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舟：王者难回

　　作为中国互联网社交领域曾经的王者，历经了二十年金戈铁马征途。在与移动社交错身而过之后，他通过转型投资孵化新的业务，如今凭借二手车和SaaS业务力图重兴人人，并且试图重回社交赛道，“做最好的未来的自己”。

　　创业老兵转身投资人

　　在中国互联网江湖，活跃着一批湖北系的创业者，雷军、周鸿祎、陈一舟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三人都是中国互联网行业中的顶尖人物，雷军的标签是厚道，周鸿祎的标签是好斗，而陈一舟的标签是聪明。周鸿祎曾经说：“湖北第一聪明的当属陈一舟，雷军第二，我第三。”

　　聪明的陈一舟，曾是中国互联网界当之无愧的社交巨头。人人网风头正劲时相当于今日的微信，2011年5月4日，人人网头顶“中国的Facebook”的光环风光上市，以14美元价格在纽交所成功IPO，首日市值便冲到70.7亿美元。而截至今年8月23日，公司股价已经跌至1.81美元，总市值缩水至1.25亿美元。在过去几年，人人网遭遇了劲敌新浪微博、微信、今日头条的战争漩涡，在移动社交时代完美错身而过。而后，微信霸主地位稳定、今日头条发力智能社交、YY和陌陌等直播平台主打视频社交、今日头条孵化的抖音也在短视频社交上风生水起，并且危及微信地位。而这些都已与人人网无关，其社交土壤早已沙化。

　　但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陈一舟所执念的社交领域地位沦落，但凭借天生狠辣的投资眼光，在各种风口上逐浪撒网，也收获颇丰。过去三年，陈一舟不时出现在一个个风口，并在风口失落时寻找到另一个。目前人人公司曾直接或间接投资互联网金融公司SoFi、二手车电商车易拍、物流公司GoGoVan、美国房产众筹公司Fundrise、卡车社区平台Trucker Path等多家企业，收益颇丰。

　　相比同期的湖北创业者，陈一舟不是最成功的。如今，雷军的小米香港上市，个人身价近千亿元；周鸿祎的三六零在上交上市，目前身家近400亿元。但陈一舟也曾是百亿富豪俱乐部一员，并仍在寻觅回归当年王者之荣光。

　　创业路风云跌宕

　　陈一舟是标准的学霸。1969年，他出生于湖北武汉，以优异的成绩考上武汉大学。学生时代，陈一舟的生活简单而轻松，如鱼得水。他认为，学习是可以找到捷径的，但是创业没有捷径。他曾表示：“创业只能埋头苦干，而且还必须做正确的事，如果方向不对，那就啥都没有。”大学时，陈一舟进入武汉大学物理系，之后转入计算机系，与雷军成为同学。毕业之后，陈一舟去美国留学深造，雷军则创业失败进入金山工作。陈一舟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拿到了机械工程的硕士学位，1995年陈一舟进入美国的阿尔泰克工作。不过两年之后，他又去斯坦福读书并拿到MBA跟电机工程的双硕士学位。

　　在斯坦福期间，陈一舟认识了两个重要朋友，周云帆和杨宁。周云帆曾经是清华的风云人物，后来也去了斯坦福留学。杨宁则是小学时就移民美国，在密歇根大学拿到电机工程学位之后又去了斯坦福进修。很快，三人开始创业。当时硅谷的雅虎正在崛起，成为了互联网的巨无霸，杨致远和孙正义靠着雅虎都成为亿万富豪。孙正义一度成为世界第二富有的人，身家达到了810亿美元，仅次于比尔·盖茨。多年以后，陈一舟也拿到了孙正义的一笔巨额的投资。

　　1999年3月，陈一舟与周云帆和杨宁回国，携手打造国内第一个专注于大学生社交需求的ChinaRen校友录，也是全世界第二个的实名制社交网络。陈一舟认为：“和后来流行的SNS产品相比，ChinaRen和它们最大的区别是：1.社交图谱不以个人为中心，而是以班级群为组成单位。2.当时没有大批量数码照片，更没有视频，用户沟通以文字为主。”创业时，陈一舟还特意回国见了老同学雷军，这时雷军在求伯君的赏识下成为金山的核心人物之一。雷军并不看好陈一舟的项目，觉得离赚钱太远了。陈一舟并没有听进去，仍然坚持。雷军则去做了电商，创办了卓越网。

　　陈一舟将公司定位为“全球最大的华人虚拟社区”。8个月后，ChinaRen上线。当时，正值互联网泡沫破灭前夕的最后疯狂时刻，公司在全国高校烧钱举办各种活动，2000年3月，注册用户突破100万，与此同时，公司账户也所剩无几，而且互联网泡沫开始破灭，陈一舟不得不将ChinaRen作价3000万美元卖给搜狐。

　　陈一舟进入搜狐，成为资深副总裁。之后他离开搜狐，并于2002年创办千橡互动，再次创业的他依然情系社区，但是兜兜转转并没有成功，直到2005年Facebook崛起，结合ChinaRen的经验，陈一舟认为实名制SNS需求在大学生人群的需求是非常旺盛的，于是做了5Q校园网，占据了校园SNS半壁江山。

　　当时王兴创办了校内网，但是他犯了陈一舟当年的错误，用户增长很快却融不到钱。于是，陈一舟趁机收购了校内网，并将其改为人人网。后来王兴离开创办美团，成为今日中国互联网的另一巨头。

　　由于中国不准Facebook进入，并且人人网于2008年获得孙正义巨额融资，发展迅速。特别是2009年一款“偷菜”游戏让人人网用户增长迅速。2010年12月，千橡互动更名“人人”。2011年，人人网以中国的Facebook光环在美国成功上市，最高时市值达到了70多亿美元，比新浪等公司还高。

　　但是辉煌的人人网在移动互联网时代陨落了。在2013年，人人网的月活跃用户达到了历史巅峰5700万，但是在向移动端迁移时遇到了巨大困难，微信的威胁和糟糕的用户体验使得人人网收入、利润、月活持续下滑，他试图打造的社交商业遭受到了致命打击。若说此前与微博抗争尙有一战之力，微信的推出彻底终结了人人网。陈一舟承认：“微信是个巨大创新，充满了移动的基因：用地址簿发展用户，这样SNS的实名制优势就没了。”

　　人人网败给了大势。陈一舟更愿意接受用“非战之罪”来形容人人网的衰落，他曾对媒体表示：“人人网是输给了发展趋势。”他坦承，如果人人网曾经的经验给中国互联网带来创业的经验教训的话，应该至少有三条：1. 计算平台的大规模转移对新公司是机会，对老公司是灾难；2.人肉的力量不可能战胜机器，勤奋不可能战胜网络效应；3. 转型比创业难，上市公司（彻底）转型比上天还难。

　　转型自救

　　从2011年开始，陈一舟和人人网做了各种尝试，但是还是没能抵住微信的压力。2014年，陈一舟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人人网要开源节流，尽快打平。同时，公司要寻找新的业务增长点，通过投资学习新的行业开始。”陈一舟开始探索转型方向。这是他从老同学雷军身上获得的经验。雷军之前做软件，软件行业竞争发展式微后，他转型做了几年天使投资，在做投资的过程中，他发现智能手机的前景，小米才应运而生。陈一舟表示：“我们投资的初衷是转型，要去探索一些以前没有太多经验的行业，才有可能建立足够的认知，然后才有机会转型到崭新的行业。”

　　从2015年开始，陈一舟开始广泛投资，其中“互联网＋”成为首选，涉足游戏、团购、互联网金融、直播、二手车、区块链等领域，投资范围则涉及全球企业。目前，其直接或间接投资互联网金融公司SoFi、二手车电商车易拍、物流公司GoGoVan、美国房产众筹公司Fundrise、卡车社区平台Trucker Path、炒股社交网络雪球、匿名应用Yik Yak、硬件企业StoreDot、JMOOP、Eunke Technology Ltd.、Eall Technology Limited等。

　　这些投资背后，显示了他对风口的敏感和判断，被周鸿祎认为“最聪明”的湖北人陈一舟，在投资领域目光格外狠辣独到。游戏是当时人人转型涉及的第一个领域，从2012年下半年开始，但短暂兴起后又很快失败；2014年互联网金融火爆之时，他开始涉足互联网金融业；2016年直播大热之时，人人又切入直播领域，正式启动人人直播并在首页推送热门直播，陈一舟还宣布将拿出价值300万的人人股票奖励优秀主播，但是虽然业务增长较快，但是因为将访问人人网PC端首页的用户强制跳转到直播热门页面引发了老用户的强烈不满。他还在在线教育、二手车和区块链等业务上加码。但是这些并没有让陈一舟等到“风口上的猪”，他认为是因为没有遇到适合自己的“台风”。

　　陈一舟投资不只在于探索转型，也稳定了人人的财务，通过艺龙、唯品会等投资取得了4倍以上的收益。但是作为成功的投资人，习惯带着财务回报的目光来看自己的公司，考虑的重要维度是投入产出，而不是产品本身，所以当一款产品的成长速度在某个时期低于预期时，就有可能被放弃。比如，2011年上市的、人人内部孵化的糯米网，由于投入不够大，机会在他手里打了个转就飞走了。在亏损运营3年后，陈一舟最终作价3亿美元，于2014年初把糯米网卖给百度。

　　而今，陈一舟布局的二手车、SaaS等业务成长为公司增长点。2014年，人人网购买了国内二手车电商交易服务平台车易拍20%的股权，2017年开始发力二手车销售和金融业务。与此同时，在美国投资了交通、房地产、金融等领域，最终瞄准以房地产和交通运输业为突破口的SaaS。2017年第四季度财报显示人人公司二手车销售收入为7780万美元，占到总营收的80%。在财报公布后，陈一舟表示：“公司经过几年的业务调整，已经从单纯SNS业务扩展到国内以高端二手车零售为主，全球以中小企业SaaS业务群为核心的崭新业务布局。”

　　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他将中止此前频繁的投资行为。在陈一舟看来，目前人人公司的转型已经基本结束。他对媒体表示，“在国内有二手车这么一个大业务，国外我们有SaaS业务，两个业务的天花板都挺高。人人上市公司在未来不会进行大规模的投资活动，包括财务方面和转型探索方面。未来我们也不会启动新的业务。”

　　但是回顾整个转型探索期，陈一舟在追逐风口的背后，也存在着在创新业务上浅尝辄止、自主创新力较弱、移动战略成效不足以及产品不专注等问题。而今，在不同风口游走的陈一舟终于完成探索期，转而在现有领域做深做强。

　　往事难追，来日方长

　　今年8月初，一篇回忆青春的文章刷屏了《13年了！曾经记录青春的人人网，你还记得吗？》。陈一舟发长文回应：“人人网的明天，由你定！”他回顾了人人网的前世今生，创业二十年的悲喜得失。他说：“大家都珍惜自己青春的回忆，人人网也何尝不怀念曾经的辉煌？”有着社交心结的他也想将人人网重新拉回赛道。

　　人人网今年Q4或者明年Q1终将扭亏为盈，在他的设想中，盈利之后的人人网可以毫不犹豫地把纯利投入到社交产品的研发上，“做更好的自己”。但是，谁来做，怎么做，他想听听老用户的意见，“比如说微信、微博、QQ、陌陌、探探、脉脉等，哪些地方做的不够好，人人网能切进去。”而谁来做，则是“准备贴在公告牌上，最后大家投票决定！”

　　当然，现在的人人网，已经不是人人公司最大的业务了，近几年陈一舟开始专注旗下的国内二手车业务和海外的SaaS业务。但是凭此复兴人人显然会困难重重。能否做一个更好的社交平台很难说，毕竟已经时过境迁，但是正如他所说，活下来了就有无数的可能。

　　回顾陈一舟的过去，颇有金戈铁马影像。作为精英创业，有着开阔视野，总是走在趋势前沿，总能迅速组装出最激动人心的概念和产品；而且投资能力强悍，财技超人。但是，同时这也使其显得不够专注主业、不能在亏损或逆境下坚持等。

　　然而俱往矣，正如陈一舟所说：“现实是残酷的，过去是美好的，青春永远是美丽的，遗憾是应该的……这里我们关心的是，如何做最好的未来的自己……”过往或有遗憾，仍要在未来做最好的自己……

　　文/卫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