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诺. 普罗迪:“我和贝卢斯科尼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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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11-05-20 10:51
  普罗迪曾两度当选意大利总理,也是意大利政坛为数不多打败过贝卢斯科尼的人。他被称为第一个真正的“欧洲首相”。他认为自己是个“奇怪的政治家”。谈到曾经的竞争对手,“如果硬要拿我和贝卢斯科尼相比,”普罗迪调侃道,“那我们就是世界上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2010年3月9日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的教授团中出现了一名重量级的人物。该校宣布前欧盟委员会主席、前意大利总理罗马诺.普罗迪先生成为了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的教授。

  2011年3月初,普罗迪飞抵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给MBA的学员们上课。罗马诺.普罗迪的课堂,排场颇大。台下人群涌动,台上,法国前总理洛朗.法比尤斯、意大利中将朱塞佩.库基陪坐在侧。

  作为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目前唯一一名欧盟联席教授,普罗迪在每个学年里,都会为中欧的师生授课,此外还会参与学术研究。

  和在哈佛大学一样,这是普罗迪的一场开放式授课。圆形讲台上每个人都可以即兴演讲,台下的学生们则可以自由发问。这堂课的主题是“21世纪的和平与安全”,70岁的普罗迪率先发言,他语气舒缓、并且带着浓重的意大利口音:“目前,世界的不确定性,已经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

  众所周知,早在2004年,这位儒雅的意大利前总理就在自家门口收到过炸弹邮件,它被放置在一本书中,书的名字则叫《乐趣》。

  教授没有回顾这段私人史,尽管这就是动荡世界里的一个最好例证。相反,他把侧重点放在了“世界已从单极向多极转变”的阐述上。事实上,从意大利总理到欧盟主席,普罗迪数十年来的政治生涯,正是在努力“把这一学术论点变成现实”。

  “你知道吗?”课后,他歪着脑袋,双手不停地来回搓着:“我就是喜欢做教授,我已经当了15年教授。”普罗迪家族“盛产”教授。“我们兄弟姐妹一共九人,我排行老八。”他告诉记者,“其中有七人都是教授。”

  这些教授研究的领域包括历史学、气象学以及经济学、政治学等等各个方面。以至于普罗迪家族“每次去城堡度假时,都忍不住要为孩子们安排几堂学术讲座”。

  不过,和潜心研究的几位兄长相比,普罗迪的角色要丰富得多,他既是一位学者,也是一位政治家,同时还是一位成功的商业领袖。

  在政治上,他两次出任意大利总理,领导意大利顺利完成经济调整,并让其最终搭上了欧元的头班车。担任欧盟主席期间,他成功促成了欧元统一、欧盟东扩,并且完成了“欧盟宪法”的谈判,因而被称为欧盟的“第一总理”。

  在学界,普罗迪著作很多,是西方国家公认的经济专家,他同乔科莫.贝卡蒂尼等人齐名,被誉为“意大利工业经济学派”的奠基者。

  而在商界,普罗迪则出任意大利最大的国有企业伊利集团董事长,时间长达12年。在此期间,他对旗下的公司进行了私有化,其中包括意大利信贷银行和意大利商业银行。

  鲜为人知的是,普罗迪还喜欢文字,迷恋康德、托尔斯泰和莎士比亚。从政前,普罗迪一直为意大利著名的《晚邮报》和《金融日报》撰写社论,并在《工业经济和政策杂志》担任了多年编辑。

  “所有这些经历,都为我后来执政提供了经验。”在回忆自己为何对政治发生兴趣时,他说,“当时,就是想为紧张、麻痹的意大利,寻找一条出路。”

  “我是一个奇怪的政治家,”普罗迪承认,“因为真正开始政治生涯时,我都快55岁了。所以,我特别有耐心。”

  1999年对于普罗迪个人来说,可谓悲喜交加。

  那时,普罗迪可谓腹背受敌。在国内,由于和执政联盟中的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在政策上发生分歧,他已经败走政坛、黯然辞职;而在欧盟内部,由于前任欧盟主席雅克.桑特任人唯亲、管理混乱,并陷入财务丑闻,欧盟委员会的官员已经集体辞职,对于普罗迪的上任,很多人还充满质疑。

  但这似乎没有难住“教授”。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一副不温不火、笑眯眯的样子,“而且,胃口始终很好,端上来什么东西都能吃。”因为太爱吃家乡盛产的香肠,加上身材圆滚滚的,他因此获得“香肠”的绰号。

  当时,欧盟的规定是,欧洲议会只能对整个欧盟委员会表示赞同或反对,但对个别委员的不检行为将无法遏制。对此,普罗迪断然表示:“一旦欧盟中的某个委员涉及司法纠纷,我个人马上就会要求辞职。”

  自此,欧洲议会才对普罗迪内阁开了绿灯,结束了长达几个月的欧盟危机。

  上任后,普罗迪立即进行了改革。老欧洲的梦想是欧洲人的欧洲,让欧洲用同一个声音说话。他大胆地更进了一步。“欧洲已经是世界的一极,”他认识到,“不能只实行财务方面的职责,而把安全领域留给美国,我们要促使新成员加入欧盟。”

  但接下来的工作,却是充满了无数次的“讨价还价”。“你无法想象,在各个成员国之间达成一份协议,会多么艰难。”

  欧元到底好不好?欧盟要不要东扩?当时,在普罗迪的家乡意大利,争论异常激烈。

  在普罗迪担任第一任意大利总理期间,他仅用了半年时间,就把意大利的财政和通胀指标降到欧洲货币同盟所要求的标准之内。这也是他“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情”,因为完成了这一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意大利才得到了欧元区首批成员国的入场券。

  但很多人对此并不领情。一张欧盟全境通用的健康保险卡,可以让塞浦路斯人在希腊旅游时,享受当地医院的免费救治。但享有同等权利的法国人则抱怨,欧元是让穷国的货币,得到了保障,让富国的货币遭受了损失。

  纷扰的利益之争,时时在谈判桌上爆发。这时,欧盟官员、各国政府代表,已经坐在一起为此连续召开了18个月的会议,争吵常常持续到深夜,普罗迪筋疲力尽。

  2003年12月13日,结果出来了,由于分歧太大,欧盟宪法草案搁浅。“那一刻,我非常沮丧,真的感到无能为力。”

  “当然,很快我们又重新开始了工作,”他笑道,“我们欧洲总是在走向失败的边缘时,又进入争取的轨道。”

  后来,欧盟做了妥协,降低了条约的约束力度。2004年,普罗迪已经从欧盟卸任,但他依然关注着命运多舛的欧盟宪法草案。

  可反复又在法国和荷兰之间发生了。在两国的全民投票中,该案被否决了。此后,欧盟不得不再次作出妥协。于是,就产生了里斯本条约。它只能算是简化版的欧盟宪法。

  但最终变故还是出现了。因为爱尔兰在全民投票时,又否决了里斯本条约。

  “你能够想象吗?一个只有500万人口的国家投票最终否决了一个5亿人口联盟的条约?”普罗迪说。

  2007年,里斯本条约最终在爱尔兰全民公决中获得通过。此时,已经离开欧盟3年的普罗迪,再次以意大利总理的身份,出席欧盟成员国政府首脑签字仪式。有趣的是,在前往签约的途中,由于大巴上的位子有限,普罗迪和欧盟主席巴罗佐都是站着过去的。

  如今,无论走到哪里,普罗迪都要被追问“欧元”和“欧盟”。其中,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欧元危机过去了吗?

  美国金融危机之后,从希腊到爱尔兰、葡萄牙、西班牙,发生了一轮又一轮的主权国家债务危机,让欧洲无法喘息。

  这让许多人开始怀疑欧洲单一货币的设计,也有人表示这一波又一波的主权债务危机,暴露的是过去60年来建立欧洲一体化的基础问题。受到威胁的不只是欧元,还有欧盟的总体框架。反对者甚至预测,欧元总有一天会最终消失。

  普罗迪的观点不同,他更乐意把欧盟的进程,看成是一部电影。他看到的,和悲观主义者是全然不同的画面——“欧元危机正在推动欧洲前进。你看,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欧洲各国财政部长如此协调一致的行动吧?”

  当看到德国人畏缩不前,不敢签署希腊与爱尔兰的援助方案,从而令欧元面临严重压力时,普罗迪感到很困惑:

  “他们为什么没有看到,他们能够获得强大的经济实力,大多都要归功于单一货币,归功于单一货币成功阻止了各国货币的竞争性贬值?”

  “作为一个意大利人,我很轻松就能想起,里拉兑德国马克的汇率1970年为172,1980年为474,欧元推出时为990。想必所有德国人也都记得,由于如此急剧的贬值,在欧元推出前,德国根本毫无贸易顺差可言。”

  “不,不。”他大声回应所有的质疑:“现在还不是打出片尾字幕的时候。欧洲的故事尚未结束,这部电影将继续演下去。”

  2006年,普罗迪杀回意大利政坛,第二次出任总理。

  当时,几乎没有人感到意外,因为此前他是唯一一个打败过贝卢斯科尼的人。更何况,他的妻子弗拉维雅从来没有离开过意大利。“她体现了普罗迪的一种品质,是他在人们的潜意识里建立的形象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贝卢斯科尼的前妻韦罗妮卡这样评价说。

  “对于政治而言,两年就相当于一个世纪。”从欧盟卸任后,普罗迪这样形容自己的回归之路。此时,他面前最大的对手就是贝卢斯科尼。

  在意大利政坛,普罗迪和贝卢斯科尼,似乎从来没有分开过。他们之间的缠斗,已经持续了数十年。

  早在普罗迪出任伊利集团董事长期间,贝卢斯科尼就与其展开过“厮杀”。1985年,普罗迪着手对伊利集团实行私有化。他将伊利旗下的一家食品加工公司以4970亿里拉的价格,出售给伯特灵食品公司,而该公司正是贝卢斯科尼的竞争对手。

  蹊跷的是,后来这个出售协议居然被法院宣布无效。1995年,米兰检察院对此立案调查。通过向国外银行取证,认定贝卢斯科尼参与了此案——他对负责此案的罗马民事法院法官行贿,致使伊利财团无法履行协议。

  5年后,米兰法院正式开庭审理此案。结果,贝卢斯科尼在陈述中强调,他在此案中不仅没有任何违规行为,而且为保护国有资产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说,时任意大利政府总理、已故社会党领导人克拉克西,不愿看到国家财产被廉价出售,于是请他帮忙。他与其他两家公司联合以6000亿里拉的报价,阻止了普罗迪与德贝内德蒂的合同,保住了国家财产。

  贝卢斯科尼的“主动交待”,在意政坛引起轩然大波。普罗迪立即发表声明,他在伊利集团食品企业出售中没有任何个人利益。一时间,这场司法之战,轰动整个意大利政坛。

  作为意大利最富有的人,AC米兰老板贝卢斯科尼也是一个“星味”十足的政治家,他先后三次出任了意大利总理。

  相比之下,普罗迪严肃、谨慎,显得有些“乏味”。有时候他还显得有点“笨嘴拙舌”。竞选时,普罗迪总是满脸笑容,一副憨态。就连与贝卢斯科尼辩论时也如此。

  在两次竞选意大利总理时,普罗迪都遭遇了贝卢斯科尼,但每次都战胜了他。“我根本不介意别人说我乏味,”普罗迪这样表示。“我出生于意大利一个非常传统的家庭。”

  他如此分析自己的性格。

  现在,他与这个传统的大家庭依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很多时候,庞大的家族一起出游时,人数会多达105个。这时,普罗迪甚至“都叫不出有些孙辈的名字了”。

  四十年前,普罗迪和其他6个兄弟一起合资,购买了一幢城堡。“是在亚平宁山中,一座17世纪修建的城堡,总价1166万英镑。”

  “刚开始买回来时,有点破旧。”经过修缮后,现已成为普罗迪最喜爱的度假地。它位于一条充满险弯的公路尽头,远远望去,防卫墙和两座塔楼十分引人注目。

  后来,普罗迪把此处称为“孩子们的假日宿营地”。在那里,普罗迪家族的孩子们不但必须挤集体宿舍、用公共浴室,还要轮流做家务活,比如擦洗餐座椅。至于娱乐生活,普罗迪和兄弟们合作,为孩子们开办“短期培训班”,传授诸多课外知识。“但孩子们有时候,会以睡午觉为名,拒绝我们的讲座”。

  夜幕降临后,一家人时常演奏巴赫和维瓦尔第的作品。事实上,普罗迪曾经“花过两年时间专门研究音乐”。

  和贝卢斯科尼的率性而为不同,普罗迪和妻子弗拉维雅早在孩提时代就认识了。他说:“上大学时,我们一起上教堂,一起研究学问。”

  普罗迪也相当“贤惠”,他热衷于购物,特别喜欢对比洗涤剂的价格,而且对铺床也很有一手。意大利一家报纸引用普罗迪本人的话说:“我先把床上的东西全拿下来,然后铺上床单,再把床上的褶皱全部抹平,要不到了晚上看着邋遢的床铺就来气。”

  2006年,当普罗迪第二次竞选意大利总理时,有一次抽空回到家中和孙女拥抱,当时他忍不住感叹:“上帝,要是每天都能这样生活该多好啊。”

  如今,当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还在穷于应付性丑闻时,普罗迪正在享受美好时光。作为意大利一个电影俱乐部的会员,他终于有时间考虑是否要到戛纳去好好看下电影了。“如果硬要拿我和贝卢斯科尼相比,”普罗迪调侃道,“那我们就是世界上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如今,普罗迪除了忙于在世界各地讲授经济学,他还担任了全球合作基金会主席。这是他从意大利政府离职后,自己创建的一个机构。这个类似智库的组织,让普罗迪的日子非常充实。“除了欧洲,我还关注南美、非洲和亚洲之间的经贸合作。”凭借在政经界深厚的人脉关系,普罗迪穿梭在世界各地,试图在中东和海湾地区创建新的对话,同时他还饶有兴致地研究着印度和中国的工业化课题。

  责任编辑/陈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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