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电影絮谈《教父》

　　杨仲文

　　应该是一九六九年辰光，有个叫马里奥·普佐个意大利裔美国人，写了一本小说《教父》，有出版商看中了印出来摆了铁架子上卖，实价一块六角美金。迭眼钞票买弗到半只汉堡包，只够买两根棒棒糖俾小人吃吃。现实生活中，马里奥写了廿多年了，总算有两部小说得到过好评。但是并呒没赚到多少钞票，银行卡上还有两万美金个倒挂欠账。有趟实在呒没办法只好去寻着自家大阿哥借两钿帮伲子买双鞋子，小囡长发头啷脚大得来得个快，出租车也舍弗得坐，一路走得去。啊是爬格子个生活苦来西，对一个二三流写手来讲，个啊要眼泪也出得出。马里奥自家讲，花了三年个辰光写出迭本《教父》，虽然成为全美第一畅销书，但是并弗能使伊富起来。

　　眼睛一霎过了两三年， 想弗到运道来起来，真叫人推也推弗脱。（先总结一句：《教父》迭本书曾经67个礼拜名列畅销第一，同样勒英国法国德国也是高居榜首，最后还被译成20种文字出版。当然也要看到电影《教父》推波助澜个巨大作用。）就像米其林三星餐厅碰着淡季辰光，除了主打“惠灵顿牛排”之外，总归也要弄两只“码子菜”应应市，至少日常开销可以搞落两钿转来。20世纪70年代初，派拉蒙电影公司几个CE0就是实梗勒想：少少一点投资，拍部意大利黑手党片子凑凑档期。但是，也看到了就算大牌导演头牌小生弄个迭种类型片，侪是拿拍得滥脱个都市黑帮片套件所谓“意大利”罩衫勒拉应应市，观众审美疲劳已经呈现，多少要有点变化才好。格末寻着马里奥，关照伊根据自家本书《教父》写只故事梗概试试看，有四千美金进账。

　　马里奥听到有四千块美金稿费来得个起劲，因为答应过老婆小囡带伊拉出去旅游白相，就是一直钞票搭弗够拖了。格记财路来了，马上就干劲十足噼里啪啦打出十张稿纸交出去，伊特地关照迭个只是草稿，弗要俾任何人看，因为忒粗糙要好好较润色一下。然后拿了铜钿带一家门出去旅游哉。

　　历来美国电影交关侪是根据畅销小说改编，而且成功个弗少。制片人看中《教父》迭本畅销书寻着马里奥是有道理咯，一是便宜，马里奥迭辰光只是一个二三流作家，平常勒拉小报啷写点报屁股文章，稿费少来西，码字工做得蛮吃力，弗会开大价钿。当然弗单是便宜，出版商还看到马里奥迭个意大利裔美国人，文青穷酸气十足，老是写写意大利本土味道比较浓个文章，算是半个乡土文学家吧。从伊本书《教父》来判断，伊弄出来个剧本应该有点新意。

　　等到马里奥一家门“ 农家乐”转来，去趟欧洲是白相得交关开心，不过信用卡账上实实足足倒挂了八千多块。马里奥准备拿自家破房子卖脱抵债，或者去蹲大牢。不过交关名作家侪好像吃过格子饭，伊想想自家恐怕还弗够资格。正勒拉东想西想，想弗到制片人寻着伊讲，派拉蒙电影公司计划五百万美金预算，让侬搭弗朗西斯·科波拉两家头搭档拍侬写个格部片子。

　　迭辰光科波拉从UCLA（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电影系）脱课出来，胡子拉碴（沪音，带）只是一个初出茅庐个末流小导演，轮到伊也只好拍拍迭种低预算个“码子菜”片子。实在点讲，马里奥是头一次触电，兴奋得弗得了，而科波拉有点怀才不遇个负能量状态。不过两个人侪蛮清爽，迭趟是“乌龟攀（沪音，bei）门槛，但看迭一番！”因之用足心思动足脑筋精诚合作，最后，写出电影剧本拍出片子。想弗到《教父》片子一出来大家邪气欢迎，甚至风靡全球，票房直窜，真是老天不负有心人。从此，科波拉一跃而成名牌大导演，马里奥也成了名人。电影《教父》一部接一部连拍，一口气拍了上、中、下三部，电影厂赚得来笑了嘴巴也合弗拢。跟风个人总归有，有两爿电影厂连忙搭班子日夜加班，拍出一部《教母》，又抢出一部《教子》等等，倒底弗好比，恐怕连本钿都捞弗转来，弗去讲伊了。

　　讲转来， 照规矩剧本写好就要选演员，制片人意思叫保罗·纽曼同罗伯特·雷德福来演，纽曼演教父堂·卡里昂诺，罗伯特饰伲子麦可一角。伊拉两家头演过《虎豹小霸王》片子里双主角，票房蛮好，算得上一对“响档”（评弹行话）。保险点用伊拉两家头随便哪能好收眼成本转来。马里奥弗赞成，伊讲纽曼一双蓝眼睛，是好迷杀交关女观众，不过西西里岛上个人侪是黑头发黑眼晴，弗是纯种个意大利人弗来三个。再讲罗伯特·雷德福，伊迭种美国枪霸个坏料形象已经定杀脱了，我写个新教父麦可弗是格种牛仔派头个人，外加罗伯特看上去忒老成，难以演出小伲子麦可个成长转变。剧本里个小教父麦可看上去要有点初出茅庐个青涩感再符合剧情发展。因为剧本写个是意大利移民到了美国，辰光长了逐渐嬗变为美国人了，所以特地俾伊起个美国名字叫“麦可”。同时，预算介少，一记头用两位大明星片酬阿拉也出弗起。马里奥意思想请马龙·白兰度来演。大家更是一片反对声，讲伊迭个人搞得一坍胡涂，到了剧组里总归吃老酒打相打搞女人，拍戏常常误场。吃弗消吃弗消，再讲迭点片酬伊哪能肯来？马里奥就自告奋勇去寻老马谈。

　　小马通过一位朋友介绍，上门拜访马龙·白兰度，先是对老马讲了一通自家的剧本，然后讲，想请侬老前辈来演片子里个男一号“教父，堂·卡里昂诺”，如果侬弗喜欢迭个角色，格末厂里有意思让保罗·纽曼演。迭记激将法倒蛮成功，老马一听就讲，可以。因为伊心里想：哪能好让两个小鬼头爬了我头啷厢！小马就讲，不过片子预算少来西，片酬弗高，有点对弗住侬老娘家，好在戏弗忒多弗算吃力。老马格一腔长远呒没人叫伊拍戏了，也答应可以。最后，小马讲，还要麻烦侬签一份承诺书：如果拍摄期间因为侬个人原因造成摄制组经济损失，弗好意思侬要自掏腰包照赔个。老马就老老面皮讲，我呒没钞票好赔。小马料到伊格记就讲：侬晓得阿拉意大利人是哪能讨债个嘛。老马听了弗响，小马晓得事体成功了。

　　小马寻老马是寻对了， 马龙·白兰度也算是美国电影界一位老牌尊神。20世纪40年代起就勒百老汇舞台上打拼，一九五一年出演名剧《欲望号街车》男主角大获成功，拍成同名电影，女主角就是后来如日中天的费雯丽！后来又拍了《码头风云》，是讲装卸工人反抗老板剥削个事体。伊身啷劳工阶层个草莽气质搭外型交关浓烈，粗野，流氓腔调立出来就是。迭个同戏里老教父新移民贫穷出身，一路打拼上来做到意大利黑手党老大个经历，摸滚打爬的风霜岁月痕迹，尤其般配。请老马出山，就奠定了影片成功个一大基础。开拍之后老马也认认真真做戏，弗晓得啥人出个主意，腮帮子里厢含了两团棉花，弗光造型出来了，讲闲话个辰光言语含糊不清，拿个教父演得活灵活现，得奥斯卡金像奖是实至名归了。拍摄过程当中，老马勒剧组里介老实大家侪有点想弗通，记得伐？《教父》戏里顶血腥个一个镜头：就是拿匹马个头锯下来，血淋溚滴塞了戏里个导演被头筒里，真是拿人魂灵也吓出了！迭个也可以看作小马伊拉帮老马立了个警示牌，老马也真怕格帮子意大利人说得出做得出。

　　剧本出来一看制片人交关着急，一部片子里呒没一个美艳动人个女人来压压阵，成功渺茫得很。伊拉还挖空心思定了一位当红女演员来轧一脚，希望马里奥加点戏俾伊。马里奥就讲了，倷弗晓得：意大利人家庭生活里，女人是从来弗参与男人个生意个，黑手党更是如此。马里奥又讲，我写个是男人个事体，呒没女人啥个份。倷要我写个意大利女黑手党恐怕还呒没生出来。制片人想想，弄个女人进来加点戏迭个主意实在行弗通也就清汤寡水拍拍算了。

　　还有小教父一角迟迟定弗下来，先是阿尔·帕西诺来试过戏，虽然伊勒纽约舞台上蛮活跃，1971年还拍过一部《毒海鸳鸯》，但是此时此刻寂寂无名小卒一个，的确呒没啥个号召力。问题是帕西诺只有一米七十高，勒美国实在算矮。还因为伊外表看起来太像一个意大利佬，照剧本里讲，迭个奶末头伲子应该是屋里厢顶像阿美利加个人了。迭辰光厂里又是催了要让罗伯特·雷德福来演麦可迭个角色。科波拉蛮欣赏帕西诺个演技，觉得放脱蛮可惜。最后，还是看中了伊双螳螂眼——大家注意到伐？自然界里螳螂捕蝉时，真弗晓得伊迭付大大眼腈里小小个瞳仁到底望了啊里？看似心不在焉，突然一记击杀，就俾伊付镰刀双钩绝杀领盒饭了。迭点倒是蛮符合小教父上位之后个行事方式，所以最终还是定下来让帕西诺来演麦可，就是难为剧务时时刻刻弗忘记开拍辰光帮伊脚下头垫砖头了。爹妈生的迭双螳螂眼真是俾饭吃，帕西诺就此星运大开，1992年伊拍个《闻香识女人》是好评如潮个顶级片了，片子里厢学堂里个听证会上，伊有一段七分钟长个台词，内容是愤怒加救赎。关注个人可以网上寻来看看。不过迭部片名是典型“标题党”想出来，“女人”只是一帖中药里个药引子罢了。

　　马里奥现在成了名人， 名作家、金牌编剧。还有私底下传个，伊是意大利黑手党有级别个大佬。但是，马里奥并不快乐：伊开始觉得房子忒小了，呒没一个地方可以让伊静心写作。刚坐勒旧沙发上歇一息，家主婆就讲侬有空哪能弗帮我收作收作房间。马里奥觉得冤屈，两个小人介大了拿房间弄得碌碌乱，侬哪能叫我迭个大作家去清理。要晓得我构思出来个物事值好几万。一歇息家主婆又拿出一张长长个购物清单叫伊去超市采购，老底子买物事只去特价、折扣价货架捞，便宜点，有就有呒没就拉倒。现在要满超市拣品牌货，浪费脱交关辰光。伊还担心迭张单子越来越长，啊里一天上头出现豆粒大小个钻戒，弗晓得啥种小动物皮做个皮大衣。就跟所有个女人一样，以为老公手里张硬卡赛过阿拉丁神灯一样灵光，样样物事侪好变得出！

　　伊个老妈三天两头打电话来，老是讲，侬老婆从来呒没看见过介许多钞票，统统交俾我来管。侬弗听我闲话做啥个作家，啊里一天侬写个纸头一张也卖弗出去，我看侬哪能办？还弗如侬个大阿哥，铁路啷公事房里抄抄写写，每个号头（月）总归有工钿进账，笃笃定定过太平日脚几化好。

　　老马现在请伊吃饭个人多了，勒拉豪华装修餐厅里吃精致饭菜，听伊拉讲个龙头须（虚）闲话，老马觉得交关弗习惯。由弗得伊想起长远弗曾碰头个以前一帮酒友，记得一趟刮风落雨天格帮酒友来帮伊修屋顶。马里奥越想越心烦，终于下了决心要拿迭些尴尬写出来。现在有钞票了嘛，管伊畅销弗畅销，有了进账帮老娘买间带园子个小房子，就弗晓得伊肯弗肯搬。上趟讲起过，老娘讲，几十年蹲下来了，习惯了，尤其舍弗得离开格帮老邻居。

　　结果哪能？阿拉大家等马里奥写出来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