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团骗“工伤”巨额赔偿

　　结伙流窜到小煤矿应聘，故意制造工伤事故并索要工伤款，在送医后拒绝接受系统治疗，迫使煤矿主拿钱了事——这个犯罪团伙在不到3个月时间里在云南、河北、湖南作案3起，骗得工伤赔偿款高达95万元。

　　2019年6月28日，经湖南省醴陵市检察院公诉，赵申艮、赵月林、龚存斌、赵声发因诈骗罪被醴陵市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至三年不等，并各处罚金三万元至一万元不等。

　　组团实施“煤矿工伤事故”诈骗

　　重庆巫山县是我国南方一个煤炭资源较丰富的县，很多本地人都曾在各种小煤矿中当过工人。当地人赵申艮就曾干过多年煤矿工作，还曾经调解过工伤事故，对煤矿十分熟悉。赵申艮知道，私人承包的中小型煤矿投入较少，安全生产设施不完善，特别是随着煤矿安全生产整顿后，一般每班从事采煤作业的工人较少，发生工伤事故后，煤矿主往往选择息事宁人，私下赔钱了事。赵申艮认定，制造煤矿“工伤”事故诈骗煤矿主钱财是一条发财捷径。

　　2018年，巫山县当地煤矿大批整顿关停，赵申艮因赌博又欠下不少外债，在老家混不下去，便打算纠集当地失业矿工赵月林一起炮制工伤事故以骗取赔偿款。不久，赵申艮的外甥龚存斌和一起做过煤矿工人的赵声发及雷邦斗、冯学保（均另案处理）加入团伙，一群人开始流窜各地作案。这伙人多次前往湖南、河北等省，专盯中小煤矿下手。经常是四五个人合伙作案，分工明确。雷邦斗等人负责踩点，先期通过招工方式进入所确定的诈骗对象煤矿，稍稳定并了解到该煤矿仍需招聘煤矿工人后则立即通过电话联系团伙中的“伤员”假装应聘进矿工作。赵月林也通过应聘进矿后负责指导“伤员”假装负伤。再由赵申艮代表家属与矿主谈判索赔。

　　为获得逼真的受伤效果，团伙中的“伤员”通常在矿井里故意擦碰出一些伤痕，“有一次假装摔倒，砸到矿车上差点丧命”。曾在煤矿工伤诈骗中扮演过“伤员”的龚存斌事发后交代。

　　他们甚至成功骗了医生——“伤员”把头偏到一边，照CT时会显示重影，导致医生误判伤情。由于伤者身体皮下瘀血，又坚称自己偏瘫。医生拿不准其是否神经受伤，只能以伤者描述为准判断伤情。一旦诈骗得手，共同参与当次诈骗作案的成员便将所骗赃款扣除车费及日常开支后进行瓜分，担任煤矿工伤诈骗“伤员”一般会多分得几千元到数万元。

　　最初在流窜全国部分煤矿主产区实施“工伤”诈骗作案时，他们自己定的诈骗索赔金额一般是一两万元。后来，随着作案手法越来越娴熟，加之发现诈骗得手所骗煤矿无一家报案，他们一发不可收拾，索赔金額也从一万元提高到数十万元。

　　疯狂作案3个月骗取近百万元

　　2018年9月初，他们又开始实施新一起诈骗的计划。先由雷邦斗到醴陵市某煤矿踩点，先行进矿务工，后又联系介绍赵月林、龚存斌二人以务工名义应聘进矿。9月9日，龚存斌、赵月林二人在煤矿井下作业时，龚存斌故意从高处摔下而后假装陷入昏迷状态，由赵月林通知矿上其他工作人员将其送医治疗。

　　煤矿矿主刘成（化名）获悉后立即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得知龚存斌颈椎错位，身体左侧瘫痪无知觉。在医生建议下，刘成将其转院至株洲一医院治疗。转院后，刘成通过赵月林联系上龚存斌的舅舅赵申艮。赵申艮提出私了，要求公司一次性赔偿40万元。同时，龚存斌拒绝做手术，甚至采取拔针管、绝食等行为抗拒治疗。刘成无奈，只好与龚存斌签订赔偿协议，一次性赔付了40万元。诈骗得手后，除租车等花费1万元开支外，龚存斌分得赃款112500元，赵申艮、赵月林、雷邦斗每人各分得92500元。

　　另查明，2018年11月，冯学保在河北省邯郸市峰峰矿区某煤矿踩点，而后通过电话通知赵月林、赵声发以务工名义应聘至该煤矿上班。11月9日，赵声发在进行采煤作业时，假装被石头砸伤陷入昏迷。在送医治疗时，他一直故意装病，待医院给出病情有可能严重的结论后，赵申艮则以亲属名义向煤矿提出高额索赔，共骗得40万元。除去费用后，赵申艮、赵月林、冯学保各分得95000元，赵声发分得115000元。

　　2018年10月初，赵申艮、赵月林和冯学保等人应聘至事先踩点的云南省富源县某煤矿。10月10日，冯学保在下井作业时故意摔倒，三人骗得该煤矿15万元。除去费用后，赵申艮、赵月林均分得45000元，冯学保分得55000元。

　　偏瘫矿工竟在老家学驾照

　　2018年11月初的一天，老家在重庆的醴陵市煤矿主刘成回到老家，多方打听龚存斌的情况。几经联系，刘成了解到龚存斌当时正在其老家巫山县一驾校学车，看上去很健康。刘成还通过当地朋友了解得知，替龚存斌出面处理工伤事故的赵申艮，不仅还清了所有债务，还准备在巫山县承包一家茶楼。与赵申艮一起打工的赵声发，前两年家中建房欠下的十余万元欠款也在几个月内全部还清。

　　感觉可能是受骗了，刘成于11月7日向醴陵市公安局报警。警方接警后，派员到巫山县对龚存斌的情况进行调查并发现，龚存斌回到巫山县期间不仅考了驾照，还可以骑摩托，根本不像受过严重工伤的人。醴陵市公安局遂于2018年11月12日进行立案侦查，并于12月13日、14日奔赴重庆巫山、贵州等地，分别将赵申艮、赵月林、龚存斌、赵声发抓获归案。

　　由于该案涉及嫌疑人较多、涉案地域较广，案情异常复杂，获悉公安机关进行立案侦查后，醴陵市检察院立即组成专案组提前介入引导公安机关进行侦查取证。民警在检察官的引导下，频繁往返重庆、贵阳、郑州、邯郸等地，行程上万公里，最终确定涉案嫌疑人的基本情况及活动规律并一举将龚存斌、赵声发、赵月林、赵申艮等人抓获归案。

　　案件移送至检察院后，办案检察官第一时间依法作出了审查逮捕决定并引导公安机关加大侦查取证力度，并尽可能地做好追赃挽损工作。2018年12月20日，醴陵市公安局依法冻结被告人赵申艮涉案赃款25万元，并分别扣押了赵月林、赵声发违法所得22500元、49800元。案件审理期间，赵声发的亲属通过醴陵法院退赔给被骗的河北峰峰矿区某煤矿违法所得65200元，得到该矿谅解并出具从轻处罚意见书。

　　2019年4月9日，醴陵市检察院一方面依法将该案向醴陵市法院提起公诉，另一方面督促公安机关加大了当时尚在逃的两名同案犯雷邦斗、冯学保的追逃力度。

　　2019年6月28日，法院以诈骗罪分别判处赵申艮、赵月林有期徒刑十一年，并各处罚金三万元；判处龚存斌有期徒刑四年，并处罚金一万元；判处赵声发有期徒刑三年，宣告缓刑四年，并处罚金一万元；对公安机关冻结的违法所得38.75万元返还给各被害单位，并对尚未退缴的违法所得予以继续追缴。

　　另据了解，该案的另外两位涉案犯罪嫌疑人雷邦斗、冯学保，醴陵市公安局已先后于2019年6月抓获归案并提请醴陵市检察院予以批准逮捕，检察机关已作出批准逮捕决定。2019年7月19日，被告人冯学保因诈骗罪被醴陵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并处罚金二万元；2019年12月26日，被告人雷邦斗因诈骗罪被醴陵市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一万元。

　　这是一个典型工伤碰瓷、以苦肉计骗钱案。承办检察官分析说，本案案发有偶然性，因為事后发现“工伤事故”者无病，而怀疑受骗，对方是钻了工伤法律漏洞。根据劳动法，员工上班因工作发生伤害，属于工伤，由用人单位赔偿。如果用人单位缴纳社保的，由社保基金赔偿。实践中，如果社保未缴或者未来得及缴纳的，都由用人单位赔偿。本案中，第一天上班就遇“工伤”，社保也来不及缴，加上对方私了的赔偿金额比法定工伤赔偿金额低，故用人单位自认倒霉予以赔偿了。

　　工伤碰瓷一般是团伙作案，有受伤者、谈判者，甚至还有医学专业的人员参加，他们对工伤理赔的流程与数额熟门熟路。赵申艮等人屡次作案得手，就是因为他们熟悉煤矿工伤理赔程序，团伙之间协作配合。办案民警说：“一开始，我们看了医院的X光片等材料，龚某斌确实受了伤。”而每次“伤者”在医院接受检查时，由于不配合，医生对得出的初查结果也无法排除严重受伤的可能性。诈骗团伙又抓住了中小煤矿矿主用工不规范、不想被曝光、出了事故后选择息事宁人的心态。

　　检察官在讯问中发现该团伙先后多次在湖南、河北、云南等煤矿多地作案，却无煤矿矿主报案。唯一报案的矿主刘成若不是听人说起龚存斌回家没多久就在考驾照也不会怀疑自己受骗。案发后，公安机关根据嫌疑人的供述向被骗煤矿了解情况，除本文披露的3家煤矿积极配合侦查外，其他被骗的煤矿认为被骗金额不大，对公安的调查取证均不予积极回应。如此一来，因相关证据链不完整，相关机关只能就能查实的3次工伤诈骗追究相应刑事责任。（文中涉案人员均为化名）

郭秀峰 李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