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消融的人们

  • 来源:海外文摘
  • 关键字:冰川,地理学,养殖户
  • 发布时间:2019-08-18 21:22

  

  冰川在岩石腹地上延绵数十公里,最终与地平线交接在一起。另一侧则是广阔的海洋,蓝得近乎于黑。海上飘着正在融化的冰川,有些还成型,像是巨大的白色教堂。这样的景象,体现的不只是大自然的威力,还有人类一手造成的全球变暖的悲剧效果。

  这里是格陵兰西岸的迪斯库海湾,前方有世界上最大的冰川之一——瑟梅哥库雅雷哥冰川,北极圈内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尽在眼前。“在这片土地上,我感受到了宁静。”艾拉·尼维·丘德说道。艾拉只有18岁,曾在意大利生活过一年,意大利语很好,梦想着未来成为一名母亲和海洋生物学家。她第一次来伊卢利萨特的时候,看到了正持续消融的瑟梅哥库雅雷哥冰川,她就知道自己不会再离开。艾拉补充说:“我父亲是地理学家,教会我看到这片土地潜藏的危险和秘密,也让我明白其中的错综复杂,特别是当下的种种矛盾。我想研究这片大海的生命。”

  位于伊卢利萨特的一座房子。其后方是绵延数十公里的瑟梅哥库雅雷哥冰川。

  人们都说,极地的荒原正是因纽特人灵魂的延伸。在这片冰之岛上,生存环境似乎比别处更为恶劣:原始的定律从不考虑人类的渺小,相反,它促使人们学会找寻事物的真谛。因纽特人正是在这样的夹缝中存活了下来。对于雪地上的猎人、高纬度海洋中的渔夫来说,冰川就是他们的圣杯。可是,它正在消融。数千年前,因纽特人穿越白令海峡,从蒙古来到格陵兰,还曾遭受来自丹麦长达三个世纪的殖民统治,民族认同几乎全部被抹去。如今,在这个面积七倍于意大利的岛上,只居住着56000人。和其他少数民族类似,他们也面临着消亡的风险。

  大卫·费勒梅塞尔

  他那20 多只狗已经歇了下来。夜里,大卫·费勒梅塞尔会再检查一遍,如果一切正常他就回家。“在这儿,54 岁的人就算老的了。累活儿还是留给年轻人吧。”大卫说着,自己先笑了,他的表达有些费力,“这里很少有人讲英文,不过也许我们该适应一下了。西西缪特有100 多个养殖户。带着狗在日益变薄的冰川上打猎是个异常困难的挑战,甚至雪橇都可能搁浅。所以我们得另寻生计。比如说,由于修了新路,到访的游客每年夏天都成倍增加。看到这些变化我是非常欣慰的,不过,冬季来临的时候我更开心——和冰川在一起使我感到自由。因为冰川,我学会了忍耐,学会了驯服风暴。‘格陵兰在因纽特语中就是‘白色大地的意思。

  “年轻人几乎忘了自己的语言,也对父辈的生计知之甚少。当然,其中的原因也包括,气候变暖致使狩猎期和捕鱼期缩短,以往的谋生手段显得更加复杂困难,”大学生玛丽娜·索希尔认为,“这是一个微妙的过渡期。”或者换种说法:因纽特人还与这个脆弱的世界相连结,并在转型中尽力保存自己的根,以此下注未来。

  伴随着尖叫声和轰隆声,格陵兰每年都有冰川消融,体积可达罗马斗兽场的3000倍。自1979年以来,北极海冰减少了约250万立方千米。“海平面上升,侵蚀海岸,气候在变暖,”一个刚打鱼回来的渔夫抱怨说,“虾转移到了更北的地方,寻找更冷的海水,而我们这儿竟第一次看到了鲭鱼。”

  波尔达·拉森

  我与格陵兰的关系是矛盾的:既爱又恨。几年前我开始在西西缪特当导游,开始从另一个视角——也就是透过游客的眼光来观察我的故乡。让我受到触动的是,他们面对壮阔的大自然,有的赞叹不已,有的却静默沉思。”波爾达·拉森今年24 岁,有个两岁的女儿,“我希望看着孩子在这儿长大。也正是为了子孙后代,我们更应该保存过往,维护这个群体。近百年来,世界变化太快,人们越发贪得无厌。所以,我们得慢下来,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否则就再也来不及了。只有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我们才能重新找回存在的意义。”

  艾尔尼·奥托·达尔

  “伊提里格是个小小的村庄,我生于斯、长于斯。首府我只去过一次——那儿的人太多了。我17岁开始跟父亲打鱼,祖父和曾祖父也是渔民。这里的生活是对基本需求的回应:饿了就出去找吃的。我希望我的下一代能延续这个传统。我会在冬季教孩子们捕鱼、打猎,但不强迫他们坚持。我只想让他们和我一样,能从中开掘生命的广度。没有周围的大海我无法生存,所以说这正是适合我栖身的地方。每次望向前方的海湾,我都心生敬畏。”

  本杰明·卡尔森

  6 月21 日国庆节那天,本杰明·卡尔森穿上他最好的足球鞋。“每年在伊提里格,因纽特人会和游客踢一场足球比赛来庆祝这个节日。” 卡尔森说,这次比赛输了,他刚调整好心情,“今年只能这样,不过下次我们会赢的。”

  本杰明有两个孩子、一个女朋友和一份好工作:“我喜欢做义工,在西西缪特帮助残疾人。我也爱玩帆船和捕鱼。格陵兰的自然力量十分独特,它会让你很有生命力。不过,我还是想再次出发,去尝试不一样的生活——因为我害怕看得见的未来。但如今变化太多,我们的世界很容易被搅乱。所以,即便我没有太多自信,也还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无论我走到哪,终归是个流浪者吧。”

  格陵兰房子的丰富色彩和冰雪融化后裸露地表的棕灰色形成鲜明对比。

  努努·艾丽·奥尔森

  在制革厂“绿色大皮革坊”中,她的办公室正对着卡科尔托克海湾。她的房子和其他人的一样,紧贴岩石。从下往上望去,这座村庄就像乐高积木堆砌出来的一样。

  “我们需要有多彩的颜色,才能在白色荒原上彰显存在感。”47 岁的努努·奥尔森身着传统服饰,笑着说,“这些衣服我只在隆重的场合穿,比如结婚,还有我女儿的高中毕业典礼。”有闲工夫的时候,努努会去西西缪特探望女儿:“旅行既费钱又遭罪,我每年只看她们一次。格陵兰是很极端,可我也不能到别处生活。和大自然的连结能帮助人思考,能给人以喘息的机会。但它现在正面临危机:冻土层被破坏,出现了新的动物,而另一些物种消失了。”

  布提·米凱尔森

  29 岁的布提·米凯尔森坚持每天训练。在卡科尔托克博物馆值完班后,她便穿上运动服训练。布提的目标直指北极冬季运动会。她说:“这是极地运动的奥林匹克,激发肾上腺素,需要奋力拼搏。在格陵兰,所有事情都得自己争取,政府不会补贴运动员。”或许可以说,布提于茫茫冰雪与荒凉的海湾之间自觉心安,“在一个人口3000 人的小镇生活是怎么样的?与世隔绝也充满着激情和挑战。你出门的时候遇见的都是熟人,他们也不会要求你必须做出某种改变。”

  雅布特西亚克·布朗茨

  雅布特西亚克曾到努克生活过几年,在一家商店当售货员。在那些夜晚,他写道:“我在一本挪威文学选集上发表了一篇小说,名为《明日从不是全新的一天》。然而,我的创作重心在戏剧。我想讲述的是我们民族本身、因纽特人的传统与文化。”他解释说,“我们的世界截然不同,你会既赞叹又抵触。”雅布特西亚克·布朗茨今年26 岁,很多像他这样的年轻人都觉得有必要铭记故乡。“面向未来,先得守护好我们的文化遗产,而其中又要从保护语言入手。比如,我们有几十种关于‘雪的说法,每种形状的雪花都有自己的名称。最常见的冰晶叫‘Nilalik,但是现在几乎看不到了。”

  全世界的科学家开始协作,研究气候变暖所带来的后果。他们搜集数据,试图分析未来的变化。每年,政界、工业界及北极圈原住民代表都会聚集到挪威特罗姆瑟开会。在今年1月召开的“北极前沿”会议上,大家集中讨论了世界所面临的未来:北极冰川变少,露出更多地表,会有更丰富的矿产资源可供开采,此外,还会促成替代航线的开发。“未来数十年,这里的地缘政治重心将发生转移,人类开始征服最后一个边界。”丹麦企业家赫尔夫·格隆伦说道,“相较于城市生活,我更喜欢大自然,因而我选择到格陵兰定居。不过,我们的目的还是实现盈利。”

  如今,格陵兰只有部分海岸线有人居住,由于城镇之间没有路,相互之间的往来不能靠机动车。这里的名字都很卡通化:卡希亚尔苏克、卡科尔托克、西西缪特、伊提里格。海水结冰的时候,人们可以使用电机雪橇或狗拉雪橇,夏天则乘船。“夏季,太阳总是停留在地平线那儿,营造出金光灿灿而又没有尽头的感觉。与此相对,冬天既漫长又黑暗。当冰雪开始连接海洋和陆地的时候,就产生了生活在平行宇宙的错觉。”丹麦人安奈特·汉森如此描述说。努克是格陵兰岛的首府,虽然只有两万居民,但起码可以称得上是岛上的“城市”了。因其舒适的氛围,安奈特在这里开了一家咖啡馆。小店位于这个大岛唯一的商业中心,那里有几间餐厅、一家啤酒馆、几处文化场所和一个展览中心。不难看出,人文建筑从自然景观中汲取灵感,画出了一道北极光。“冬季的黑暗也有它的美。人们在家中相聚,一起做饭。因纽特人喜欢社交、爱笑,可一旦有什么不对劲了,大家就会像冰川那样,陷入沉默。”

  以前,当老人感觉大限将至,他们会远离海岸,躺在雪地上等待死神的降临。人们以这种方式回馈大自然,维持“天堂”的纯净。在这片“绝境”上,尽管未来难以预知,大部分居民依然希望继续像从前那样生活下去。

  [译自意大利《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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