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传是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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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24-03-01 15:38

  王稼句

  徐乾学官至刑部尚书,他在老家昆山城内的宅邸被称为尚书第。光绪《昆新两县续修合志》卷十三记道:“尚书第在半山桥西,有冠山堂、传是楼。”传是楼后有憺园,前宅后圃,本相连贯,乃是一个整体。尚书第的厅堂楼阁早就圮废了,但民国时还留有遗迹。有人回忆,大门外,东西各有一座四柱三间三楼式牌坊,构筑精工,气势恢宏,牌坊而外,还有旗杆石分列两侧。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这块地成了昆山中学校舍,几经改造,至今已没有什么可作追怀遥想的凭借了。

  徐乾学是康熙年间的儒学名臣,爱读书,好搜书,又筑传是楼以藏书。韩菼《徐公乾学行状》说他“自少至老,书无日不与手目偕,然自常若不足,益喜读未见书,坐拥万余卷,传是楼中晨夕雠比,学益博以精”。但未有传是楼时,徐乾学并非不读书不藏书;有了传是楼后,徐乾学长住北京,即使康熙二十九年(1690)休致回籍,不少时候也在太湖洞庭山等地主持《大清一统志》纂修,不可能经常在传是楼中“晨夕雠比”。韩菼这样写,乃取其象征意义。对徐乾学来说,传是楼就是他读书、藏书的象征,但它确然又是客观存在的建筑物,在藏书史上有很大影响。

  康熙十五年(1676)十一月,徐乾学母顾氏卒,他正在翰林院编修任上,于岁除前奔丧归里。古人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小祥十三月,除首绖;大祥二十五月,除衰服。传是楼之筑,当在小祥后,即康熙十七年(1678)初。居丧守制时构屋建楼,向有成例,不少园林或楼阁庵堂就是这样来的。《礼记·丧大记》说:“期居庐,终丧不御于内者,父在为母、为妻。齐衰期者,大功布衰九月者,皆三月不御于内。”就是说居丧时夫妻不得同房。《礼记·曲礼下》又说:“居丧未葬,读丧礼;既葬,读祭礼。”居丧时还要读丧祭礼书,因此前人也将居丧称为“读礼”。既要分居,又要读丧祭礼书,另辟居处就是一个好选择。但也有一个疑问,当时徐氏府邸已经落成,前宅后圃既成规模,宅圃之间要有一方旷地,能建七楹或十楹之楼,似乎也难以想象。因此传是楼很有可能只是改建,甚至将原有建筑改变用途,因为找不到记载,不敢妄说。古人用“建”“筑”诸字,并不一定是现代汉语解释的字义。且不去管他,但传是楼的得名当在康熙十七年。

  清初诸家对传是楼的记咏颇多,康熙十七年春夏间,汪琬作《传是楼记》;十八年春,万斯同馆于徐家,作《传是楼藏书歌》;十九年暮春,彭士望游昆山,作《传是楼藏书记》。另外,黄宗羲有《传是楼藏书记》,邵长蘅有《传是楼记》等。

  先说楼名的意思,汪琬在《传是楼记》里想象了一个场景:“于是先生召诸子登斯楼而诏之曰:‘吾何以传汝哉?吾徐先世,故以清白起家,吾耳目濡染久矣。盖尝慨夫为人之父祖者,每欲传其土田货财,而子孙未必能世富也;欲传其金玉珍玩、鼎彝尊斝之物,而又未必能世宝也;欲传其园池台榭、舞歌舆马之具,而又未必能世享其娱乐也。吾方以此为鉴,然则吾何以传汝哉?’因指书而欣然曰:‘所传惟是矣。’遂名其楼为‘传是’,而问记于琬。”黄宗羲《传是楼藏书记》则说:“至于书之为物,即聚而藏之矣,或不能读,即有能读之矣,或不能文章,求是三者而兼之,自古至今,盖不能数数然也。”继而又说:“是先生之藏书,非但藏于家也。先生内备顾问,外奖风流,虽十行俱下,而矻矻焚膏,倚相之《九丘》《八索》,子产之实沈、台骀,方之昔人,岂繄多让?其精勤如此。当贞元会合之气,文统必有所归,先生施于名命为雅诰,刻于金石无愧辞。风声所播,山心松友之士,莫不推琴而起,共集门墙,一经盼睐,皆合宫悬,其为文也宏矣。然则兼是三者而有之,非先生其谁与?”徐乾学自然不会这样自负,黄宗羲作如此引申,乃是对他的推崇。邵长蘅《传是楼记》就说:“窃疑先生命楼之意不在此。尝诵昌黎文: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乃喟然曰:先生所以名楼,意在斯。斯传是者何?传道也。六籍者,道之论籍也,圣贤所以相传,传是而已。”

  再说楼内的布排,这是爱书人最关心的。汪琬《传是楼记》说:“昆山徐健庵先生,筑楼于所居之后,凡七楹,命工斫木为橱,贮书若干万卷,区为经、史、子、集四种。经则传注、义疏之书附焉,史则日录、家乘、山经、野史之书附焉,子则附以卜筮、医学之书,集则附以乐府、诗余之书。凡为橱者七十有二,部居类汇,各以其次,素标缃帙,启钥烂然。”彭士望《传是楼藏书记》也说:“兹庚申暮春,予因顾子景范、陆子拒石,乃得登昆山徐公健庵先生之传是楼。楼十楹,跨地亩许,特远人境,无附丽,启后牖,几席与玉峰相接,烟云卉木、奇石桑麻、阡陌宫观、亭沼园林之属,皆来献伎。中置庋阁七十有二,高广径丈有五尺,以藏古今之书,装潢精好,次第胪序,其为之亦既勤且笃矣。首经史,以宋板者正位南面;次有《明实录》《奏议》,多钞本;又次诸子百家、二氏方术、稗官野乘齐谐,虽极幽秘,人世所未尝有者,靡不具备。曲直纵横,部勒充四阿,各有标目,如拥百城,如控驭数十万士卒,整肃嵯峨,珠联璧合,罔或失次,洵寓内之大观也。予、景范、拒石及儿厚本顾而乐之,留连不能去。”楼内藏书分类部署,井井有条,凡七十二橱,每让登楼者叹为观止。

  楼北就是憺园,开后窗即见园中景色。计东《憺园记》说:“徐太史健庵先生为园于大宅之后、玉山之旁,竹树花石,高楼曲池,水槛平桥,幽房密闼,凡宜于四时、适于登眺者,无不备具。先生既箯舆奉母,以时游宴其间,且令四方宾客名士来游者,得从观赏憩息,人人快然而去。”朱鹤龄《憺园牡丹文宴记》记了一件事:“玉峰健庵先生,好古博学,家藏经籍甚富,江浙名贤无不罗而致之宾馆。今年春杪,余借书过憺园,先生出四部书示余,牙签缥帙,触手烂然,因与钱饮光、万季野数子咨质疑义,搜考秘文,如坐积书岩,不待三食脉望,已倏然身轻矣。维时牡丹方盛放,南荣北榭,曲槛回廊,的皪争奇,绮丽夺目,庭中假山高十余仞,参差植花其上,望之如霞起赤城,绛云天半,向夕复燃华灯照之,送态逞姿,倍极倚傩。”园中有怡颜堂、青林堂、看云亭诸构,坐落于山池之间,正是雅集游赏的好去处。施闰章《憺园诗为健庵编修作》诗曰:“不劳多结构,竟日足跻攀。隔县通娄水,闭门收玉山。荷风清簟外,竹日曲栏间。绕阁云长住,近人鸥不还。花繁在药圃,心远键松关。觅径青林入,题诗锦石斑。书编随坐卧,朋旧散襟颜。只恐金闺客,栖迟未许闲。”吴绮《宿徐原一憺园》诗曰:“鸡黍情深不世缘,登堂何意转留连。陶潜得酒浑忘戒,杜牧逢花又着颠。池里塔痕眠夜月,楼中山翠滴春烟。与君更有平原约,六月科头坐辋川。”陈维崧更有《憺园赋》之作。

  徐乾学能成为一代藏书家,自有其历史原因。明清易代,世道离乱,正是藏书的一大劫难,不少藏家从此消歇,精椠名钞纷纷散出,故当社会日趋安定,也就是搜书的大好时机了。欧阳修《集古录序》说:“物常聚于所好,而常得于有力之强。”徐乾学既有如此癖好,有充裕的财力,且有显赫的社会地位,投其所好者正多,万难之事也就变得容易了。黄宗羲《传是楼藏书记》说:“丧乱之后,藏书之家多不能守,异日之尘封未触,数百年之沉于瑶台牛箧者,一时俱出,于是南北大家之藏书尽归先生。先生之门生故吏遍于天下,随其所至,莫不网罗坠简,搜抉缇帙,而先生为之海若,作楼藏之,名曰传是。昔人称藏书之盛者,谓与天府相埒,则无以加矣。”徐釚《菊庄藏书目录自序》也说:“吾吴藏书之富,数十年来推海虞钱氏、泰兴季氏,近则吾玉峰司寇。海虞自绛云一炬,锦轴牙签,都归劫火。泰兴殁后,编简亦多散亡。惟司寇传是楼所藏,插架盈箱,令观者相顾怡愕,如入群玉之府,为当今第一。”传是楼藏书之富赡,为当时人所钦羡。清圣祖诏令购求遗书,徐乾学奏进《汉上易传》等十二种,《恭进经籍疏》说:“臣盛事躬逢,不胜忭庆,谨将家藏善本有关六经诸史者,共十二种,或用缮写,或仍古本,装潢成帙,仰尘乙夜之观。”并对十二种书一一作了介绍。

  徐乾学搜书,真是倾心从事,他有《寄曹秋岳先生》两首,一首咏道:“嗟予才绾发,屈首事诵习。博赡服茂先,弇陋愧难及。发愤购遗书,搜罗探秘籍。从人借钞写,瓻甔日不给。侧闻曹氏仓,积书如堵立。装以绀琉璃,重以锦绣袭。漆文既发鲁,残竹或穿汲。昔称三十乘,校书惭搜葺。纼予保残缺,尝苦心力涩。愿言解缨组,藤策自负执。一窥未见书,为解饥渴急。我公年杖乡,神采何赩熠。黑发面渥丹,焉用钦砂汁。因风祝大年,卮酒侑篇什。”又,他在《叶石君传》中说:“江南藏书家,有金陵焦氏、虞山钱氏、四明范氏。钱氏绛云、半野之藏甚富,惜厄于火。漪园先生之后,所藏亦多散失,惟范氏天一阁尚存。予亦有聚书之癖,平生所得,庋之一楼,曰‘传是楼’,然较之诸家所藏,多有目无书,殊足憾也。”夫子自道,将他对书的感情表露无遗。万斯同更作《传是楼藏书歌》,将楼主的藏书精神和成就作了一番颂扬,歌曰:“东海先生性爱书,胸中已贮万卷余。更向人间搜遗籍,直穷四库盈其庐。先生珍奇百不好,闻书即欲探其奥。故此网罗遍东南,犹复采访穷远道。楼高百尺势矗天,两楼并峙如比肩。左右以书为垣壁,中留方丈容人旋。光华入夜烛天汉,斗府东壁在户牖。嫏嬛秘藏不足奇,鸡林贾人都惊走。即今海内藏书家,残编散落如春花。钱氏绛云归一炬,祁国缥帙亦堪嗟。但闻白下黄氏室,亦有吾乡范氏楼。两家卷帙盈数万,高视亦足霸一州。此皆小邦自倔强,中原初未当强侯。若将此楼相絜量,何异八百归西周。玉峰当代盛人物,君家昆弟真英杰。论才宇内原无双,积书寰中亦第一。忆昔汉代有曹曾,石仓置书何峥嵘。邺侯之架唐世羡,牙签万轴亦足称。放翁嗜书有书巢,作文自记意颇骄。遥遥今古千百载,仅此数者擅名高。先生后起书亦富,彼哉自欲呼儿曹。只此风流当世绝,眼前何人堪并豪。昨年招我置其下,亦欲啜醨还铺糟。恍如上林看春卉,目不给视徒郁陶。奇篇异本多未见,到此翻令人意乱。宝山身入还空回,到今追想足流汗。何日重来此室居,拓我心胸启我愚。欧九不学虽自愧,犹愿其中作蠹鱼。”

  但搜书毕竟不是买其他物事,需要有所选择,往往不会照单全收,囊括而去,价格乃是一个重要因素。王欣夫藏友于斋钞本清人尺牍,有徐乾学致顾维岳一通,商榷购买季振宜、李开先藏书事,曰:“延令尾欠已悉,《九芝》虹县算二百金,价已太浮,今亦不敢琐琐。宋《六帖》虽佳,然价太昂,弟力不能得。若百五六十金,仍乞为购之,否则可以不必,已遣人送御矣。”又曰:“宋版书及章丘本以目示。”(《藏书纪事诗》卷四)延令指季振宜,章丘指李开先,顾维岳则是中介人。由这通信札来看,徐乾学虽然饶有资财,但面对价格高昂的宋元善本,有时也力不从心,只能割爱。

  传是楼藏书有书目传世,版本很多。《传是楼书目》有四卷本、六卷本、八卷本、十卷本。四卷本、六卷本均有刘氏味经书屋钞本,刘喜海跋。又有不分卷本,也有钞本多种。顾广圻《思适斋书跋》卷二记道:“《传是楼书目》不分卷,钞本,集部自汉至明嘉靖以前皆未见,乃脱去一册,宜访求补完也。”吴寿旸《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卷三记道:“《传是楼书目》三册,不分卷,无序。首册总目分四部,以周兴嗣千文编号,内有黄笔、墨笔补记处。先君子书后云:‘《传是楼书目》二册,虽螙简尘编,然上下旁行之注犹是东海手笔也,勿易视之。兔床记。’又有钞本六册,亦不分卷,知不足斋主人所赠,系绿饮先生手录。”又,周中孚《郑堂读书记》卷三十二记道:“《传是楼藏书目》(无卷数,三册,写本)不著编辑者名氏,乃国朝昆山徐健庵(乾学)家藏书目,以千字文编号,一字为一厨,自天字至光字止,凡五十六厨,厨分四格,略以四部庋置,云字厨以后,下亦不尽然。大凡三千九百余种,每种上记卷数,下记册数。颇与曹氏《楝亭书目》相同,皆后人所当取法者也。”又有《传是楼宋元版书目》一卷,有刘氏味经书房钞本、吴骞拜经楼钞本,后者附黄宗羲《传是楼藏书记》及汪琬、邵长蘅《传是楼记》各一篇,又辑入《传砚斋丛书》《玉简斋丛书》。另有《传是楼宋板书目》钞本一卷,黄丕烈《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卷二记道:“传是楼书目裒然大集,约有数本,兹题昆山徐氏《传是楼宋板书目》,未知即是《小楼书目》否。盖传闻《小楼书目》专载宋板也。兹本亦从古泉山馆借来,原与延令季氏《宋板书目》、江阴李氏《得月楼书目》摘录合装,题曰‘三家宋板书目’。余因延令季氏《宋板书目》先有钞本存,故第传录两家,命阍人张泰手钞。”彭士望《传是楼藏书记》称其“以宋板者正位南面”,乃别橱庋藏,按《传是楼宋板书目》,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橱,每橱四格,不分部类,著录四百四十二部,除顾维岳检出十三部伪宋元本,尚有四百二十九部,有一书有多部宋版者,如《昌黎集》四十卷就有宋版五部。如此看来,黄氏百宋一廛、陆氏皕宋楼都不能望其项背。

  康熙三十三年(1694)七月,徐乾学卒,传是楼藏书就开始散出,以怡府乐善堂、明珠、安岐所得为多。陆心源《仪顾堂续跋》卷一《宋椠婺州九经跋》有曰:“绛云楼未火以前,其宋元精本大半为毛子晋、钱遵王所得。毛、钱两家散出,半归徐健庵、季沧苇。徐、季之书,由何义门介绍,归于怡府。”《钮非石日记》乾隆五十九年(1794)五月二十二日记道:“舟泛虎邱,会书贾钱听默,云传是楼书,书大半归于明珠,而其家人安麓村所藏者亦多善本。”又九月十二日记道:“诣黄荛圃家,观北宋本《孟东野集》,上有徐健庵、季沧苇及安岐印,每本卷末有‘安麓村’椭方图记。”传是楼毁于雍正十二年(1734),乾隆朝修《四库全书》,高宗于三十八年二月二十三日寄谕两江总督高晋等,令查访徐乾学、王鸿绪、高士奇后人处是否有《永乐大典》佚本,同年三月十五日高晋等回奏:“至徐乾学家之传是楼,已于雍正十二年间不戒于火,书籍悉遭焚毁。”因藏书早已散出,故《四库全书》所收各地采进本,就有传是楼旧藏《吴园易解》《元丰九域志》《长短经》《归潜志》《嘉祐集》《斗南老人集》等。

  传是楼毁后许多年,洪亮吉过昆山,遗迹难寻,有诗感怀,《舟过昆山,有感徐司寇乾学、王司农鸿绪旧事率赋二绝句》一首咏道:“传是楼空水榭荒,百年先已感沧桑。早知身后名皆在,何必师生轧百场。”至嘉庆间,传是楼仍作为湮没的辉煌为时人牵记,姚承绪《吴趋访古录》卷四有“传是楼”条,诗曰:“孝穆园亭没草莱,况堪重问旧书堆。百年鸿爪留题额,一代龙门阅劫灰。华国文章三馆重,遗经风雨九原哀。谁知邺架飘零久,尚向尘埃拾烬来。”

  民国时,尚书第遗址的一部分为王揖唐买下,刘成禺在《世载堂杂忆》里说:“徐健庵所居之府第,乃尚书第,在昆山城内西塘街,因健庵曾任刑部尚书,故名。当时藏书丰富、名满天下之传是楼,即在尚书第内。自徐氏子孙式微,所藏善本书籍,大都流入他家,而楼亦废,今其遗址已渺不可寻矣。惟尚书第之产权,迄民初犹保存于徐氏后裔手中,后出售于安福系巨魁王揖唐。王为表示纪念起见,曾自名为后传是楼主人。抗战胜利,王为汉奸犯,由昆山县政府将该项产权没入公家。又徐氏家祠,在昆山城内东塘,至今徐后裔仍有居于此者。”

  王揖唐,安徽合肥人,初名志洋,字慎吾,更名赓,字一堂,号揖唐、逸塘等,光绪三十年(1904)进士,曾留学日本,民国后在袁世凯、段祺瑞、汪精卫政府内任要职,1948年以汉奸罪判处死刑。关于王揖唐买尚书第遗址一事,他在《今传是楼诗话》中说:“闺人育季,本亭林支裔,亦昆籍也。其母家比邻楼址,闺人出私蓄三千金购得之以告余,意谓山水清佳,偕隐可卜,鸥乡娱老,固自不妨。余曰:‘前贤胜地,何敢自私,顾任其芜废,殊可惜。盍就地建一图书馆,为昆山添一故实,可乎?且也公诸横舍,既无专壑之嫌,仍袭旧称,讵有争墩之意?’质诸士论,佥以为宜。时余以南北议和事留沪上,友人无冰君与昆之贤士大夫相习,躬任规画,因请以今传是楼定名,余欣然从之。此为今传是楼定名之始。闺人与亭林同籍玉峰,而亭林与健庵又谊属甥舅,事之巧合有如此者。”可见刘成禺说的“后传是楼主人”当为“今传是楼主人”。

  传是楼虽然早已湮没,但它的旧藏部分尚在人间,无论公私,都珍若拱璧,自然不易一睹容颜了。前些时候,韦力先生寄示《中华典籍聚珍:国家珍贵古籍特展图录》,就看到曾经徐乾学收藏的宋刻本《周易》《礼记》《新定三礼图》《后汉书》《十一家注孙子》《管子》《长短经》《陆士龙文集》《白氏文集》《攻媿先生文集》《乐府诗集》,蒙古刻本《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元刻本《中州集》《东坡乐府》等,印记俱在,真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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