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

  我的初小是在本村上的。所谓的小学, 其实就是一间不足40 平方米的小屋。里面容纳一到三年级, 总计21 名学生, 只有一名教师。为了合理使用教室, 一、二年级竖排, 桌椅板凳大部分都是学生从自己家带来的; 三年级横排, 依后墙搭一长板, 一排可坐多人, 凳子有的是学生自带的, 也有两头利用土坯或石头做支架、上面放一长木板而搭起来的, 这样的凳子可以坐好几个人。

  回忆起来, 那时候物质上虽贫困, 但精神面貌是丰富、昂扬向上的, 施教者和受教者都乐在其中。

  那位男老师既是三个年级的班主任, 也是三个年级语、数、音、体、美等学科的教师。同时, 他还得承担教室里的一些卫生工作, 比如夏天挑水洒地, 以免灰尘四起;冬天要负责生火炉, 保证学生到教室后, 教室里是暖和的。当然, 那时的课程也很简单, 没有现在学得多、学得复杂。但也是有课程表的, 所有课程安排都是由这位老师定下来的。每天课程安排得很紧凑, 上午一般都是语文和数学, 课时是45 分钟, 只不过有时老师会根据年级学习情况, 随时调整课堂学习内容和授课年级, 比如一节语文课, 给一年级上完了字母认读、拼音拼读, 如还有时间, 老师就会利用一年级在课堂上练习作业的空当, 给二年级或三年级的学生教学一些语文或数学内容。这种不同年级和学科在同一课堂上交叉教学的方式, 在当时的农村教学点还是比较普遍的。但是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大家学的热情和教师教的热诚。每天早上, 村子里最清脆的声音, 就是那间小屋里琅琅的读书声, 一年级读字母、拼音, 二年级读字词或一些小短文, 三年级读课文, 教师穿梭在教室里, 不时地俯身和学生交流着什么。

  课堂上, 低年级学生不会做的题, 可以向高年级的学生询问。有时, 低年级学生完成作业后, 教师不直接批改, 而是交给高年级学生帮助批改。一是因为老师还要务农, 没时间; 二是老师要批改高年级学生的作业, 所以, 就将低年级学生的作业交给高年级学生, 之后再核实高年级学生判得对否。这种教学评价方式, 当时虽因客观原因被迫而为, 但在今天看来, 未尝不是一种可行的有趣的方式, 一是减轻教师负担, 二是检验了高年级学生对以往知识的掌握情况, 三是高年级学生巩固了旧知并养成了一种独立思考、自主学习的良好习惯,四是培养了学生互帮互助、“大手拉小手” 的友爱情怀。

  所谓的音体美课内容, 我现在认为, 就是老师根据自己的感悟随心而为。比如体育课活动内容就是踢毽子、跳绳、跳山羊、老鹰抓小鸡等; 美术课一般都是老师在黑板上画一个图形, 让我们依图而画并涂色, 大家一般都用墨水涂成黑色或蓝色, 因为没有彩笔; 音乐课就是老师隔一段时间吹一次口琴让我们听, 因为他不会唱歌, 舞蹈更不会, 口琴每次吹的也就是那一首歌, 后来有一个学生学会了口琴,就代替老师吹给我们听。

  时间转瞬即逝, 岁月轮回不止。就这样, 初小三年很快过去了。这三年给我的体会是: 玩得多, 学得少, 老师待我们好。

  要上四年级了, 这属于高小学段。高小是要去乡里上的, 那里是一个年级一个教室, 桌椅板凳虽然是旧的, 但都是学校派发的, 不用从自家带了, 也不必利用长木板搭建了, 就是需要两人或三人挤一个长约一米二的桌子。学科老师相对也多了, 但仍有兼职的, 比如音体美教师。

  上高小, 需要经历一次期终考试, 当然这个考试并不是决定能不能上高小, 也不是为了分班而考,只是学情摸底。因为当时很多学生初小都是在当地的村子里上的, 老师们需要了解一下各地学生的学习情况。那次考试, 别的我记不清了, 但是一道语文考题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那就是默写古诗《锄禾》。现在看来很简单, 即便是幼儿园的小孩都会背, 但是那时的我不会,我只会背《董存瑞炸碉堡》。一开始我认为老师出题出偏了, 后来才知道是我背偏了。那届, 我们村参加考试的孩子都没有默写出来《锄禾》。这个现象, 如果按现在的说法就是教学目标不明、偏颇甚至错了, 必然会导致学生的学习结果跑偏。

  四年级的班主任是一位很年轻、漂亮的赵姓女老师, 也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很和蔼, 也很善良,脸上总是带着笑。

  我的语文底子比较差, 其实数学底子也不好。记得, 数学中的一个单位换算到了初中才真正弄懂。总体上, 我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但是赵老师似乎并没有因为我成绩不好而减少了对我的微笑和关爱,反而给我的帮助和关心要比别人更多, 总是变着法子鼓励我。遗憾的是, 即便她那般用心对我, 我的学习成绩却依然如初, 提高很慢, 然而她很有耐心, 一旦发现我有好的表现就表扬我。也许正是她那种锲而不舍的引导和爱激发了我对语文的热爱之情, 于是我就喜欢上了阅读, 逐渐地也喜欢写日记了。有时作文课, 她还夸我某个词用得好,某些事物描写得生动真切, 偶有佳句……其实, 我那时很纳闷她为什么要这样, 但现在看来, 那是一种真正的公平的爱的教育, 一种真正的“不让一个孩子掉队” 的努力,一种真正的在学习道路上“一个都不能少” 的实际践行。可惜的是,即将要上五年级的时候, 这位美丽的女老师意外去世了。

  她的突然离世, 给本来就缺老师的学校增加了教师分配的难度,让学校领导有点措手不及。没办法, 后来只能让一位教低年级的语文老师兼带我们班, 等于她担任两个班的班主任和两个年级的学科教学工作。就这样凑合了一学期, 第二学期换了一位刚调来的年轻男老师, 很严厉, 也很粗暴。有谁在班级捣乱, 一尺五长一寸宽的戒尺就会落在谁身上, 无论男女。在这个班级, 那种温柔、善良、充满爱的教育氛围逐渐消退。因班级管理手段上的极端, 行为上的严苛、粗暴, 这个男老师只带了我们一学期就被换走了。

  上了六年级, 小学快毕业了,学校又给我们班换了一个年轻的刚毕业的男老师, 姓胡。胡老师是中师毕业, 是当时学校学历最高、受过最正统教育的教师。因此, 学校领导很看重他, 给予重任, 班主任、语文教学和数学教学集于他一身, 后来音乐课他也兼着上。鉴于对以前那位男老师的心理恐惧和对女老师的怀念, 最初, 我对这位胡老师也没抱什么好印象, 害怕多于尊重。

  一段时间后, 发现同样是男老师, 但是胡老师对待学生的态度和方式很不一样, 教学方式更是不一样。他好像很想努力成为我们的朋友, 不严厉, 不骂人, 更不打人。即便有学生捣乱, 也只是课下把学生叫到他的办公室, 也不知道谈些什么, 但是日后捣乱的学生越来越少了。而且他会关注每个孩子的动向, 并交流沟通。对一些成绩不好的学生, 他就利用周末义务辅导。

  在几年的小学生涯中, 他是第一个让我听到普通话的教师。胡老师第一次给我们示范读课文, 就用的是普通话。我们很不习惯, 就在下面窃窃嬉笑, 他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 不管不顾继续读, 并要求我们在读课文时, 也要学着用普通话, 不能像之前那样用方言唱读。这大概算是第一次接受“使用普通话” 的正规教育吧。

  虽然当时已经六年级了, 但是学习好像并不是很紧张, 也感觉不到有什么压力, 反而课外活动比之前多了起来。读书话事、猜谜语、赛诗诵、讲故事、作文赛, 还有野外活动, 甚至连好久都不上的音乐课又开始上了。那时, 全校唯一的音乐器材就是一架钢琴, 除了校长会弹钢琴, 就只有胡老师会弹了。又因胡老师喜欢音乐, 于是那架钢琴基本就成了他的专属, 而我们班自然而然也就有更多的时间见到这架钢琴了。胡老师很喜欢教我们唱歌, 并在元旦时组织了唱歌比赛。这些团体活动让我们班更增加了一种团结、互助、互爱的情感。

  责任编辑晁芳芳

  在小学阶段, 我并没有感觉有多少学习压力; 即便自己一直没有进入到优等生队伍, 但仍能感受到老师们对我的关心、呵护和帮助,也能时时感受到同学们的友爱和包容。

  虽然我的小学老师们都是乡村教师, 知识不够深厚, 教学广度和深度也达不到预想的目标, 但是我从他们的身上学到了质朴、尊重、感恩、理解、宽容、奉献的大爱精神, 而这些, 在一个孩子的成长、定性阶段, 是尤为关键和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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