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头会馆》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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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24-08-02 21:36
文/邱菲洋(首都师范大学)
4月11日,我一打开朋友圈,发现被同一条推送刷了屏:《第九届“致敬与传承”群众戏剧展演——大学生展演单元参演剧目公布》。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和北京人艺的“新故事”可能要开启了。
为什么说是“新故事”呢?其实算上这次,我已经是第三次参加“致敬与传承”活动了。我是一个非严格意义上的“人艺娃”,我的每一个成长阶段,都有北京人艺和话剧的陪伴。我非常向往接触到人艺优质的戏剧资源,随着“‘京’彩文化・青春绽放”行动计划的推出,人艺的戏剧普及教育走进高校,来到我们中间。我明白这次机会有多么宝贵,也明白如果能够入选展演,同学们会有多大的收获与成长。我决定跳出演员的角色,带领大家排演一出青春视角下的《窝头会馆》。
《窝头会馆》作为北京人艺的经典剧目,讲述的是在北平解放前一年,南城一个号称“窝头会馆”的小四合院中发生的生活点滴、悲欢离合。选这部剧的原因,就在于它足够经典,哪怕是门外汉,也对它略有耳闻。建组招募的消息一经发出,我就收到了台前幕后各岗位近一百条报名信息。每个人都怀揣着对戏剧的热爱、对经典的敬仰,即使没有舞台经验,但都以最大的真诚讲述着自己对《窝头会馆》、对角色的理解和感情。最后,我们组成了一支“搭建窝头会馆的工程队”。
再续前缘
我跟话剧有一个很偶然的开始。小学一年级时,因为唱歌总是找不着调,我被老师委婉地从合唱团调入了话剧团,从此便和话剧结下了不解的缘分。2015 年,我进入了作为北京人艺教育基地的金帆话剧团,抱着直奔女一号的心态参加年度大戏《知己》的选角。我们二三十个女生竞争仅有的4个名额,而我连个小丫环都没有选上,还被导演安排去反串一个侍卫。我一出门就哭了,心理落差特别大。人艺的杨佳音导演察觉到我的情绪,对我说:“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虽然还很懵懂,但我试着去领悟其中的意义,坚持跟着大家一起围读剧本、分析录像。有了一些积累后,在剧组决定设立B角时,我鼓起勇气面试了女四号,拿下了那个叫“寒花”的角色。
那几年,我参演了大大小小近十部戏,每一个扮演过的角色都化作我的一部分,渗透在我的过去、现在与未来。角色的人生都沉淀在句句台词之中、步步移转之间,都是我最宝贵的记忆。人艺的老师常常带着我们解读角色之间的故事、每一句词背后的含义,帮助我们将作品完整地呈现在舞台之上。这些经历不仅塑造了我对人生的思考与格局,也在我心中埋下了热爱文学、热爱戏剧的星星之火。
剧目“掌舵人”
上大学加入唳天剧社之后,我再一次找到了久违的归属感,只要戏剧在,就会有一股极强的凝聚力,推动着大家向一个方向共同努力。
但我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过去我都是作为演员参与一部剧的排演,只需要演好戏,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用操心。但这次的身份要求我对于演员、灯音服化道、排练场地、上下对接等所有工作进行全面统筹,成为整部戏的 “掌舵人”,排山倒海的问题也一股脑涌向了我。
《窝头会馆》是一部小人物的群像剧,角色的年龄和所处的年代都与我们相较甚远,如何引导演员们去把握这群或爱财如命、或奸诈圆滑、或懦弱无能而又保留着人性纯粹之美的小人物,是我们要面对的一个难题。话剧最重要的就是“说话”,人物的性格、情感、关系都通过台词展现,于是我首先把解决问题的视线投向了台词方面,开始带领大家一遍遍地观看人艺录像,纠正逻辑重音,企图通过模仿帮大家走近人物。但剧组的演员不全是老北京人,对于 “京味儿”的把握参差不齐,组里有一个南京人,他的发音习惯与北京话截然不同,每次排练都会出现重音和儿化音“乱飞” 的情况。模仿带来的另一个问题就是表演痕迹太重,大家在排练中逐渐不会正常走路、正常交流,而是刻意地向录像靠拢,模仿人艺老师的表演而非角色本身。
带着一系列问题,我们忐忑地踏进了人艺的排练厅。我坐在朱少鹏导演旁边,看到他不停地往本子上记录问题,不由得汗流浃背,暗暗地想着“全完了”。捏着汗看完大家初次联排,没想到少鹏老师第一句话是“非常好,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窝头会馆》”,而对于那密密麻麻的问题,他只问了一句话:“你们看没看剧本的第一页?”我突然发现,一个月的排练,我们已经把剧本翻烂了,独独落下了第一页。处暑是什么时节?是冷还是热?金穆蓉在民国成立时几岁?格格的身份对她是禁锢还是红利?正是忽略的一串问题,让我们的表演失去了真诚感和信念感,而走向模仿、表演的歧途。如果单单将视线局限于剧本,那么塑造出来的人一定是单薄的、虚假的;这应该是一群活生生的人,我们需要把他们剧本之外的人生补全,才能够成为他们,用他们的身份生活在舞台之上。
少鹏老师还指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们缺少“一棵菜”的精神。话剧绝非独角戏,需要在对手演员的交流、配合中完成。以肖启山为例,他是一个圆滑凶悍、虚伪贪婪的保长,不断地以权谋私,压榨着底层百姓,最初演员便把他塑造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反面形象。
少鹏老师却说,这个角色应该 “收着演”,以一个好官的形象出现,而通过窝头会馆中众人的衬托去完成负面形象的揭露,演员自己也要去寻找人物行为的动机和合理性,这样才能使得人物更加饱满鲜活。从排练厅回去之后,我们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找到了排演的方向。人艺老师很少教我们怎样做而是告诉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有从内心建立起对人物的爱和信任,才能有足够的心理支撑去演绎他们的人生。
解决了表演问题,还要面对其他很多挑战,比如学校社团活动较多,我们有时候也会遇上排练厅不够用的情况。没有排练场地怎么办?那就创造场地,我们把全剧组搬到了体育馆门前的空地上,正好感受一下“燥热”。看着大家边洗肠子、捡草药,边擦着满头的汗,一群处暑时节的小人物好似真的活灵活现地生活在了我的眼前,他们的音量也随着场地的扩大而放大,倒是解决了排练厅中的许多问题。
露天排演也收获了一批观众,有的同学或老师只是路过,却留下看了整整半个小时。台下有无数次推敲琢磨,仅为台上的一朝绽放,也许这就是话剧艺术的精髓所在。
不止于艺术
进场之后,我们在人艺老师的保驾护航下紧锣密鼓地进入了合成环节。灯光的明暗、音乐的起落、衣服上的磨损与灰尘……随着灯音服化道的依次就位,我们好像真的成为窝头会馆的老街坊,在聚光灯下说着耳熟能详的台词,熟练地做着手里的活,大家早已不再是一上台手不知道放哪、眼睛只会看地的陌生人,两个月的时光好像都重叠在了这一刻。
都说人生如戏,我也在戏中看到了人生——小人物的挣扎与坚守、团队与话剧的力量等。大幕落下,我在后台看着大家谢幕,热泪盈眶。我知道我们这个团队与话剧的故事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记得刚加入话剧团的时候,我天真地认为,能够站在台上,穿着好看的衣服,收到最热烈的掌声和最鲜艳的花就是我的个人追求。其实不然,当我看到那个 “戏比天大”的团魂,看到所有人为着同一个目标共同努力的劲头,我感受到自己与话剧在一同成长,我们的表现力、理解力、想象力都被老师、被艺术本身无限地激发着,我们被引领着自我感知、自我挖掘,然后去更好地生活——我们是在学艺术,我们更是在学生活。
责任编辑:朴添勤 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