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故宫外檐门窗样式研究

来源:建筑与文化
关键字:外檐装修,门窗,隔扇
发布时间:2024-10-15 15:41

　　文／杜思豫沈阳建筑大学设计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

　　王鹤沈阳建筑大学设计艺术学院副教授博士

　　摘要：沈阳故宫，不仅是中国现存的两组皇家宫殿建筑群之一，也是关外唯一的一组皇家建筑群。文章在对沈阳故宫古建筑外檐门窗进行实地考察的基础上，整理了大量资料，对沈阳故宫古建筑外屋檐门窗的类型、样式、结构、装饰及分布进行了系统研究。

　　关键词：沈阳故宫；古建筑；外檐装修；门窗；隔扇

　　基金项目：辽宁省教育厅《沈阳故宫博物院专业学位研究生联合培养基地》（辽教函〔2018〕382号）；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沈阳故宫西路扮戏房南侧地面保养维护工程设计方案（合同编号：WB2001）

　　引言

　　中国是一个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的国家。工匠们用汗水和智慧建设了一个灿烂的建筑文明，其中明清故宫是我国最大的宫殿建筑群。故宫中精妙绝伦的建筑和严谨的布局与构造是人类建筑史上极其宝贵的文化遗产。沈阳故宫内的古建筑，从结构、技艺、体系等方面都具有高度的规范性，具有非常重要的研究和参考价值。然而就整个明清故宫建筑群内古建筑研究现状而言，学界大多聚焦在故宫整体布局和建筑构造上，对于文物本体构件的研究仍有大量可探索的空间，尤其是沈阳故宫相较于北京故宫，更是有大量领域可供探索。从古至今，诸多文献中都有对古建筑外檐门窗的记述，如《周礼·考工记》《鲁班经》等史料都对建筑的营造思想或建造技术有所记述，但这些文献资料都没有从建筑的角度对门窗进行专业的分析。直到宋朝李诫所著《营造法式》，这本专著才正式将门窗的形制、分类及其相应的做法记载整理成书。宋代的《营造法式》也是我国所著时代最早、内容最完整最系统的建筑学文献。外檐门窗，即外檐装修中的门与窗的部分。这里“装修”与当今现代汉语意义中的装修不同，作为古代木结构建筑的装修是指“房屋上一切门窗户牖[1]”等小木作的总称，即主体木构架之外也由木材制作而成的部分。门窗作为建筑的关键要素，其布局、设计、色彩搭配、结构，都会影响到整个建筑以及建筑的氛围和魅力等多方面的效果。中国古代建筑的门窗艺术既具有独特的外观和形态，又深刻地反映了中华文明的精髓，其中的纹样、色彩、质感等都体现出中国民族的传统文化，更蕴含着华夏民族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与希冀。

　　1沈阳故宫历史背景

　　沈阳故宫是清朝刚刚建立时皇家居住的行宫，不仅是中国仅存的两大皇家宫殿建筑群之一，也是我国关外唯一的一组皇家建筑群。根据沈阳故宫建筑群布局规划和建造时间，学者们将其分为三部分：东路、中路和西路。其中，东路包括努尔哈赤时期建造的大政殿和十王亭，这里分别是皇帝举行重大典仪和八旗大臣办公的地方。中路为清太宗爱新觉罗·皇太极时期续建，是皇帝办公和后妃们居住与日常活动的范围。西路则是在清朝皇帝“东巡”盛京时，作为阅读、观看戏曲表演和存放《四库全书》的地方。沈阳故宫在布局上采用“前殿后寝”的方式，即“宫”为起居生活之所；“殿”为处理政务、举行庆典等礼仪活动的地方。与北京故宫不同的是，沈阳故宫在建造上具有鲜明的满族特色。具体而言，沈阳故宫的宫高殿低，是由于满族山区居住时部落首领居于最高处，以此来保障生存安全的习俗。此外，沈阳故宫在建筑符号上多表现了对于“8”这个数字的推崇，如大政殿为重檐正八角攒尖顶，这与满族的八旗制度有直接关系（图1）。沈阳故宫在建筑艺术上继承了中国建筑传统，融合了汉、满、蒙古族建筑艺术的高度历史性和艺术性。

　　在建筑构造上，沈阳故宫仍然保留了许多民族特色，大多数构件和结构都反映了满族文化的背景，可以说沈阳故宫建筑群是满、蒙与汉文化碰撞的绝佳产物[2]。沈阳故宫在建造上充分体现了满、汉文化在极好的交融之时，相互吸收、相互影响，将建筑的风格和结构与中原文化相互融合，又保留了自身特色。因为满族的祖先大多在长白山附近，接受大自然的馈赠才得以生活，所以他们非常敬重自然，在建筑材料的选择上也会尽可能做到不影响建筑物周围的自然环境，并力求建筑与自然的和谐统一[3]。

　　与同属于明清时期宫殿建筑群的北京故宫相对比，沈阳故宫与北京故宫在建造方式上一脉相通，其外檐门窗类型也大多相似。例如，所采用的外檐门类型基本为板门和隔扇门；外檐窗的种类大致为支摘窗、槛窗、横披窗。二者稍有区别之处在于沈阳故宫在建造过程中充分体现了满族作为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惯，又因为东北地区处于较高纬度，气候相对寒冷，春季雨水多，昼夜温差大，这就使得沈阳故宫建筑群的建造风格在体量、色彩、风格、布局等方面都匠心独运[4]，将满族传统习俗与北方的建筑风格结合起来，具体可见沈阳故宫清宁宫的“口袋殿”“东暖阁”“万字炕”（图2）。

　　满族文化下的沈阳故宫经过了长时间的文化吸纳与融合，特别是汲取了中国传统艺术，如绘画、雕刻、工艺美术等造型艺术的养分，形成了更加多元化的建筑艺术载体，也积淀了不少全新的民族传统文化与特征。

　　2沈阳故宫外檐门窗类型

　　2.1沈阳故宫外檐门

　　沈阳故宫内建筑的外檐门窗属于北方官式做法，由于清代政府颁布的《工部工程做法则例》，清朝的官式建筑都是按照建筑等级规制建造的。这使得沈阳故宫建筑群中的建筑既有之前建筑的延续，又具有独特的特色。根据梁思成在《中国建筑史》中对板门与隔扇门建造规则的描述，可见，清代建筑的外檐门窗在建造上具有严格的等级规制[5]。

　　2.1.1板门

　　板门按照内部构造的不同，通常可以分为四种类型，分别是实塌门、攒边门（棋盘门）、撒带门和屏门。

　　实塌门是各种板门中形制最高、体量最大、防卫性最强的大门，专门被用在宫殿、坛庙、府邸等建筑，它是由厚木板组建起来的实心门；攒边门又称“棋盘门”，它的门扇四边有较宽厚的边框，其门心用木带穿薄板。攒边门通常用于一般府邸的大门；撒带门又称“穿带门”，常被用作居室屋门，或者作坊一类买卖商家的街门，撒带门凭借穿带锁合，穿带一端做榫，在门边凿有卯眼，另一端撒头①，仅凭一根压带连接，撒带门也因此而得名；还有一种就是屏门，它是一种用薄木板作为门面板，用穿带拼板的镜面板门，屏门多用于垂花门后檐柱间或内隔墙上[6]。

　　在使用板门的建筑中，除了起到防御功能和展现建筑等级与主人地位的实塌门，使用攒边门的建筑数量也很多，因为攒边门的结构是两扇对开的形式，更便于使用，并且智慧的古人将古建筑的外檐门根据门口的尺寸，将其分为财（贵）、义、官、吉四大吉门[7]，蕴含了祖先们美好的期许与祝愿。在沈阳故宫的东西所内还有颇具特色的一殿一卷式垂花门，因其繁复的造型和精美的装饰，是对使用功能和审美功能的双重满足。

　　沈阳故宫内最具特色的板门就是位于中路东西所的垂花门（图3、图4）。垂花门是屏门的一种，通常被放置于所在院落的中轴线上，常作为院落的二门，在中小型四合院中也常作为内宅的宅门，开在建筑群的内墙垣上。垂花门是房宅主人社会地位、经济地位的标志，具有很强的装饰性。在垂花门的构件细节上，如垂莲柱②、角背③等构件上都有考究的雕镂图案，在正面的帘笼枋下，还常装有雕镂精美的花罩，枋檩之间安装花板④、折柱、荷叶墩⑤等构件。垂花门根据构筑结构的不同大致可分为四种类型：一是独立柱担梁式垂花门，也作“中柱式”，又称“二郎担山”式垂花门，这种多见于园林，两面完全对称，柱子深埋，在垂花门两柱间装槛框，安门扉，门开启时联络景区，关闭时则分隔空间，有一定的防卫作用；其次，根据垂花门上檩子数量的不同，可将其分为四檩廊罩式垂花门和五檩（或六檩）单卷棚垂花门。四檩廊罩式垂花门多用于园林之中，经常与游廊串联，作为穿过游廊的通道；还有一种一殿一卷式垂花门，这种最为常见，是在中柱式垂花门后接出一个卷棚顶，用立柱支撑，形成复合建筑。沈阳故宫东西所的垂花门为一殿一卷式。

　　2.1.2隔扇门

　　隔扇门，宋代又称“格子门”，是中国传统建筑中常见的装饰构件之一，这种类型的门，无论是在民居，还是在皇家宫殿中都有存在。隔扇门通常安装于所在建筑物的金柱⑥或檐柱⑦间，用来分隔室内外，隔扇门通常有四扇，六扇或八扇，具体门扇数量根据隔扇门所在建筑的等级和需求决定。隔扇主要由隔心、绦环板、裙板三部分组成。

　　由于隔扇门的格心部分多为镂空的图样，有的内里糊白色高丽纸，所以保暖性能较差，这就需要在隔扇门外加装帘架用以保温。帘架，顾名思义，就是用于挂门帘的架子，这是北方特有的门上装置。帘架是以横披、楣子、腿子、风门等构件组成的。帘架的宽度为两扇隔扇门的宽度之和，它的高度与隔扇的高度相同，帘架通常以木框的形式贴附于隔扇门的外立面上。在安装过程中，帘架的两根边梃上下端分别固定在中槛（或上槛）和下槛上面，顶部装配有便于悬挂用的金属环等构件[8]。帘架的风门夏秋季节悬挂竹帘，冬天和初春垂挂棉帘，这样既能保温防蚊，又方便人们进出。在实现使用功能的基础上，能工巧匠们在框架内装饰各种图案，精雕细刻，从而彰显出宅主人的文化品位[9]。

　　2.1.3栅栏门

　　沈阳故宫有一处有别于其他北方官式建筑的外檐门，就是位于文溯阁东侧碑亭的栅栏门（图5）。碑亭为四角攒尖顶，四面通透，每一面都围有栅栏门。碑亭是用来保护碑文不受自然侵蚀和人为损害的，那么位于碑亭外的栅栏门就更加深了保护的作用。同时，由于栅栏门不同于板门或者隔扇门，其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通透性，并不会影响对石碑的展示。

　　2.2沈阳故宫外檐窗

　　中国古建筑外檐的窗户类型非常丰富，按照窗户的开启方式，可分为支摘窗、槛窗、推窗等；按照安装的位置可分为槛窗、横披窗、风窗等。这些类型的外檐窗在沈阳故宫内都可以见到，笔者也将沈阳故宫内常见的外檐窗类型及其特点进行了分析与总结。

　　2.2.1支摘窗

　　支摘窗通常分为上下相等的两部分，上部的外层可以支起，里层安窗纱用于透气；下部的外层可以摘下，里层安装玻璃增加采光。在沈阳故宫内支摘窗的利用率很高，其纹样图案大多与所在建筑的隔扇一致（图6）。

　　其中，支窗又称“推窗”，窗扇可以推开支起，推窗尺寸较大，高度一般上起上槛，下至槛墙，为一整扇窗。推窗的窗扇由边抹⑧和棂条⑨组成，棂条直接安装在抹头上，一般不设子边。推窗的窗扇有两种做法：一是窗扇安装在槛框、间柱外侧，上抹头出头的地方做转轴，下抹头的两侧也要出头；另一种做法是推窗上抹头两端做转轴安装在边框中。

　　2.2.2槛窗

　　与隔扇门共用的窗称为槛窗，等于是将隔扇门的裙板以下部分去掉，安装在槛墙之上，槛墙的高度由裙板的高度决定。槛窗的优点是在与隔扇共用时，可以保持建筑物外观风格的统一性，但因为槛窗体积繁重、不便开关，却可以凸显庄重之感，所以多用在宫殿、坛庙、寺院等建筑中。

　　2.2.3横披窗

　　横披窗位于隔扇门或槛窗的上部，位于中槛与上槛的空当处，具有采光的作用。横披窗的设置多为单数，窗不能开启，隔心样式多与隔扇门或槛窗一致。

　　2.2.4漏窗

　　漏窗是牖窗的一种，绝大多数开在墙上，多用于庙堂或住宅上，外形或圆或方或长，窗内部用窗棂做各种装饰，所以也称花窗。

　　3沈阳故宫外檐门窗应用分析

　　3.1沈阳故宫内外檐门分布情况分析

　　沈阳故宫外檐装修大多使用了隔扇门和板门。在使用隔扇门的建筑中，由于北方寒冷的气候条件，近七成以上的隔扇门都安装了帘架，用于在冬季挂棉帘防寒保暖。在使用板门的建筑中，除了需要防御功能和需要展现建筑等级与地位的实塌门，大部分的建筑使用了攒边门，因为攒边门的结构是两扇对开的形式，更便于使用。在沈阳故宫内还有颇具特色的垂花门，因其繁复的造型和精美的装饰，在满足使用功能的同时，又变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3.2沈阳故宫内外檐窗分布情况分析

　　沈阳故宫的外檐窗类型按照窗户的开启方式，可分为支摘窗、槛窗等；按照安装的位置又可以分为槛窗、横披窗、风窗等。清代官式建筑很少使用宋代的直棂窗或波纹棂窗，而全都为活窗，也就是支摘窗或隔扇窗。因为直棂窗等不便开启的类型窗虽然能使建筑物整个外貌看起来更加和谐，但是过于笨重，并不实用，所以沈阳故宫的建筑大多都使用了支摘窗。支窗和摘窗都分内外两层，便于保温。天热时，可将外层棂条支起，凭纱窗透风，也更切合东北地区的气候。像太庙这样等级较高的建筑则使用了隔扇窗。要说整个沈阳故宫建筑群中，使用率最高的窗户类型是横披窗，因为横披窗通常是跟隔扇窗或槛窗搭配使用的，窗户通常制作成无须活动的固定扇，仅起到透光的作用。在台上五宫等居住区域大多使用支窗，这种模式的窗户日常使用更加便捷。除了以上所提及的常见的窗户类型，沈阳故宫中还有少数几处漏窗和风窗。

　　结语

　　中国古建筑是中华文化与艺术的瑰宝，从古建筑中可以窥见中华文化与艺术的辉煌。而门窗艺术更是传统文化的深刻积淀，以儒家思想和等级伦理为蓝本，强调“礼”的行为规范，重视美学的情感表达，是最具有人情味的传统艺术的体现，其所呈现的设计美学特征及蕴含的意义也深切表达出中华艺术的精神。由此可见，古建筑的门窗不仅有形有神，还是有义的珍贵艺术品。

　　外檐门窗不仅是建筑中小木作的一个组成部分，除了可以满足正常的功能需求外，还有很多衍生的意义。因为中国古代以梁、柱结构支撑房屋，墙体不起承托作用，门、窗只是作为柱间的间隔物，所以在创作上，工匠具有极大的自由，他们就可以不必受到结构的制约，从而创造出更多精美的门窗类型。构成外檐门窗的各种构件都是由工匠精心建造，具有多种类型和众多的艺术风格特征，这使得其作为建筑外立面的一部分，也具有装饰和观赏价值。

　　注释：

　　①撒头：即这一端没有门边。

　　②垂莲柱：垂花门角上的两根悬空倒垂的短柱，头部雕饰出莲瓣、串珠、花萼云或石榴头等形状。

　　③角背：是保持瓜柱稳定的辅助构件。瓜柱自身高度等于或大于柱径两倍时，均需安设角背，而脊瓜柱必须安设角背。

　　④花板：多用于梁枋之间的空当里，刻有围绕特定主题的成套图案。

　　⑤荷叶墩：是用方砖砍磨加工成的砖件，是砌筑墀头上部及头层檐使用的第一层砖件，宽度同墀头。

　　⑥金柱：在檐柱以内，位于内侧的柱子称为“金柱”。多用于带外廊的建筑，进深较大的房屋依位置不同又有外围金柱和里内金柱之分。金柱又是除檐柱、中柱和山柱以外的柱子的通称。

　　⑦檐柱：建筑物的屋顶梁架以立柱支撑，立于最外一层屋檐下的柱子称为“檐柱”。

　　⑧边抹：窗扇的横向构件，大边和抹头的简称。

　　⑨棂条：隔心内，组成各种图案纹样的小木条。

　　参考文献：

　　[1]梁思成.中国建筑艺术图集[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