养老金的不足。

　　茂盛生长的“常青树”

　　人们以前称赞那些年纪很大但仍活跃在第一线的人为“老骥伏枥”或者“常青树”，但随着人均寿命的增加，“常青树”已经成为一种常见的现象。

　　比如，日本冲绳的KBG84是全世界唯一一支由百岁老人参加的流行乐队，这个乐队组建时成员的平均年龄是84岁，并由此得名。组成乐团的那些年过八旬的老奶奶们，在别人含饴弄孙的时候回到了舞台中央。

　　人们戏称KBG84是离天堂最近的乐团。“第一次听见人们叫我们‘偶像’，我还以为是说我们活了太久，都敲到了天堂的门呢。”乐团成员、92岁的目仲登美说。KBG84在日本巡演时，只接受80岁以上的观众，而且门票销售一空。

　　年龄增长似乎可以使灵魂歌手达到另一个境界。美国歌手奎恩·拉提法直到60岁才有了自己的观众。十年后，她出版了四张专辑，使她赢得了社会的认可并深受粉丝喜爱，这些都是她职业生涯前四十年里从未有过的经历。同样地，歌手查尔斯·布拉德利直到62岁才发行了一张完整的专辑《没时间做梦》。他的后续作品成为一些嘻哈音乐歌手复制的模板，67岁时，布拉德利再次发布了新歌《改变》。

　　一些年少成名的歌手，也在古稀之年爆发了强劲的艺术生命力。英国摇滚乐队齐柏林飞艇的主唱，罗伯特·普兰特在69岁时推出了更好的新作品，这时距离这支乐队的首次出名，已经过了40年时间。

　　美国歌手鲍勃·迪伦发行第二张专辑《堕落天使》时年纪更大，新的音乐展示了75岁老人的另一种声音和形象。在美国浪漫经典音乐会上，他的表演诙谐、令人流连。

　　除了艺术界，在其他领域也不乏这种“常青树”屹立的情况。106岁的英国人比尔·弗兰克兰可能是世界上年纪最大的在职医生，他思维敏捷，并在100岁到105岁期间，发表了四篇学术文章。弗兰克兰从上世纪30年代开始学医，职业生涯长久且辉煌，目前是全球过敏领域最重要的权威。他曾经与诺贝尔奖获得者、青霉素的发现者亚历山大·弗莱明共事，也曾被派往伊拉克给萨达姆·萨达姆看病。

　　按照规定，弗兰克兰该在65岁时正式退休，但他并未停止工作，之后一直义务贡献。截至目前，他退休后的工作时间，已经和他理论上的工作年限（即从执业开始到法定退休年龄）一样长了。

　　将工作变成生活方式

　　虽然工作了几十年的人大都想尽早享受退休的闲暇时光，但也有一部分人发现，退休后自己闲得不知所措。这种“退休综合征”会影响到其正常的生活节奏甚至健康。在手足无措一阵子后，出于路径依赖，有些老人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对他们来说工作已经不是一种谋生手段，而是生活方式。

　　上了年纪的人往往想工作。奈特是猎头公司“四十不惑”的创立者，这家公司的业务主要面向较年长的应聘者。奈特说：“我们没有年龄上限，之前有位82岁的客户，他公司的员工年纪最大的已经94岁。”

　　那是一家管理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资料的公司，那位94岁的员工退休了三次，每次退休后，都会回来看望同事。最初就是帮帮忙，之后越做越多，最后公司决定象征性地给他发工资，于是他又回到了公司上班。

　　也有些工作让人舍不得退休。比如，如果你的工作可以偷偷吓唬树赖、学狼叫，还能跟大猩猩幼崽一起玩，大概也不想退休。英国广播公司以拍摄纪录片著称，其《蓝色星球》系列、《猫科动物》系列都是近期的刷屏之作。这些纪录片的共同之处是拥有精致的画面和优美的解说词，解说者是英国国宝级电视节目主持人大卫·艾登堡爵士。现年92岁的艾登堡已经表态，说自己会工作到100岁，而且不会退休。

　　英国南安普敦大学人口变化中心的负责人简·福金汉姆是老年病学专家，她认为，取消了强制退休年龄是越来越多老人继续工作的重要原因。比如在高等教育领域，很多人都会工作到70岁以上。如果是体力活，年纪大了还继续做比较困难，但也并非绝对。科技正在改变工作，有些需要壮劳力的活已经由机器取代。

　　甚至有研究表明，继续工作会对老人的健康有利。一些年逾百岁的老人身体健康。最近一项研究显示，与比他们年轻20岁的人相比，这些老人更少得病。

　　对老年人来说，70岁后就可以随心所欲而不逾矩了，所以他们无论选择退休还是继续工作，都可以，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文/张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