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书家年少时

　　文/施晓彤　绘/李 鹏

　　古代有少年书家吗？

　　在文学史、绘画史、音乐史上，年少成名的人并不少见，但是唯独在书法史上，似乎鲜有“少年书家”，这是为什么呢？

　　书法达到至高境界最需要的是时间，就像炖一只老母鸡，时间不到、火候不到，味道就会欠佳。过去人们常说“书已有年”“文已有年”，学书法这件事需要一定的时间积淀，时间越久知识越广泛，阅历越丰富，修养更高，道行也更深，到此境界或意境方能“人书俱老”。

　　虽然书法史上鲜有年少成名之人，但是书家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曾埋下过一颗颗种子，借由这些种子，我们或许可以吸收一点儿精神的养分！

　　“草圣”张芝池水尽墨

　　还记得我们曾讲过的张芝池水尽墨的典故吗？史传张芝从小好书，“凡家之衣帛，必先书而后练之”（引自《四体书势》），尤善章草书，出诸杜度。

　　张芝七岁时，父亲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教他识字习书，三年后又送他到敦煌郡学馆就读。学馆内有个水池，四周绿树环抱，十分清静。张芝每天都在这个水池边习字，从池中取水清洗毛笔与砚台，写字用过的丝帛在池中洗净晾干后再用。日积月累竟将清澈的池水染黑。这般用功，据传就连“书圣”王羲之都曾敬佩地说：“临池学书，池水皆墨，好之绝伦，吾弗如也。”

　　古时家境优渥、颇具天资的书法家并非只有张芝一人，他却成了历史上写草书最夺目的那一位，这要归功于他异于常人的勤奋。

　　在汉朝书法发展史上，张芝草书的出现标志着草书文人化传统的开端。作为文人书法的“开山鼻祖”，张芝的草书省减了原本章草的盘曲结构，线条开放，时空运动特征更趋强烈。

　　看张芝的草书，不难感受到秩序中的自由、冲突中的平衡。同时，草书的法度也在张芝草书中得到初步建立。张芝的草书真迹现已失传，《淳化阁帖》收录了他的《八月帖》《冠军帖》《终年帖》《欲归帖》《二月帖》等。

　　作者说

　　如何评价张芝的草书呢？明明只有一支笔、一张纸，却像交响乐一样奏出了跌宕起伏的动人乐章。张芝勾连紧密的“一笔书”，打破了章草横势运笔、字态横向、字单一而不相连的纸面物理空间，形成了上下贯通、逶迤连绵的纵向气势！

　　在《冠军帖》中，张芝用笔如飞，仿佛在展示至柔至刚的武功，又如同在竹林间跳婀娜的舞蹈。字里行间透出刻石特有的粗粝感，线条坚韧圆动，又有细如发丝之笔，爽朗直率。

　　清朝朱和羹曾说：“细处用力最难，如度曲遇低调低字，要婉转清彻，仍须有棱角，不可含糊过去。如画人物衣衫之游丝纹，全见力量，笔笔贯以精神。”张芝的笔走龙蛇，并不是随性恣意为之，而是由少年时期的池水尽墨、中年时期的每日日课累积而成。

　　“独眼”刘凤诰的求仕路

　　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皇帝坐在大殿上选拔人才时意外瞥见了一个容貌丑陋的人，此人竟一眼有疾。皇帝心中不悦，因为按当时的规定，五官不全者不能及第入仕。乾隆为不落下一个“以貌取人”的名声，便出对子挖苦道：“独眼不登龙虎榜”，不料此人竟妙对下联“半月依旧照乾坤”，令乾隆放下成见，准许他成为探花郎。

　　此人就是写出大明湖畔“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这对千古名句的刘凤诰。刘凤诰的一生非常坎坷，他的母亲在他不到四岁的时候便撒手人寰。母亲去世前，唯一的愿望便是让他好好读书。

　　刘凤诰天资聪慧，长大后的他谨记母亲教诲，并三次进入殿试。考试的时候，刘凤诰因幼时眼睛受伤，只有一只眼睛可以看卷答题，因此，他读题答题都比常人要慢。考试即将结束时，刘凤诰还未能答完题目。监考官欲强行收卷，但是看到刘凤诰的书法风骨尽在其中，心中赞叹不已。考官最终不仅破格准许刘凤诰答完试卷，还命人点上蜡烛，帮助他顺利完成考试。

　　刘凤诰不负众望得以面圣，于是有了开头的一幕。他面对乾隆的讽刺不卑不亢，他想告诉乾隆：我的身体虽然有缺陷，但怀有一腔报国之志。后来乾隆又出了一题考验他：“东启明，西长庚，南箕北斗，谁是摘星汉？”刘凤诰稍加思索，对出下联“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臣本探花郎”。他的口才与文采让乾隆刮目相看，从此仕途变得顺利起来。

　　一位可以被历史记住的书法家固然需要纯熟的技巧、见识的积累、时间的沉淀，就如同张芝精彩绝伦的草书作品源于少年苦学的积累，但青年时的意气风发和志在必得也同样珍贵。刘凤诰年少时默默耕耘，青年时不卑不亢、斗志昂扬，用努力做到最好的态度追求人生的目标，这便是真正的“少年气”。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会变得越来越成熟、谦卑，学会处事谨慎，收敛锋芒，最后达成“通会之际，人书俱老”。但艺术在不同年龄段有不同的展现形式，会呈现出不同的魅力和特质。因此，请不要停下脚步，怀揣着少年的张狂赤诚，保持刻苦用功的姿态，去岁月中沉淀更好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