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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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23-12-15 17:37
就在我们拜访前一天,Sebastian在家里的榻榻米上招待了一位客人。他身着棉麻制工装,卷起袖子,用茶筅拂动碗中茶,向他的客人——演员Jordan Scott表演了茶道。Jordan也是导演雷斯利・斯科特(曾执导82年版《银翼杀手》《异形》)的女儿。更多时候,这个客厅里会有很多人。住在柏林另一头的年轻艺术家、从中国飞来的合作伙伴,大家都聚在这里,围着Sebastian看他进行工整的仪式表演,可能是茶道,也可能是1980年代迪斯科,都是他当下的爱好。但他更喜欢将这些称作生活的“实验项目”。“人越多,我越紧张,真像在舞台上表演一样”。Sebastian口吻中又带了几分快乐,他最喜欢所有朋友都聚在这里的时刻。
身为目前世界热门的艺术指导及电影场景布景设计师,Sebastian与数位首屈一指的电影导演合作无间。与维姆・文德斯(WimWenders)长期合作,还有另一位“新德国电影”代表人物施隆多夫,又或是大卫・柯能堡(David Cronenberg),不少珍贵影片的幕后照、绝版海报也会在他家千载难逢地被见到。与叙事、风格迥异的导演合作,Sebastian的布景总在穿越时空,也在解构截然不同的人物个性。无论是黑塞笔下不可亵渎的中世纪修道院,还是让艺术家安塞尔姆·基弗画中的“废墟”显形成塔楼荒野,他都毫不费力。同时他为Vitra、JilSander等品牌的广告片担纲艺术指导,创造真实的生活环境。流转在幻想和现实之间、又在世界各地飞行工作,他形容自己的生活就像环游的“马戏团”,而这个家是驻扎在柏林的营地。
十多年前他搬进这座公寓,当时找到其朋友、建筑师Thomas Kroeger负责设计。原建筑建于1871年,可视作19世纪末典型的柏林公寓,瓦尔特·本雅明就在《柏林童年》中描绘过这类“公馆”。一楼常是商铺,内庭常被用作加工场地,二楼通常住着大户人家,拥有全楼最高的层高。从吊顶到墙柱,可见当时还有意仿效巴洛克式设计。Sebastian的家就在这座楼的二层。当他带我们进楼,一边和我们抱怨着进门处的壁画,那是上世纪初被人画上的,他“挑剔”成果有些狗尾续貂。但同时,原建筑精细的装饰细节、浮雕天顶又魅力十足,这种形式上的混乱很“柏林”。如何让生活之物与收藏品融入旧建筑,也成为Sebastian装修时的快乐所在。
整个家近150平方米,分为客厅、餐厅、工作室、主卧以及一间位于阁楼的次卧,户外还有一个被他称为“茶园”的狭长阳台,栽着几盆他养的香料植物。尽管家中空间充足,他把卧室移到了旧厨房的位置,却为工作室、客厅和餐厅腾出更多余地。每个区域之间都由开放的厅门过渡,这是建筑原始的结构。“我喜欢一望到底,能在这边看到另一边,你会觉得世界是开放的”。餐厅、客厅与工作室相连一体,三个空间也以不同色调区分出三种情境。客厅日光最充足,也以白墙升华明亮;餐厅则改为墨绿墙面,反而神秘慵懒了几分。而工作室又转为湖蓝色,数盏黑色落地灯与黑色金属雕塑拉高了空间视线,乍看令人误以为进入一个片场。
在餐厅一角,Sebastian藏了一个最不像厨房的厨房,也是这个家设计的亮点之一。所言“不像”,在于设计师Thomas亲手设计了一个橱柜料理台,如同一台硕大的钢琴,黑白相间、亚克力制、时髦,向来追求洁净的厨台在这儿更像一种玩具,做菜也变得有趣。“当朋友来拜访的时候,我不希望我在另一个房间做饭,让他们在餐厅等着,我喜欢一边做饭,一边陪着朋友”,Sebastian的爱与暖意也引向这个厨房毫无边界的模样。大餐桌、挂画、装饰物与器皿就在边上混搭在一起。
当他回忆起12年前刚搬进这里,又像在说一个影片里的故事。他记得那天是满月,很多家具还没到位。“我们和对面的邻居一起喝了酒,凌晨3点,就想为新家来个仪式”,于是他和设计师Thomas即兴地在门楣上涂写了一句德文,“请进来,这里一切都好”,如一串神秘的字符,也奠定了他对家的定位:这里总是欢迎每个人进门。“虽然这听上来有点‘危险’的暗示”,他笑道。拥抱所有人,无边无际的想象中无厘头搞怪,正是Sebastian本人的个性。如此喜欢在家里接待朋友,每个人都会被他安排住进藏在阁楼上的次卧。阁楼曾是19世纪家庭中女仆的房间,在门厅一侧有座小小的楼梯通向它。楼梯上摆着Sebastian早年拍广告制作的一件纸质玩偶道具,仿佛楼上是一个孩子会梦到的精灵阁楼。他又补了一句,“这里还住了50个外星人”。
布景设计师可以说是用非文字方式塑造言外之意的人。无论布景是写实还原还是虚构,物在电影中往往都需要具备“潜台词”。一个空杯子,会表达人物按下不表的心情,也可能是一段关系的开始或消失。去发现物品可能传达的情感和故事,几乎贯穿在Sebastian和我们聊天始终,在他每天和家中一切的相处里。譬如Dieter Rams一套Hi-Fi音响系统估计是第一次被人竖着叠放,“在我眼里他就像来自科幻小说的设计师,这些音响也是方碑和塔”;Mario Bellini经典的Camaleonda沙发在他眼里就像云一样,因为很轻、模块化,“飘着”就能变位置;由20世纪先锋建筑团队Archizoom创始人Massimo Morozzi设计的七巧板工作桌,是随时可能分散精力的百宝箱,他会想在桌板下藏什么宝贝、或不断改变组合出桌子的不同形状;而由Pierre Sala设计的一组椅子还是他偷偷给朋友“编戏”的台子,“我喜欢看朋友们坐在这些椅子上,排排坐,因为每把椅子都不一样,又很统一,每个人就变成了他身后椅子的化身”。设计之物在Sebastian眼中有各自的生命、人格和意义,也因此更加生动。当所有物品仿佛都有剧本,白色纱帘也成为这个家实用的衬饰。轻柔的纱帘遮挡住储物柜、或是一道隐形门,还有主卧,他形容纱帘就像舞台幕布。
在今年上映的艺术家基弗纪录片中,Sebastian又与导演文德斯合作布景,这次他创造出不同景观表达“废墟”。我们望向他餐厅中最显眼的一面墙,在这面墙上,导演施隆多夫首部电影的海报、文德斯《德州巴黎》的剧照,与他在街上捡到的游行海报组成景象,这些海报就像一个个入口。最后他指着一张不知作者是谁的油画说,“我总望着它,这是一幅古老的浪漫主义作品,像是意大利乡村,它又很像一个梦。他会让我想到一个时刻,就是人类从一片美丽的森林走出来的时刻,这是文明开始前的时刻,就是这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