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史为鉴：疫情对金融稳定的影响及风险防控

　　瘟疫的历史经验与比较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瘟疫并不是一个新鲜的名词，它在人类发展的历程中留下了鲜明的烙印。早在远古时期，雅典鼠疫、古罗马安东尼瘟疫和查士丁尼瘟疫就给人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进入中世纪之后，亚欧非大陆爆发了严重的黑死病。17世纪以来，米兰大瘟疫、伦敦大瘟疫和法国马赛大瘟疫的相继爆发使人类经济社会的发展遭到了重大挫折。2002年，我国出现了非典型肺炎疫情（SARS），累计确诊5327例，死亡349例。2009～2010年间，美国爆发了严重的新H1N1疫情，最终造成大约6080万例感染，13000多人死亡。2019年12月起，我国爆发了新冠疫情，截至2020年2月24日已经确诊了7.7万余人，死亡人数超过2500人。

　　从历史经验看，由于瘟疫具有潜伏期、爆发期、扩散期和遏制期等多个阶段，因此它与海啸、火山爆发等其他巨灾引发的公共卫生危机相比，瘟疫引发危机的时间更加持久，通常不会很快结束。例如，美国的新H1N1疫情持续了大约一年左右，其GDP增速在2009年同比下降了2.4%，而世卫组织将全球警戒级别提升至6级，足以证明新H1N1疫情对美国的社会经济和金融系统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冲击。

　　除了2002年的非典型肺炎疫情（SARS）之外，1994年印度苏拉特的肺鼠疫情也与目前我国的新冠疫情较为相似。在苏拉特爆发的公共卫生危机中，其传染源头是城市中的污水管和雨水管出现了外溢，这就把一些居住在污水管和雨水管中的老鼠赶了出来，最终传染给了人类。在危机爆发时，苏拉特出现了严重的恐慌，由于只有医生才拥有外科口罩，普通民众只能被隔离在家中，把手帕罩在脸上来防止病毒传染。经过了大约4个月左右的时间，肺鼠疫情的危机才结束。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尽管苏拉特的城市并不大，但是这次疫情导致了大约1200多人感染，超过60人死亡。虽然新冠疫情的传染源头仍待确定，但是根据很多报告预测，缺乏监管的武汉华南海鲜市场是造成本轮公共卫生危机的重要原因之一。在危机爆发时，N95口罩、医用外科口罩、防护服和护目镜等器具成了民众争相购买的物品，而且人们都被隔离在家中以避免被病毒感染。

　　美国新H1N1疫情和中国SARS疫情对金融稳定的影响

　　虽然1994年印度苏拉特的肺鼠疫情与目前我国的新冠疫情在起源、过程等方面存在诸多的相似之处，但是由于苏拉特的城市面积和人口数量较少，并且它并没有造成全国范围的危机，其对金融稳定的影响也很难查找，因此我们重点分析2009～2010年美国新H1N1疫情和2002年中国SARS疫情对金融稳定的影响。

　　美国新H1N1疫情

　　美国新H1N1疫情俗称“猪流感”，其传染源头是携带病毒的猪，传播途径为呼吸道、环境或气溶胶传播等多种方式。该疫情发生于2009年3月，持续了长达一年多的时间才结束，造成了大量人被感染，其严重程度要远超本轮我国的新冠疫情。

　　造成美国成为新H1N1疫情重灾区的主要原因包括：首先，美国与墨西哥在地理位置上相邻，并且它的口岸防控措施较为宽松。早在美国发生新H1N1疫情之前，墨西哥就已经爆发了新H1N1疫情，但当时美国并没有重视。其次，普通民众对美国的医疗技术持有较强信心，隔离效果不太明显。由于美国经常发生流感，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大约每个季度美国就有将近3万人死于流感，因此新H1N1疫情并没有引起民众的太多关注。人们对美国的醫疗技术持有较强信心，并且不刻意与其他人保持距离，这导致了其隔离效果较差。最后，2019年5月，美国疾控中心修改了确诊方式，这导致感染人数的统计数据出现了激增。

　　图1是2009年3月～2010年3月美国GDP增速、股市涨跌（环比）和企业债收益率走势图。从图中可以看到，在美国新H1N1疫情爆发期间，美国的宏观经济和金融市场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或冲击。在2009年3～9月，美国的GDP增速均为负值，10月之后才逐渐转变为正值。在疫情爆发期间，美国的企业债收益率呈现出逐渐下跌的走势，从2009年3月的5.19%下降至2010年3月的1.74%。由于美国股市中拥有大量业绩优良的上市公司，因此股市涨跌（环比）仅仅在2009年10月和2010年1月为负值，其他月份则为正值。

　　中国SARS疫情

　　中国SARS疫情爆发于2002年12月，首例病例出现在广东顺德，直到2003年8月才被完全控制。根据中科院武汉病毒研究所发布的研究成果，中华菊头蝠是SARS病毒的贮存宿主，果子狸是该病毒的中间宿主。

　　造成我国SARS疫情引发社会恐慌的主要原因：首先，绝大多数的医务人员对SARS疫情不了解，治疗方式也出现了错误。由于医务人员对SARS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西医中也没有相关的特效药，甚至使用抗生素和激素来治疗，结果取得了适得其反的效果。其次，我国在管理和信息发布方面存在改进之处。从SARS疫情爆发的整个过程看，相关管理部门在应对公共卫生危机的应急管理水平有待提高。同时，由于信息发布较为迟缓，每天公布的确诊病例数据很不透明，在一定程度上引发了人们的恐慌。最后，一些国内外媒体的错误宣传造成了民众预期的混乱，在一定程度上也加剧了社会恐慌。

　　图2是2002年12月～2003年8月中国GDP增速、股市涨跌（环比）和中证综合债涨幅（环比）走势图。从图中可以看到，在我国爆发SARS疫情期间，我国的宏观经济和金融市场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或冲击。具体而言，2003年1月我国的GDP增速为11.1%，之后有所下滑，从4月份开始GDP增速下降了1个百分点。在SARS疫情期间，我国的中证综合债涨幅整体上呈现下降走势，从2003年6月起其数值变为负值。我国股市涨跌和中证综合债涨幅较为相似，也从2003年6月开始变为负值。也就是说，在2003年6～8月，金融市场出现了“股债双杀”的局面。

　　新冠疫情对金融稳定的影响

　　我国的新冠疫情起始于2019年12月，根据中国科学院最新的研究报告，华南海鲜市场并不是病毒发源地，而是从其他地方传入的。截至目前，新冠疫情已经持续了3个月，感染和死亡人数仍在上升，日本、意大利、泰国、韩国、美国、新加坡等国家也相继出现了病例。新冠疫情对于我国的金融稳定形成了一定的影响或冲击，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新冠疫情对中小企业的生存和发展是重大考验，并可能引发失业、裁员等一系列问题。根据一些调查公司的统计数据，由于很多中小企业开工或者开业的时间较晚，2020年一季度业务量出现了大幅下滑，但同时它们仍然要承担工资、利息和租金等成本，这导致大约超过70%的中小企业都受到了新冠疫情的冲击。由于中小企业在GDP方面的贡献比例大约为60%，而且在就业方面的贡献比例大约为80%，因此如果大部分中小企业出现生存危机，就有可能引发失业、裁员等一系列问题，并且会影响我国的金融稳定，最终导致严重的系统性金融风险。

　　其次，新冠疫情可能会对金融机构的传统服务模式形成严重冲击，这有可能导致它们的网络安全风险上升。由于新冠疫情爆发之后，为了避免病毒传染，很多居民被隔离在自己家中，这对人们的金融生活形成了较大冲击。例如，很多商业银行的业务模式由柜台面签转变为“远程面签”，并且更多地使用金融科技作为与用户沟通的方法或手段。即便在新冠疫情结束后，由于民众排斥聚集的心理存在一定的惯性，区块链、虚拟现实等金融科技仍然对金融机构的服务发挥重要的作用。需要注意的是，这会对金融机构的传统服务模式形成严重冲击，但也可能导致其网络安全风险上升，进而影响金融稳定。

　　再次，一些西方媒体的错误宣传有可能引发社会恐慌，并最终影响金融稳定。根据Nature杂志上论文的观点，本轮新冠疫情的主要感染者为中老年人，对儿童和年轻人的影响相对较小。尽管新冠疫情的传播速度较快，但是感染人员的死亡率只有2.5%左右，相比于2002年SARS疫情中大约13%的死亡率，新冠疫情导致感染人员的死亡率较低。从死亡人数看，新冠疫情导致的死亡人数也远远低于2009～2010年美国的新H1N1疫情。但是，一些西方媒體的错误宣传和谣言有可能引发我国民众出现巴甫洛夫式的恐惧，这会导致人们出现预期混乱，进而会造成金融市场的波动，并最终形成系统性金融风险。

　　我国应对新冠疫情的风险防控措施

　　通过借鉴疫情对金融稳定影响的历史经验，并且结合新冠疫情发展的具体情况，笔者提出了如下风险防控措施：

　　运用积极的财政政策来提振宏观经济。根据凯恩斯的经济学理论，在危机中财政政策是较为有效的，而货币政策则经常出现失灵。因此，管理层应当更加重视运用积极的财政政策来提振宏观经济，而货币政策则要更加灵活适度。具体而言，除了目前已经实施的财税优惠政策和农产品政策之外，管理层应当设法帮助一些中小企业度过生存危机，并且积极推动各区域之间物资和人员的顺利流动，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供应链的中断。对于服务业中的一些中小企业来说，降费可能比减税的作用更加明显，尤其是降低租金、水电等方面的费用可以直接促进这些企业的成本下降。以上财政政策不仅可以降低新冠疫情对金融稳定的负面冲击，并且可以确保多数中小企业渡过目前的难关，从而保障宏观经济的正常运行。

　　充分发挥数字经济在宏观经济中作为“稳定器”的功能。在本轮新冠疫情的爆发过程中，数字经济成为我国宏观经济中的一个亮点，并且发挥了“稳定器”的功能。与2002年SARS疫情爆发时的情形不同，当年我国的数字经济还不发达，一些电商平台还没有建立起来。目前我国已经拥有大量的电商平台，而且网购规模在全体社会零售规模中的比重已经超过了20%，数字经济已经得到了一定的发展。在本轮新冠疫情期间，很多居民都被隔离在自己家中，一些线下交易也受到了负面冲击，此时很多消费就转变为线上交易的形式，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线下交易的损失。此外，数字经济有利于推动银行等金融机构的传统服务模式转型，并且在改善中小企业融资方面具有较强的优势。由于在疫情期间很多传统商业银行的信贷业务关停，而一些网络银行的信贷规模却呈现出上升趋势。因此，充分发挥数字经济在宏观经济中作为“稳定器”的功能，对降低新冠疫情对金融稳定的冲击、促进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对社会舆情进行合理引导，使民众对新冠疫情具有合理预期，避免出现社会恐慌。在新冠疫情爆发的背景下，社会上出现了一些虚假信息或违法广告，而一些西方媒体也利用新冠疫情进行错误宣传，其目的是使居民的预期出现混乱，并造成社会恐慌。因此，管理层应当对以上虚假或违法的广告进行惩戒，对于西方媒体的错误宣传及时进行辟谣，使与新冠疫情相关的信息更加公开透明，并且正面、准确引导民众的预期，从而降低新冠疫情对金融稳定的负面冲击。

　　王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