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于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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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24-09-12 21:46
“……许多建筑师追求的是创造酷炫的建筑……我们想……建造一座真正关切民众需求的建筑或桥梁……”你很难用某种风格形容他或OMA的设计,雷姆・库哈斯,更喜欢被称为“碰巧成了建筑师的思想家”。面对这位80岁的老“愤青”,采访时,我们问了他们16个问题,不禁想起狄兰·托马斯的那句“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长夜,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是的,至少从西蒙娜韦伊大桥(Simone Veil Bridge)的方案看起来,那个不仅是形象,思想也“很酷”的“老库”(老酷)一直都在。他和团队创作了一座结构平常但出人意料地以“面积”见长的桥梁。
OMA合伙人库哈斯与克里斯・范杜恩设计的这座桥在某种程度上是“去设计”化的。在设计图稿中,一根笔直粗壮的红线简单利落地否决了其他形态各异的巧妙结构方案,好处是换取了44米的宽度和密度。尽管库哈斯在不同场合提到,西蒙娜韦伊大桥也有其母本,比如威尼斯的里亚托桥,或者横跨伊斯坦布尔金角湾的加拉塔桥,但是他看上的,实在只是那些桥面上的人气,桥的物理尺度仅是为此服务。范杜恩说道,近年来,“标志性”成为造桥的主要目标。但这座桥的设计反思了这种对标志性的过度崇拜。面对强加地标意义的趋势,它反对符号化,摒弃浮夸的设计特征,转而通过尺度来塑造公共场域。
库哈斯这位身高1米9的建筑师酷爱游泳,他也许没有在西蒙娜韦伊大桥下的加龙河里游过,但他很熟悉那里。了解当地的河水是淡水和大西洋的咸水混合而成,甚至知道那里有一些特殊种类的鱼。曾经为一位残疾人设计的“波尔多住宅”是他的成名设计作品之一。像他那样水性好的人才想象得出几人游泳去纽约的荒谬但极富哲理的故事。库哈斯提及,从诸如卡拉特拉瓦那样著名的建筑师/工程师开始,才有一些建筑师拿到桥那样的“基础设施项目”。数百年来,工业革命的成就让工程师的权威无以复加,人们容易忽视基础设施项目后面非技术的动因——比如,你其实很难界定什么才是标准的“桥”。今天的桥大多既可以通行两岸,也利于船只穿过,但是不可一概而论。在内河航运普遍萎缩的欧洲,人们对于大船通行的要求已经不那么迫切,城市里的桥除交通之外,还要有公共的功能。一般而言,城市是什么样,桥就是什么样。在古代,桥往往意味着诀别:“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但是很快桥上便挤满了人,人们也不那么情愿下桥了。我们和库哈斯提到布拉格的查理大桥和佛罗伦萨的老桥,桥上都凝聚着浓郁的世俗生活——更不用说他不会感兴趣的中国式的“廊桥遗梦”。这种文化差异直接导向建筑学的问题。同在法国,古罗马人留下的加尔桥和加龙河上的桥实质上是不一样的。被印在五欧元纸币的背面,加尔桥是罗马工程学的伟大见证,罗马士兵为所到之处带来了这种使人印象深刻的高架引水渠(渡槽),一路沿着加龙河发展贸易,罗马也抵达了波尔多,引水渠作为他们最高级城市文化的象征,看上去像桥,也确实强烈地体现了“连接”的含义,但是并不能在上行走——如同万里长城并非用于巡游。现代建筑运动其实已极大地改变了“桥”的文化含义。它们从罗马人的文化里汲取了那种野蛮和直率的力量,相同的是只有形式的坦诚,但没有照料“人”的需求的耐心。和我们一面对此望而生畏,一面又不可避免地坠入“现代”不同,以库哈斯为代表的“高级”现代主义者是“以毒攻毒”。他们同样生长在无法逃避的“现代”,转而拥抱它,以期服务于他口中的“人民”和“公共生活”。他说:“任何‘桥梁’都包含强烈的隐喻。现在,人们似乎对它的连接属性失去兴趣。桥梁本有的‘延伸’的寓意,包括跨越国家或不同体系之间隔阂的隐喻,逐渐不那么受重视。但是,在我能做的一切事情上,无论是写作还是设计建筑,我都尽可能抗拒这种倾向。我拒绝背离桥梁的本来意义,并尽一切努力继续支持一种建设性的全球化。”
库哈斯一直对“基础设施”情有独钟。在这个意义上,他所设计的桥绝非一个小物体,并不重复过去千百年来在河流上发生的事——那个灰色高巍的身影里没有我们熟悉的“蓝桥会”,不属于纤细或者夸耀的古典主义形式,它们一定是硕大的,尺度大到甚至有些夸张(桥面上可以停放飞机),缺乏装点到略显沉闷(用于集市的“设施”没有显著的“主题”)。最关键的还是那横七竖八的“内容”,内容就是建筑:从跑酷少年到农夫市集,它们也属于某种现代文化的“系统”,无法自证清白,但是确实正在运转。1989年,OMA首次在法国北部的里尔介入了一个多达8万 平方米项目的规划,火车站、商业、店铺、办公室、停车场、旅馆、住宅、音乐厅……尽管大部分建筑师的理想都号称为了城市营造,但是只有库哈斯将他的事务所明确地命名为“大都会建筑事务所”。城市既是出发点也是终点,在这个意义上,OMA会把西蒙娜韦伊大桥建设为城市的一部分,也就不足为奇了。“老库”绝不天真,也不怨天尤人,“我觉得我们正处于一个有趣的时代”。在过去,基础设施的设计往往为工程师所垄断,今天技术本身被膜拜,但工程被忽视,这对建筑师反而是个机会。建筑师现在需要和技术人员合作,才能凸显出技术中强烈的文化动机——即使有时他们成果的呈现看起来会有点儿简单粗暴。总的来说,库哈斯并不青睐那种带有“过分美化、歪曲的错觉”的城市意象,人们由此容易对现实抱有理想化的预期。波尔多自有它的历史,但是建筑师显然更喜欢现代——“超市、工厂和数据中心”——和其他复杂要素的交织。这才是真正的现代精神,直面嘈杂混融但有生气的现实,而不是仅挑出袖口上的花边。在并没有什么“纯质生活”可言的加龙河边,波尔多这座桥首先成了一个吸引人们靠近的“重心点”。在枯燥的现实中,它的简单就是设计。为了在河岸区域的盒式建筑中创造出连续性和公共空间,多元的用途超过了其本身多变的建筑形式。据他们介绍,建筑师早已取得了周边四个不同城区对方案的认同,前期不厌其烦地沟通是习惯了闭门造车的建筑师更主要的参与方式——他们的“设计”不仅是在建筑完工前,而且是在建筑完工后。
如何才能让西蒙娜韦伊大桥真正兑现建筑师的诺言?它需要一个城管、一个好物业经理、一群商业银行家,还是有什么好点子的零售商?建筑师同时提出,这座桥更好的“驻场建筑师”其实应该是一个“策展人”。正如克里斯・范杜恩说的那样:“这座桥宽度的一半以上都适用于交通之外的用途,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桥面是一块‘空白的画布’。这座桥梁像是一座露天剧院的舞台,既可承载传统市集等多种活动,也可以化身为宽敞的人行道,让漫步其上的行人在此欣赏波尔多的水景。每一位市民都可以成为这个空间的使用者和策划者。”像策划美术馆那样策划城市,策划它的“基础设施”——公路和桥梁,这样,民众就能更好地参与到设计和管理项目的过程中,如同在橡木墙壁上举办一场文艺复兴画展那样,在目前空空如也的桥面上,或许可以塞进热气腾腾的生活。又或许在未来的日子里,事务所里的某位员工或将成为这样的“策展人”,在某天他的策划将把这座桥和它承载的生活变为他和其他市民共同创作的作品,谁知道呢,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