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化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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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字:墨子,刀剑
- 发布时间:2011-05-30 14:56
第五章祭剑
(一)
回至墨社的县子硕听说师父还在宋国没有回来，就又连忙赶到宋国，把胜绰在齐国的所作所为悉数告诉给了刚刚止息了楚王攻宋的师父。墨子和禽滑厘刚刚从城墙上布置完工事过来，听了县子硕的述说，墨子长叹了一声说：“我怕的就是胜绰经不起荣华富贵的考验，所以在他走的时候我让他三拜湛卢，并对他再三叮咛，他此去责任重大。没想到啊……这是我用人之误啊！”
县子硕双膝跪地说：“师父，弟子冒犯湛卢，请求治罪！”
墨子深思一下说：“湛卢乃我墨社圣剑，见之如见为师，你抗之，不是你之错，乃是持剑之人之过。为师不怪罪与你。”
县子硕说：“弟子谢师父！”
墨子说：“我听说我的师兄公输班自从在楚国被我斗败之后现在又去了齐国？”
县子硕说：“是，师父。公输班又研制出了一种威力无比的战车，现在齐国正加紧打造。只等着胜绰师兄的阴阳八卦阵训练娴熟就可进攻鲁国。”
墨子说：“不好，如此说来，鲁国岌岌可危。禽滑厘，你带着墨社弟子在此协助宋国军民防护一城池。我带着县子硕和高孙子速去齐国，一定要赶在胜绰把阴阳八卦阵练好之前制止这场战争！”
禽滑厘说：“师父，你劳累了一天，歇一歇，明天再走也不迟。”
墨子说：“不，我们现在就动身。早去一会儿我们就早占一会儿的先机，就多有一些把握。”
禽滑厘问师父还要带什么吗，墨子说：“你给我多准备一些干粮就是了。”
(二)
就在墨子动身赶来的时候，在齐国军营里正在研制战车的公输班猛想起了一件事。他忙差军士把项子牛叫到了自己的营房中，然后交代了项子牛一件事。
项子牛回到府上，忙把杀手无名唤到了跟前。项子牛问：“无名英雄，本将待你怎样？”
无名说：“我自从被将军收留，几十年来，将军待我天高地厚。”
项子牛说：“我现有一事，需要英雄出面。”
无名说：“将军不要客气，就是让我肝脑涂地，我也无话可说。”
项子牛说：“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今天唤你来就是让你给我去做一件事。”
无名说：“什么事？”
项子牛说：“给我去杀一个人？”
无名说：“谁？”
项子牛说：“是一个该死之人，他的名字就叫……”
无名好像没有听清，又问了一句：“谁？”
项子牛说：“……”
无名看了看项子牛说：“好吧……”
(三)
在宋国至齐国的路上，墨子和县子硕师徒在急匆匆地走着。由于行程匆匆，墨子的草鞋的底早磨掉了，脚上流出了血。他蹲下，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缠住脚，又继续赶路。这一日，他们出了宋国，进了邹国边界。前边是一座山，名叫龙山。
在一山口处，有一人挡住了前路。
此人头戴斗笠，手握一把宝剑，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图。然后把画图对照了一下墨子问：“你就是墨社的巨子墨翟？”
墨子说：“正是。你是何人？”
无名说：“你我都是人世的过客，何必要名呢？”
墨子说：“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无名！”
无名说：“对，我是一个杀手！”
墨子说：“闻名天下的杀手已有三十多年没涉足江湖了，今天我墨翟能遇上，这是我的福了！”
无名说：“你说的这话怎么这样熟悉？你，你怎么和鬼谷阴阳子的声调这么相像？”
墨子说：“那是我师父。”
无名说：“我知道为什么了。”
墨子说：“既然这样，那你动手吧！”
无名说：“好。那我就得罪了。”说完抽剑欺身而上……
(四)
就在无名持剑刺向墨子的时候，齐王来到了胜绰的大营。齐王带着文武大臣，是来观看胜绰的八卦阴阳阵的。
在县子硕走后的这段时间里，为了练好此阵，胜绰可是动尽了心思，对众墨家弟子，他可谓恩威并施。为杀鸡儆猴，他曾处置了两个墨社弟子，终将此阵练成。齐王坐在观阵台上，看着下面杀气腾腾的阵势，此阵看似平常，内里却是变化多端，阴险异常。看是阳光明媚，实是阴云密布。明明是大开的局势，瞬息之间形成合围，变成大合。乾、坤、离、艮等八个方位一动而八变，变换出千万种阵势。齐王看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作为大王的他，如若杀进此阵，也是断断出不来的。看着这杀气腾腾的阵势，齐王脸上的笑渐渐丰满起来，生动起来，接着便哈哈大笑。齐王笑得很洪亮，也很得意。所有跟着的文武大臣们听到大王这么笑，都偷眼看了一下齐王，把悬在嗓子口的心都放到了肚子里。他们知道，只要大王脸上带笑，他们的这一天就会过得安稳。否则，他们的这一天就会心惊肉跳。
看着大王笑，他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随着鸣金锣鼓的敲响，阴阳八卦阵演练完毕。齐王大叫了三声好！紧接着，是演练公输班先生的新型战车。
新型战车在原来战车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升降云梯，里面的人只要绞动转轴，云梯会自动升降，再加上外面都用铁板包严，任何箭镞都射不穿它。一个战车里面能装十多个人。杀出来就是一个优秀的小分队。战车的进攻和防守都进退自如。看着战车在战场上左击右冲，简直是狼入羊群，如入无人之境。齐王看到此处哈哈大笑，他知道：有胜绰给他训练出的雄师，再加上公输班给他研制出的新战车，这一次灭鲁国已如探囊取物。想到这儿，他那笑声不由得更加响亮。
还没等战车演练完毕，齐王就对着下面说：“众位卿家听封……”
(五)
就在齐王犒封胜绰和公输班的时候，无名和墨子已战到了关键时候。两人大战了三百多个回合，没有决出胜负。无名使的是一把剑，而墨子使的是县子硕的弯月刀。三百个回合之后，墨子越战越勇。无名却明显地处在了劣势。就在无名一剑刺来之际，墨子故意露出了一个破绽，把前胸亮出，无名一看大喜，忙把剑欺进，向前送去。谁想墨子一个苍龙转身，侧身躲过剑锋，弯月刀已如一条蛇一样凉在了无名的颈上。无名大叫一声：“我命休矣！”接着就闭上了眼……
等无名再睁开眼时，他发现墨子已把刀从他脖子上放了下来。无名满脸的疑惑问：“你……？”墨子摇了摇头说：“你走吧。”
无名说：“为何？”
墨子说：“什么也不为。因为，我不愿杀人！我不愿让我的刀剑沾上血腥！”
无名说：“这不是理由！”
墨子说：“你我无冤无仇，我杀你何为？”
无名说：“可我是要来杀你的！”
墨子淡然一笑说：“我墨社提倡兼爱、非攻。我若杀你，有违我墨社宗旨。”
无名说：“作为杀手，我自从出道以来，共失过两次手，一次是你师父，一次是你。唉，看来你师徒是我无名今生的克星。”
墨子说：“有道之诛，正义在心，威在自身。你本是无道伐有道，你怎会赢？”
无名说：“杀手的选择就是不是被杀就是杀人。我既然败在你手，我还有何面目活在尘世？”
说着举剑就要自刎。
墨子伸手捏住剑锋说：“你既然敢自刎，这说明你是一个真正的剑人，我有一句话想说给你，你听完之后再自刎也不迟！”
无名放下剑说：“你说吧。”
墨子说：“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与其把自己的命就这样无缘无故地葬送，何不去为正义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
无名问：“此话怎讲？”
墨子说：“前段时日，楚国要攻打宋国，被我劝止住了。楚王对我保证说他不再攻打宋国了。诸侯中谁人不知楚王是出尔反尔之人。如今，我的大弟子禽滑厘正带着宋国军民在严阵以待。此时宋国正是用人之际，你如此时去助他们一把，定能鼓舞宋国士气，留下千古侠名。”
无名说：“先生说的极是。好，与其都是死，我何不死得其所，留下一世英名！好，我听先生的。我这就去！”说完就转身向着宋国而去。
望着无名的背影，墨子说：“识时务乃俊杰也。无名不愧是当今之侠士也！”
县子硕说：“先生，咱们快点赶路吧！”
墨子说：“好，咱们走！”
师徒俩匆匆地往前急行。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一片树林前。两人走了进去。这时，树林里传来一阵女子啼哭的声音。师徒两对视一下，仔细一听，县子硕说：“先生，不好，听女子这么伤心，看样是要轻生。走，咱们快过去看看！”
墨子说，好！师徒两人忙向树林中奔去——
(六)
齐王说：“公输先生听封！”
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忙上前跪下说：“公输参见大王。”
齐王说：“卿家公输先生为大齐制造战车有功，孤封你为上大夫，赏黄金百斤！”
公输班磕了一个头说：“小民公输班叩谢大王！”
齐王说：“胜绰听封！”
胜绰忙上前跪拜。
齐王说：“封胜绰为三军副帅。”
胜绰：“谢大王！”
齐王挥了一下令旗说：“项子牛、胜绰听令，命你二人统雄兵十万，明日辰时祭旗，巳时兵发鲁国！”
项子牛上前接过令旗，回身和胜绰向齐王一抱拳说：“领旨！”
齐王看着下面的文武官员，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鲁国归附齐国的场面，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七)
送走了齐王回到大帐的胜绰满心的欢喜，他想着齐王观看他演练兵阵的情景，他回想着齐王的笑声的爽朗，心里不由得暗暗得意。胜绰想：“这次演练八卦阵赢得了大王赞颂，攻打鲁国我定能立下奇功，到大王的霸业成天下归一时，我胜绰也像如今的项将军一样掌握兵权位高权重！到那时，谁敢再对我指三说四？”
这时一军校来报：“将军，帐外有人求见。”
胜绰说：“报上名来。”
军校说：“他们二人说你一见便知。”
胜绰一愣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什么长相？”
军校说：“来者一老一青，年长者满脸黧黑，衣衫褴褛，像个叫花子。”
胜绰听后大吃一惊：“是师父！”
这时墨子和县子硕已经来到了帐上。
胜绰看到师父到了忙施礼：“师父，弟子有礼了！”
墨子怒气冲冲，他责问胜绰为何置师命于不顾一意孤行为虎作伥？胜绰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被师父熟知，便巧言狡辩，说师父不要偏听偏信，并说他所杀之人皆是不良之徒。
墨子说：“好一个都是不良之徒，好一个都是盗匪和凶顽！”
墨子看胜绰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便长叹一声说：“我在路上救了一民妇，就是你所说的不良之徒，特带来见你。”说着命县子硕把民妇领进。这民妇就是他们在来的树林里救下的那个啼哭的女子。
胜绰一看进帐的民妇，他惊诧万分：“妹妹？”
这个民妇不是别人，就是胜绰的妹妹——胜卿。
胜卿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哥哥？！”
胜绰说：“真的是哥哥，是你的哥哥胜绰啊！”
胜卿听说是哥哥，她哈哈大笑两声，接着圆睁双目，扬手狠狠打了胜绰一巴掌。
胜绰被打愣了问：“妹妹，你，你为何打我？”
胜卿说：你知道妹妹我的遭遇吗？胜卿接着说起齐兵如何在鲁地烧杀抢掠的事，并说丈夫被齐兵杀死，自己被齐军轮番凌辱，母亲为保护她也被齐军杀死，自己本欲一根绳子吊死，多亏墨子师徒相救，才能和你相见。可万万想不到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哥哥你啊！
胜卿说：“我本不信是你所为，可方才在帐外我听得清清楚楚。而这一切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的哥哥！”
胜绰此时不知如何给妹妹解释，但看到妹妹那伤心欲绝的样子，忙说：“妹妹，你，你听我说……”
面对胜绰的乞求，胜卿摇了摇头说：“我不是你的妹妹，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胜绰哭了，他对着胜卿叫：“妹妹……”
胜卿对着家的方向哭道：“娘亲，夫君，你们等等我，我随你们去了！……说完哭着一头向帐内的火盆上撞去……”
胜绰被妹妹的这一举动吓呆了，他忙上前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妹妹。胜卿看着他，用微弱的声音叫了一声：“哥……哥……”
叫完这一声，胜绰就见妹妹眼里的光像没油的灯捻一样，一下子就灭掉了。
抱着妹妹胜卿，胜绰放声痛哭。这汩汩不尽的泪水流淌着胜绰的追悔和难过。他此时才明白，自己一失足已成千古恨，自己已成了千古罪人。不光是杀害妹妹的凶手，也是杀了妹夫和娘亲的凶手。想到这儿，胜绰泪雨纷飞，他大声地叫着：“妹妹，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此时县子硕在一旁早就气炸了肺，他大声责骂：“你，你，你这个墨家败类，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墨子说：“胜绰，你不遵师训，违背墨规，酿成大错，使墨社蒙受耻辱，败坏了我墨家声誉，为了严肃墨家家规，你已被逐出师门，把湛卢交回吧！”
县子硕厉声喝道：“快把宝剑交回！”
胜绰放下妹妹，回身拿起湛卢剑，他用颤抖的手抚摩着，悔恨交加，面对墨子，扑通跪倒，叫了声师父……
他对着墨子三次跪拜，说：“师父，弟子谢罪了！”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湛卢剑向项间吻去……墨子欲止，但已迟了，一股热血已从胜绰的脖子里流了出来……
胜绰说：“娘，儿给你赔罪来了！”
墨子一惊，眼中的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他呜咽着叫道：“胜绰……”
而此时的胜绰已倒在了血泊中了。
第六章斗剑
(一)
此时在齐国公输班的寓所，巧匠公输班正在想自己的这大半生。他本是鲁国的一旷世奇匠，论才智他比墨子要高上一筹。可墨子处处与他作对，致使他处处失意。年少的时候，他和墨子在鲁国比放木鸢而失败，遭到了鲁国人的嘲笑。后来他好不容易给楚国研制了云梯，楚王已经决定要攻打宋国了，却被墨子巧言劝阻了，让他借此机会扬眉吐气扬名天下的计划落空；如今他来到齐国，又给齐国研制了新型的攻击型战车，并得到了齐王的称赏。而这一次齐攻鲁是落地尘埃，拜祭过大旗就发兵无人敢更改，墨子你再奔跑也无济于事。想到战火燃起硝烟弥漫时墨子的失魄之相，公输班不由开怀大笑。他自言自语道：墨子啊墨子，这一次，我倒要和你墨子作一最后的比试，看一看到底谁高谁矮！
而在此时，墨子的手指已叩响了公输班先生的门环……
(二)
墨子没想到胜绰会以死谢罪。但对胜绰来说，没有比这个结局更适合他了。看着倒在地上的胜绰，墨子的泪止不住汩汩地流了出来。对胜绰，他是寄予了太多的期望。但他没想到，胜绰被齐王的一点恩惠就收买了。墨子感到了彻骨的寒心。孩子们，你们不知道，你们既然入了墨门，就要以天下苍生的和平与幸福为己任，心要为他们想，力要为他们出，要让他们过祥和的日子啊！
胜绰虽死了，但还是阻挡不了齐国攻打鲁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劝止公输班。只要他能以天下黎民为重，离开齐国，不给齐王出力，齐王对这场战争没有多大的胜券，这战争也许就能避免。可我前段时间刚在楚国跟公输先生斗了一次，使其新造的云梯没能使用，并让他输得一塌糊涂，先生正对我有着满腹的怨恨，如今我再去劝他离开齐国，让他放弃已经到手的功名，他会愿意吗？
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一定得去。这是作最后的一搏！墨子知道，公输先生是能工巧匠，和父亲在匠作营里同甘共苦过。小时候，墨子常随父亲去匠作营，公输先生曾经指点他拉锯断木，还给他雕木剑鼓励他仗义除恶。说起来，先生的心地和德行都是不错的。墨子虽然对他的这次去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他明白，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他叫过县子硕，在墨社弟子的引领下来到了公输先生的寓所。
(三)
当公输班听门子说墨子来了。他哈哈大笑两声：“哼，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墨翟用什么方式来劝服我。好，有请！”
墨子进房深施一礼：“墨翟拜见公输先生！”
公输班看他在自己跟前弯下了腰，就故意把头昂得高高的说：“我料你会来，你果然就来了！我问你，你是如何从无名手下逃生的？”
墨子叹了一声说：“我一直知道先生是坦荡之人，没想到先生也学会了下流的手段，说实在的，我高估先生了！”
公输班忙解释说：“这个事我也是无意中知道。”
墨子不想在这个事上过多地纠缠，只是说：“无名乃侠义之士，如今已拨雾见日，去宋国帮我的弟子禽滑厘去守卫去了。他的侠义之举，是在为自己的千秋写史啊！”
公输班说：“依你这么说，无名为齐的卖力都是不正义的了？那谁是正义的？难道是你墨翟吗？你来劝我就是正义的吗？”
墨子见公输先生这么说，知道自己无须再与其饶舌，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说：“公输先生既知我来意，那我就不客套了。请先生为鲁国民众着想，止息这场战火！”
公输班哼了一声说：“我为鲁国着想，谁为我着想？想当年我和你木鸢喜鹊之斗，受尽鲁人耻笑。一气之下，我离开鲁国，四处飘零，备尝艰辛。后流落到楚国，帮楚制造了云梯，又是你搅了我的计划，使我蒙羞。离楚来齐，承蒙齐王收留。我为报仇雪耻，绞尽脑汁，煞费苦心研制了这攻鲁的战车。这战车暗藏机关，威力无比。此时非彼时，这一次，我定要让你墨翟丢尽脸面，失败而归！”说到这儿，他得意地笑起来，“嘿嘿……”
墨子说：“墨子恳请先生以和为贵，不要为报私仇泄私愤，让两国生灵涂炭！”
“你来劝我，是因为齐要攻鲁。只要战火燃起，你墨翟就会丢尽颜面！”说到这儿，公输班大笑起来……
墨子苦笑一下说：“我乃贱民，面值几何？先生，你也是鲁国人啊！”
“我知道自己是鲁国人，但鲁国拒我千里之外，对我不仁，”说到这儿，公输班“嘿”了一声说，“就别怪我不义了！”
墨子说：“战火燃起，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其状也惨，其情也哀，先生，难道你无动于衷吗？”
公输班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墨子叹了一声说：“先生，你还记得小时候送我的木剑吗？”
公输班说：“当然记得！”
墨子问：“还记得送剑时你说的话吗？”
公输班不屑地看了墨子一眼，然后把脸转向了一边说：“早已忘怀！”
墨子说：“可我却铭记于心。你叫我仗义除恶！”
公输班说：“这……对，我是这么说过！”
墨子问：“先生，杀人盈城，杀人盈野，难道这就是义吗？”
公输班没想到墨子这么问他，一时语塞：“这……”
墨子说：“止息这场战火吧，先生，墨翟给你作揖了！”
公输班哼哼了两声：“你揖值几何？能抵消我胸中的积怨吗？”
墨子说：“只要先生能消心中积怨，墨翟愿受先生处置！”
公输班问：“怎样处置？”
墨子说：“我命交你，任凭发落！”
公输班说：“我又不杀人！”
墨子说：“你义不杀一人，而攻鲁却要杀千千万万人啊！”
公输班说：“这个……”
墨子说：“先生，墨翟求你了！”
公输班：“你也有求我的时候？你真的任我处置？”
墨子说：“只要先生能消解积怨，不燃战火，墨翟甘愿受先生处置！”
公输班冷笑几声：“你是当今大贤人，名扬天下，甘愿受我处置？甘愿受我处置？！”
墨子说：“是，我甘愿受先生处置！”
公输班顿时气壮起来，冷笑两声说：“甘愿受我处置？甘愿受我处置？！那好，那你给我跪下！”
墨子跪下了说：“墨翟跪求先生了！”
公输班故意把脸仰得高高的，大声：“面前所跪何人？”
墨子抱着拳说：“在下墨翟。”
公输班问：“你就是当今名扬天下的大贤墨子？”
墨子说：“正是墨翟。”
公输班问：“你跪我面前做甚？”
墨子说：“跪求先生止息战火，拯救苍生黎民！”
公输班把声音拉得长长的说：“那我胸中的怨气呢？”
墨子说：“墨翟心甘情愿听先生处置！”
“好！那你从我这胯下钻过去吧！”公输班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胯下——
(四)
墨子看着公输班那趾高气扬的神情，心里的火腾地燃起了。但他马上想起了自己的使命。转念一想：自己的荣辱算什么，只要这一己之辱能换来天下太平万人福，换来齐不攻鲁，他墨翟甘愿受胯下之辱！
墨子长叹了一声说：“唉！只要先生能消除积怨，不把一己之愤泻于万民之身，墨翟愿钻进钻出。”
公输班叉开双腿说：“好，钻呀，你钻！”说着哈哈狂笑起来。
墨子无语，他弯下身子，慢慢地从公输班的胯下钻过。
公输班看墨子钻过，忙说：“再钻，再钻啊！哈哈哈……”
墨子又低着头慢慢地钻过。
公输班说：“钻，钻……”
墨子又像前两次一样慢慢地钻过。这个时候公输班脸上的笑容僵止了，他的心里涌起了惊涛骇浪。看墨子还要钻，他良心发现了，眼角就有水雾往外飘。他用哆嗦的双手握住墨子的手，扑通跪倒，眼里的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公输班说：“墨翟！墨子！子墨子！你、你、你真不愧为一代大贤啊！”
公输班说：“为息战火你甘愿受辱羞，以前我一直认为我比你高明，今天和你一比，我知道了小与大，知道了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什么是圣人和凡人，什么是高远和宽厚啊！”
墨子和公输班两人相互搀扶站起。公输班说：“和你比我知道我输在什么地方了。”
墨子说：“先生，你没有输！”
公输班长叹一声说：“你是在安慰我。我真的输了。只是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
墨子说：“先生乃当今能工巧匠，所发明的锯、刨等工具为万民造福，天下谁人不念先生之功德！若先生长此以往，定能成为一代宗师，受后人的敬仰！”
公输班说：“和你比，你是当今的大贤，千古的圣人，而我，只是一个匠人啊！惭愧，惭愧！”
墨子说：“先生言重了！”
公输班说：“兵阵已经练好，即使没有战车，齐王还是要去攻打鲁国啊！”
墨子说：“胜绰违反墨社家规，已自刎谢罪！”
公输班听了一惊。墨子说：“我已命县子硕带领着墨社的弟子去鲁国帮助守城！”
公输班长出了一口气说：“可齐王攻鲁之心不死啊！”
墨子说：“我即刻面见齐王，说服于他！”
公输班说：“既然如此，我公输班就先行告退了。”
墨子一惊，问：“先生意欲何方？”
公输班摇了摇头说：“我已无心于功名富贵，只想以己之长，为民多制造一些生产生活之器械，老死民间，此愿足矣！”说着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向墨子告别，“你多保重！告辞！”墨子把公输班送出寓所，一直把他送到十里长亭。望着公输班挥手而去的背影，墨子大声说：“先生，走好！”
晚风中，阵阵的林涛回荡着墨子的声音：“先生，走好……”
第七章化剑
(一)
齐国王宫巍峨地耸立在临淄的城中。这是早朝，齐王早早来到了殿上。
殿柱前左右方各有一大盆炉火，火光熊熊，烘烤着，大殿上暖融融的。
踌躇满志的齐王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想到不久之后自己将把鲁国纳入大齐的版图，那份喜悦早已如溢出池沿的泉水。齐王知道，今日里他将祭大旗对鲁发兵。只要灭了鲁，那天下就是他大齐的了！
他用狮目横扫了一下殿上的群臣说：“传本王口谕，今日辰时祭旗，巳时发兵！”
殿前传令侍臣刚把此令传出，文武大臣们交头接耳，大殿上一时喧哗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侍臣快步上殿禀：“大王，墨翟先生求见。”
齐王听了一惊，问：“是不是墨社的巨子墨翟？”
侍臣说正是。齐王暗想，以前我曾让太师多次相请，后又让御妹齐姜亲往相邀，均不肯来齐，今日不请自到，定有来由。就把手一挥说：有请！
侍臣向着午门外喊道：“有请墨子！”
(二)
满殿的文武大臣都把头转向了大殿门口，大殿上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就见一个瘦削的高个男子快步走了上来。此人满脸黧黑，看年龄有六十多岁，但看其矫健的步伐，抖擞的精神，也不过五十岁。身上的衣服又旧又破，俨然像个叫花子。
墨子施了一揖说：“草民墨翟拜见大王！”
齐王看此人虽然身上衣服破旧，但举止不凡，况且他知道，墨子是天下诸侯称道的先生，一生以兼爱为己任，仰慕之心油然而起，说：“先生免礼，给先生赐座！”
墨子说：“谢大王赐座！”
齐王问：“先生来齐，有何指教？”
墨子说：“我来助大王攻鲁！”
齐王很诧异，问：“先生主张非攻兼爱，今天怎么要助我攻打鲁国呢？”
墨子说：“大王明知：天下战争分伐、诛两种。伐是攻打，乃不义之战，受人唾之；诛是讨剿，师出有名，是正义之战。大王既知道这场有失天下民心的攻打是不义之战，为什么还要攻鲁呢？”
齐王被墨子一下子问住了：“这个……”
墨子起身施礼，说：“在下恳请大王罢兵，以利两国百姓休养生息！”
齐王知道墨子来此的目的了，他强词夺理，狡辩道：“鲁国屡犯我边境，侵略我领地，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打击侵略，维护我大齐尊严，师出有名，何为不义？”
墨子哈哈一笑说：“狼欲吃羊，就说羊饮水把水弄脏了，非吃了不解其愤。齐攻鲁，如出一辙，大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齐王不悦，哼了一声，说：“自古道：‘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墨子说：“如果国与国之间的争端只能用战争来解决，那将是我们的悲剧啊！”
齐王问：“不用争伐来解决，那用何法？请先生明示！”
墨子说：“用爱！兼爱，就是爱别人，爱天下人。国家也一样啊！作为君王，更要兼爱，爱天下，爱天下人啊！”
齐王哈哈大笑：“先生太天真了！”
墨子从背后抽出湛卢，问：“大王可识此剑？”
齐王说：“这就是有名的湛卢剑。”
墨子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接着说：“大王，用人头来试这把剑的锋芒，一下子就能把头颅斩下，剑刃可谓锋利吧？”
齐王说：“锋利！”
墨子说：“用它来斩断很多人的头颅，算是锋利吧？”
齐王说：“那简直是锐不可当！”
墨子把话锋一转：“虽说是锐不可当，谁将遭受不祥和天谴呢？”
齐王说：“剑刃因锋利而受人夸赞，可操剑之人将会遭受不祥和天谴！”
墨子点了点头说：“大王言之有理。兼并他国土地，消灭他国军队，残害他国百姓，有如操剑试锋，谁将遭受不祥和天谴呢？”
齐王一下子语塞了，但当着满朝文武又不好不说：“这个……寡人将遭受不祥和天谴！”
齐王猛然明白自己已中了墨子话语的圈套，心中不免有些懊恼，但当着满殿的大臣，他又不好发作，只是强硬地说：“公输班已为我造好攻斗的战车，令徒胜绰也为我训练好了攻伐的兵阵，寡人为了报仇雪耻，已如箭在弦上，明日就要祭旗发兵，先生其奈我何？！”
这个时候项子牛慌慌张张地跑上殿来，倒头便拜说：“禀大王，大事不好，胜绰已自刎身亡！”
齐王听了一惊：“啊！”
墨子说：“胜绰违背墨社家规，以自裁谢罪！”
齐王大惊说：“你说什么？”
项子牛这才注意身边坐着的老者，自己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又说：“大王，如今军营里不见一名墨者，演练兵阵的墨家弟子全部走空！”
齐王惊得从座上站起，说：“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侍臣上禀：“禀大王，公输先生留下一封书信，已不辞而别。”
齐王惊得坐在了榻上，他说：“什么？什么？公输班先生也走了？”
墨子说：“是的，走了，公输先生已大彻大悟，将隐退民间。”
齐王这时猛然明白了今天墨子来见他的目的了，他勃然大怒：“啊呀！胜绰被你逼死，公输班又被你逼走，你断我左膀右臂，可恼，可恨！来啊，把墨翟给我拿下！”
(三)
而此时项子牛已拔剑逼向墨子。墨子面对项子牛闪着寒光的利剑，哈哈大笑了两声。项子牛说：“大王，我大齐万事俱备，攻鲁已如探囊取物，稳操胜券。却被这贱民墨翟所毁。请大王下令，诛杀墨翟！”
墨子说：“我既来齐，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你认为杀了我，就能赢得天下的归附吗？你们错了！”
齐王问：“那又如何？”
墨子说：“齐攻鲁乃不义之战，只会更加引起诸国的戒备和仇视，必将会受到谴责和指控。战火一燃起，齐国百姓定会加重负担，举国上下将会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大王在百姓之间自然会声名狼藉，受人耻笑！”
项子牛在一旁说：“大王，别被墨翟妖言所惑，让我把墨翟杀了祭旗！”说着抽出宝剑就要向墨子刺去。
就在这时，就听一声大喝，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住手！”
齐姜公主飞步而上，挡在了项子牛的剑前。项子牛无奈，只好收起宝剑。
齐姜面对齐王说：“墨子金玉良言，王兄三思。”
齐王见妹妹这样护着墨子，心中有些不悦，说：“这个……”
齐姜知道哥哥是一个晓大理的君王，明白什么为重什么为轻，就说：“我多次规劝兄王别起攻伐之心，可兄王听信项子牛之谗言，窥视鲁国，多次骚扰，企图挑起战端，如今胜绰自裁，公输班归隐，王兄不要怀恨在心、迁怒墨子，你应该感谢墨子才是！”
齐王被王妹说得一头雾水，问：“我该感谢墨子？！”
齐姜说：“墨子不光为齐消弭了一场战争，又为王兄你赢得了天下的民心，王兄，你不该感谢他吗？”
齐王这才明白王妹话里的意思……
项子牛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说：“公主，你怎么替别人说话，不为我大齐着想呢？”
齐姜呵斥住项子牛：“大胆项子牛，你屡进谗言，骚扰鲁地，陷大王于不义。你可知罪？”
项子牛一听公主这么说自己，忙说：“大王明鉴啊！”
齐姜说：“项子牛乃不义之辈，祸国殃民，留他何用？请王兄圣裁！”
齐王犹豫不决，说：“这……”
项子牛在齐王跟前磕头如捣蒜，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齐姜公主说：“王兄，此等祸国之臣，留他只会给我大齐埋下祸根，到那时，你可悔之晚矣！……”
齐王把眉头皱起了：“这……”他看了看殿下的大臣。殿下的反战派对项子牛早就一肚子怨气，他们纷纷趁机大说项子牛的劣迹，陈述项子牛飞扬跋扈的事实。这就叫墙倒众人推。
项子牛一看不妙，大喊：“大王……”
齐姜公主说：“王兄，当断不断，必有后乱。”
这时众大臣也随声附和，有几位老臣趁机参奏项子牛的本，并说项子牛是祸国之臣，不可弥留，否则，是大齐不幸！
齐王本不想杀项子牛，因为讨伐鲁国、实现他的一统大业还要依靠项大将军，但此时如若不治罪项子牛，他不好给王妹和满朝大臣一个交代，因为，众怒难犯。再说了，他齐王的先祖田和原是姜尚的家臣，后推翻主子而做大齐的大王，周天子本是不承认大齐为田姓的。后来历经磨难，周天子才勉强承认他为大齐的大王。再说，齐国的大臣本对他田家当大齐的大王就有异议，如若要是和众大臣把关系弄僵，不利的还是他齐王。他叹了口气，明白此时只有丢车保帅了，就把手一挥，说：“押下吧！”
(四)
齐姜看项子牛被押下，面向墨子，施了一礼，说：“王兄他欲成就一番事业，做一代明君，请先生赐教！”
齐王也离座施礼说：“请先生示之！”
墨子说：“万事莫贵于义。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齐王施礼说：“请先生明示！”
墨子说：“兼相爱，交相利。”
齐王不解：“兼相爱，交相利？”
墨子看着满殿面有不解之色的群臣，解释道：“齐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大王只要消弭战争，施爱于民，百姓自会勤于农事，物阜年丰。国家自会富强繁荣，百姓自会拥戴大王，大王何愁民心不得？大王若想真的称霸于诸侯，就应当施爱各国，和各国和睦相亲，自会受到各国的尊重，小国自来归附，大国都将以能和齐国结盟为幸事。到那时，大王不费一兵一卒，就称雄于诸侯，就能得天下民心。且大王以德治国，以爱结盟，必会受到天下人和子孙万代的称颂！”
齐姜听着不住地点头，说：“先生至理名言字字珠玑，实乃安邦治国之良策。以爱结盟，以德治国，不愧为墨学之精髓，王兄，你以为呢？”
齐王也点了点头说：“先生言之有理。”齐王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对刚才押下项子牛的事还有一些心疼，当他看到墨子身后的湛卢宝剑，心里有一些疙瘩，便想，你墨子说不要战争，可你却背着湛卢，你难道不知这是兵器吗？便有心想讽刺一下墨子，说：“子曰：兵者，乃凶器也！先生口口声声说兼爱，讲非攻，可身上背着这把湛卢宝剑，寡人实在想不通！”
齐姜不知王兄为何这么说，她解释说：“湛卢，是一把宝剑啊！”
墨子知道齐王为何这么说，齐王的那点心思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墨子抽出湛卢看了又看说：“湛卢啊湛卢，你随我三十余载，和我息息相通，用你制止了无数争端。可我从没有让你沾上一点血腥。直到如今，我终于恍然大悟，什么是湛卢！”
齐姜不解问：“先生，难道你手中拿的不是湛卢吗？”
墨子摇了摇头说：“公主，它不是湛卢啊。说起来，它只是块精钢。”
这次该齐王不解了，他问：“什么？湛卢是精钢？那我请问先生，什么是湛卢？”
墨子说：“如若你要在这之前问我这句话，我会告诉你，我手中拿的这把宝剑就是湛卢，可现在我要告诉你，这个不是啊，”
齐王问：“那什么是？”
齐姜公主说：“请先生示之！”
墨子说：“是爱！是爱啊！”
齐王不解，公主不解。满朝的大臣们不解。
墨子说：“是我们人人心中拥有的爱，爱是我们心中的湛卢。如今我把爱心化成了正义之剑，湛卢它应魂兮归去。留它无益，只能为这个社会徒增纷乱，我把它掷炉中化为精钢，铸成铧犁，去开垦荒原！”
说着墨子把湛卢掷于熊熊炉火之中。
齐王大叫一声：“啊！”这一声中充满着可惜！
齐姜也大叫一声：“先生！”但这一声中饱含了敬重和意想不到。
炉火燃起。宝剑在火中慢慢地消失。宝剑虽然消失了，但它却化成了一种爱，一种精神，活在了所有热爱和平人们的心里。
而墨子也随着这把剑一起鲜活起来，他化成了一把正义之剑，活在了历史的深处，他鲜艳着，闪烁着，成为了一个民族的品质和重量！
这正是：
烈烈炉火溶宝锋，
化成铧犁土中行。
和平带来百业兴，
国富民强共繁荣。
兼爱化成正义剑，
人间处处荡春风。
墨子化剑成圣人，
留下佳话代代颂。
责任编辑 吴 琼
插图 赵亚伟
……
(一)
回至墨社的县子硕听说师父还在宋国没有回来，就又连忙赶到宋国，把胜绰在齐国的所作所为悉数告诉给了刚刚止息了楚王攻宋的师父。墨子和禽滑厘刚刚从城墙上布置完工事过来，听了县子硕的述说，墨子长叹了一声说：“我怕的就是胜绰经不起荣华富贵的考验，所以在他走的时候我让他三拜湛卢，并对他再三叮咛，他此去责任重大。没想到啊……这是我用人之误啊！”
县子硕双膝跪地说：“师父，弟子冒犯湛卢，请求治罪！”
墨子深思一下说：“湛卢乃我墨社圣剑，见之如见为师，你抗之，不是你之错，乃是持剑之人之过。为师不怪罪与你。”
县子硕说：“弟子谢师父！”
墨子说：“我听说我的师兄公输班自从在楚国被我斗败之后现在又去了齐国？”
县子硕说：“是，师父。公输班又研制出了一种威力无比的战车，现在齐国正加紧打造。只等着胜绰师兄的阴阳八卦阵训练娴熟就可进攻鲁国。”
墨子说：“不好，如此说来，鲁国岌岌可危。禽滑厘，你带着墨社弟子在此协助宋国军民防护一城池。我带着县子硕和高孙子速去齐国，一定要赶在胜绰把阴阳八卦阵练好之前制止这场战争！”
禽滑厘说：“师父，你劳累了一天，歇一歇，明天再走也不迟。”
墨子说：“不，我们现在就动身。早去一会儿我们就早占一会儿的先机，就多有一些把握。”
禽滑厘问师父还要带什么吗，墨子说：“你给我多准备一些干粮就是了。”
(二)
就在墨子动身赶来的时候，在齐国军营里正在研制战车的公输班猛想起了一件事。他忙差军士把项子牛叫到了自己的营房中，然后交代了项子牛一件事。
项子牛回到府上，忙把杀手无名唤到了跟前。项子牛问：“无名英雄，本将待你怎样？”
无名说：“我自从被将军收留，几十年来，将军待我天高地厚。”
项子牛说：“我现有一事，需要英雄出面。”
无名说：“将军不要客气，就是让我肝脑涂地，我也无话可说。”
项子牛说：“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今天唤你来就是让你给我去做一件事。”
无名说：“什么事？”
项子牛说：“给我去杀一个人？”
无名说：“谁？”
项子牛说：“是一个该死之人，他的名字就叫……”
无名好像没有听清，又问了一句：“谁？”
项子牛说：“……”
无名看了看项子牛说：“好吧……”
(三)
在宋国至齐国的路上，墨子和县子硕师徒在急匆匆地走着。由于行程匆匆，墨子的草鞋的底早磨掉了，脚上流出了血。他蹲下，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缠住脚，又继续赶路。这一日，他们出了宋国，进了邹国边界。前边是一座山，名叫龙山。
在一山口处，有一人挡住了前路。
此人头戴斗笠，手握一把宝剑，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图。然后把画图对照了一下墨子问：“你就是墨社的巨子墨翟？”
墨子说：“正是。你是何人？”
无名说：“你我都是人世的过客，何必要名呢？”
墨子说：“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无名！”
无名说：“对，我是一个杀手！”
墨子说：“闻名天下的杀手已有三十多年没涉足江湖了，今天我墨翟能遇上，这是我的福了！”
无名说：“你说的这话怎么这样熟悉？你，你怎么和鬼谷阴阳子的声调这么相像？”
墨子说：“那是我师父。”
无名说：“我知道为什么了。”
墨子说：“既然这样，那你动手吧！”
无名说：“好。那我就得罪了。”说完抽剑欺身而上……
(四)
就在无名持剑刺向墨子的时候，齐王来到了胜绰的大营。齐王带着文武大臣，是来观看胜绰的八卦阴阳阵的。
在县子硕走后的这段时间里，为了练好此阵，胜绰可是动尽了心思，对众墨家弟子，他可谓恩威并施。为杀鸡儆猴，他曾处置了两个墨社弟子，终将此阵练成。齐王坐在观阵台上，看着下面杀气腾腾的阵势，此阵看似平常，内里却是变化多端，阴险异常。看是阳光明媚，实是阴云密布。明明是大开的局势，瞬息之间形成合围，变成大合。乾、坤、离、艮等八个方位一动而八变，变换出千万种阵势。齐王看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作为大王的他，如若杀进此阵，也是断断出不来的。看着这杀气腾腾的阵势，齐王脸上的笑渐渐丰满起来，生动起来，接着便哈哈大笑。齐王笑得很洪亮，也很得意。所有跟着的文武大臣们听到大王这么笑，都偷眼看了一下齐王，把悬在嗓子口的心都放到了肚子里。他们知道，只要大王脸上带笑，他们的这一天就会过得安稳。否则，他们的这一天就会心惊肉跳。
看着大王笑，他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随着鸣金锣鼓的敲响，阴阳八卦阵演练完毕。齐王大叫了三声好！紧接着，是演练公输班先生的新型战车。
新型战车在原来战车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升降云梯，里面的人只要绞动转轴，云梯会自动升降，再加上外面都用铁板包严，任何箭镞都射不穿它。一个战车里面能装十多个人。杀出来就是一个优秀的小分队。战车的进攻和防守都进退自如。看着战车在战场上左击右冲，简直是狼入羊群，如入无人之境。齐王看到此处哈哈大笑，他知道：有胜绰给他训练出的雄师，再加上公输班给他研制出的新战车，这一次灭鲁国已如探囊取物。想到这儿，他那笑声不由得更加响亮。
还没等战车演练完毕，齐王就对着下面说：“众位卿家听封……”
(五)
就在齐王犒封胜绰和公输班的时候，无名和墨子已战到了关键时候。两人大战了三百多个回合，没有决出胜负。无名使的是一把剑，而墨子使的是县子硕的弯月刀。三百个回合之后，墨子越战越勇。无名却明显地处在了劣势。就在无名一剑刺来之际，墨子故意露出了一个破绽，把前胸亮出，无名一看大喜，忙把剑欺进，向前送去。谁想墨子一个苍龙转身，侧身躲过剑锋，弯月刀已如一条蛇一样凉在了无名的颈上。无名大叫一声：“我命休矣！”接着就闭上了眼……
等无名再睁开眼时，他发现墨子已把刀从他脖子上放了下来。无名满脸的疑惑问：“你……？”墨子摇了摇头说：“你走吧。”
无名说：“为何？”
墨子说：“什么也不为。因为，我不愿杀人！我不愿让我的刀剑沾上血腥！”
无名说：“这不是理由！”
墨子说：“你我无冤无仇，我杀你何为？”
无名说：“可我是要来杀你的！”
墨子淡然一笑说：“我墨社提倡兼爱、非攻。我若杀你，有违我墨社宗旨。”
无名说：“作为杀手，我自从出道以来，共失过两次手，一次是你师父，一次是你。唉，看来你师徒是我无名今生的克星。”
墨子说：“有道之诛，正义在心，威在自身。你本是无道伐有道，你怎会赢？”
无名说：“杀手的选择就是不是被杀就是杀人。我既然败在你手，我还有何面目活在尘世？”
说着举剑就要自刎。
墨子伸手捏住剑锋说：“你既然敢自刎，这说明你是一个真正的剑人，我有一句话想说给你，你听完之后再自刎也不迟！”
无名放下剑说：“你说吧。”
墨子说：“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与其把自己的命就这样无缘无故地葬送，何不去为正义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
无名问：“此话怎讲？”
墨子说：“前段时日，楚国要攻打宋国，被我劝止住了。楚王对我保证说他不再攻打宋国了。诸侯中谁人不知楚王是出尔反尔之人。如今，我的大弟子禽滑厘正带着宋国军民在严阵以待。此时宋国正是用人之际，你如此时去助他们一把，定能鼓舞宋国士气，留下千古侠名。”
无名说：“先生说的极是。好，与其都是死，我何不死得其所，留下一世英名！好，我听先生的。我这就去！”说完就转身向着宋国而去。
望着无名的背影，墨子说：“识时务乃俊杰也。无名不愧是当今之侠士也！”
县子硕说：“先生，咱们快点赶路吧！”
墨子说：“好，咱们走！”
师徒俩匆匆地往前急行。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一片树林前。两人走了进去。这时，树林里传来一阵女子啼哭的声音。师徒两对视一下，仔细一听，县子硕说：“先生，不好，听女子这么伤心，看样是要轻生。走，咱们快过去看看！”
墨子说，好！师徒两人忙向树林中奔去——
(六)
齐王说：“公输先生听封！”
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忙上前跪下说：“公输参见大王。”
齐王说：“卿家公输先生为大齐制造战车有功，孤封你为上大夫，赏黄金百斤！”
公输班磕了一个头说：“小民公输班叩谢大王！”
齐王说：“胜绰听封！”
胜绰忙上前跪拜。
齐王说：“封胜绰为三军副帅。”
胜绰：“谢大王！”
齐王挥了一下令旗说：“项子牛、胜绰听令，命你二人统雄兵十万，明日辰时祭旗，巳时兵发鲁国！”
项子牛上前接过令旗，回身和胜绰向齐王一抱拳说：“领旨！”
齐王看着下面的文武官员，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鲁国归附齐国的场面，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七)
送走了齐王回到大帐的胜绰满心的欢喜，他想着齐王观看他演练兵阵的情景，他回想着齐王的笑声的爽朗，心里不由得暗暗得意。胜绰想：“这次演练八卦阵赢得了大王赞颂，攻打鲁国我定能立下奇功，到大王的霸业成天下归一时，我胜绰也像如今的项将军一样掌握兵权位高权重！到那时，谁敢再对我指三说四？”
这时一军校来报：“将军，帐外有人求见。”
胜绰说：“报上名来。”
军校说：“他们二人说你一见便知。”
胜绰一愣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什么长相？”
军校说：“来者一老一青，年长者满脸黧黑，衣衫褴褛，像个叫花子。”
胜绰听后大吃一惊：“是师父！”
这时墨子和县子硕已经来到了帐上。
胜绰看到师父到了忙施礼：“师父，弟子有礼了！”
墨子怒气冲冲，他责问胜绰为何置师命于不顾一意孤行为虎作伥？胜绰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被师父熟知，便巧言狡辩，说师父不要偏听偏信，并说他所杀之人皆是不良之徒。
墨子说：“好一个都是不良之徒，好一个都是盗匪和凶顽！”
墨子看胜绰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便长叹一声说：“我在路上救了一民妇，就是你所说的不良之徒，特带来见你。”说着命县子硕把民妇领进。这民妇就是他们在来的树林里救下的那个啼哭的女子。
胜绰一看进帐的民妇，他惊诧万分：“妹妹？”
这个民妇不是别人，就是胜绰的妹妹——胜卿。
胜卿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哥哥？！”
胜绰说：“真的是哥哥，是你的哥哥胜绰啊！”
胜卿听说是哥哥，她哈哈大笑两声，接着圆睁双目，扬手狠狠打了胜绰一巴掌。
胜绰被打愣了问：“妹妹，你，你为何打我？”
胜卿说：你知道妹妹我的遭遇吗？胜卿接着说起齐兵如何在鲁地烧杀抢掠的事，并说丈夫被齐兵杀死，自己被齐军轮番凌辱，母亲为保护她也被齐军杀死，自己本欲一根绳子吊死，多亏墨子师徒相救，才能和你相见。可万万想不到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哥哥你啊！
胜卿说：“我本不信是你所为，可方才在帐外我听得清清楚楚。而这一切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的哥哥！”
胜绰此时不知如何给妹妹解释，但看到妹妹那伤心欲绝的样子，忙说：“妹妹，你，你听我说……”
面对胜绰的乞求，胜卿摇了摇头说：“我不是你的妹妹，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胜绰哭了，他对着胜卿叫：“妹妹……”
胜卿对着家的方向哭道：“娘亲，夫君，你们等等我，我随你们去了！……说完哭着一头向帐内的火盆上撞去……”
胜绰被妹妹的这一举动吓呆了，他忙上前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妹妹。胜卿看着他，用微弱的声音叫了一声：“哥……哥……”
叫完这一声，胜绰就见妹妹眼里的光像没油的灯捻一样，一下子就灭掉了。
抱着妹妹胜卿，胜绰放声痛哭。这汩汩不尽的泪水流淌着胜绰的追悔和难过。他此时才明白，自己一失足已成千古恨，自己已成了千古罪人。不光是杀害妹妹的凶手，也是杀了妹夫和娘亲的凶手。想到这儿，胜绰泪雨纷飞，他大声地叫着：“妹妹，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此时县子硕在一旁早就气炸了肺，他大声责骂：“你，你，你这个墨家败类，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墨子说：“胜绰，你不遵师训，违背墨规，酿成大错，使墨社蒙受耻辱，败坏了我墨家声誉，为了严肃墨家家规，你已被逐出师门，把湛卢交回吧！”
县子硕厉声喝道：“快把宝剑交回！”
胜绰放下妹妹，回身拿起湛卢剑，他用颤抖的手抚摩着，悔恨交加，面对墨子，扑通跪倒，叫了声师父……
他对着墨子三次跪拜，说：“师父，弟子谢罪了！”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湛卢剑向项间吻去……墨子欲止，但已迟了，一股热血已从胜绰的脖子里流了出来……
胜绰说：“娘，儿给你赔罪来了！”
墨子一惊，眼中的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他呜咽着叫道：“胜绰……”
而此时的胜绰已倒在了血泊中了。
第六章斗剑
(一)
此时在齐国公输班的寓所，巧匠公输班正在想自己的这大半生。他本是鲁国的一旷世奇匠，论才智他比墨子要高上一筹。可墨子处处与他作对，致使他处处失意。年少的时候，他和墨子在鲁国比放木鸢而失败，遭到了鲁国人的嘲笑。后来他好不容易给楚国研制了云梯，楚王已经决定要攻打宋国了，却被墨子巧言劝阻了，让他借此机会扬眉吐气扬名天下的计划落空；如今他来到齐国，又给齐国研制了新型的攻击型战车，并得到了齐王的称赏。而这一次齐攻鲁是落地尘埃，拜祭过大旗就发兵无人敢更改，墨子你再奔跑也无济于事。想到战火燃起硝烟弥漫时墨子的失魄之相，公输班不由开怀大笑。他自言自语道：墨子啊墨子，这一次，我倒要和你墨子作一最后的比试，看一看到底谁高谁矮！
而在此时，墨子的手指已叩响了公输班先生的门环……
(二)
墨子没想到胜绰会以死谢罪。但对胜绰来说，没有比这个结局更适合他了。看着倒在地上的胜绰，墨子的泪止不住汩汩地流了出来。对胜绰，他是寄予了太多的期望。但他没想到，胜绰被齐王的一点恩惠就收买了。墨子感到了彻骨的寒心。孩子们，你们不知道，你们既然入了墨门，就要以天下苍生的和平与幸福为己任，心要为他们想，力要为他们出，要让他们过祥和的日子啊！
胜绰虽死了，但还是阻挡不了齐国攻打鲁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劝止公输班。只要他能以天下黎民为重，离开齐国，不给齐王出力，齐王对这场战争没有多大的胜券，这战争也许就能避免。可我前段时间刚在楚国跟公输先生斗了一次，使其新造的云梯没能使用，并让他输得一塌糊涂，先生正对我有着满腹的怨恨，如今我再去劝他离开齐国，让他放弃已经到手的功名，他会愿意吗？
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一定得去。这是作最后的一搏！墨子知道，公输先生是能工巧匠，和父亲在匠作营里同甘共苦过。小时候，墨子常随父亲去匠作营，公输先生曾经指点他拉锯断木，还给他雕木剑鼓励他仗义除恶。说起来，先生的心地和德行都是不错的。墨子虽然对他的这次去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他明白，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他叫过县子硕，在墨社弟子的引领下来到了公输先生的寓所。
(三)
当公输班听门子说墨子来了。他哈哈大笑两声：“哼，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墨翟用什么方式来劝服我。好，有请！”
墨子进房深施一礼：“墨翟拜见公输先生！”
公输班看他在自己跟前弯下了腰，就故意把头昂得高高的说：“我料你会来，你果然就来了！我问你，你是如何从无名手下逃生的？”
墨子叹了一声说：“我一直知道先生是坦荡之人，没想到先生也学会了下流的手段，说实在的，我高估先生了！”
公输班忙解释说：“这个事我也是无意中知道。”
墨子不想在这个事上过多地纠缠，只是说：“无名乃侠义之士，如今已拨雾见日，去宋国帮我的弟子禽滑厘去守卫去了。他的侠义之举，是在为自己的千秋写史啊！”
公输班说：“依你这么说，无名为齐的卖力都是不正义的了？那谁是正义的？难道是你墨翟吗？你来劝我就是正义的吗？”
墨子见公输先生这么说，知道自己无须再与其饶舌，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说：“公输先生既知我来意，那我就不客套了。请先生为鲁国民众着想，止息这场战火！”
公输班哼了一声说：“我为鲁国着想，谁为我着想？想当年我和你木鸢喜鹊之斗，受尽鲁人耻笑。一气之下，我离开鲁国，四处飘零，备尝艰辛。后流落到楚国，帮楚制造了云梯，又是你搅了我的计划，使我蒙羞。离楚来齐，承蒙齐王收留。我为报仇雪耻，绞尽脑汁，煞费苦心研制了这攻鲁的战车。这战车暗藏机关，威力无比。此时非彼时，这一次，我定要让你墨翟丢尽脸面，失败而归！”说到这儿，他得意地笑起来，“嘿嘿……”
墨子说：“墨子恳请先生以和为贵，不要为报私仇泄私愤，让两国生灵涂炭！”
“你来劝我，是因为齐要攻鲁。只要战火燃起，你墨翟就会丢尽颜面！”说到这儿，公输班大笑起来……
墨子苦笑一下说：“我乃贱民，面值几何？先生，你也是鲁国人啊！”
“我知道自己是鲁国人，但鲁国拒我千里之外，对我不仁，”说到这儿，公输班“嘿”了一声说，“就别怪我不义了！”
墨子说：“战火燃起，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其状也惨，其情也哀，先生，难道你无动于衷吗？”
公输班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墨子叹了一声说：“先生，你还记得小时候送我的木剑吗？”
公输班说：“当然记得！”
墨子问：“还记得送剑时你说的话吗？”
公输班不屑地看了墨子一眼，然后把脸转向了一边说：“早已忘怀！”
墨子说：“可我却铭记于心。你叫我仗义除恶！”
公输班说：“这……对，我是这么说过！”
墨子问：“先生，杀人盈城，杀人盈野，难道这就是义吗？”
公输班没想到墨子这么问他，一时语塞：“这……”
墨子说：“止息这场战火吧，先生，墨翟给你作揖了！”
公输班哼哼了两声：“你揖值几何？能抵消我胸中的积怨吗？”
墨子说：“只要先生能消心中积怨，墨翟愿受先生处置！”
公输班问：“怎样处置？”
墨子说：“我命交你，任凭发落！”
公输班说：“我又不杀人！”
墨子说：“你义不杀一人，而攻鲁却要杀千千万万人啊！”
公输班说：“这个……”
墨子说：“先生，墨翟求你了！”
公输班：“你也有求我的时候？你真的任我处置？”
墨子说：“只要先生能消解积怨，不燃战火，墨翟甘愿受先生处置！”
公输班冷笑几声：“你是当今大贤人，名扬天下，甘愿受我处置？甘愿受我处置？！”
墨子说：“是，我甘愿受先生处置！”
公输班顿时气壮起来，冷笑两声说：“甘愿受我处置？甘愿受我处置？！那好，那你给我跪下！”
墨子跪下了说：“墨翟跪求先生了！”
公输班故意把脸仰得高高的，大声：“面前所跪何人？”
墨子抱着拳说：“在下墨翟。”
公输班问：“你就是当今名扬天下的大贤墨子？”
墨子说：“正是墨翟。”
公输班问：“你跪我面前做甚？”
墨子说：“跪求先生止息战火，拯救苍生黎民！”
公输班把声音拉得长长的说：“那我胸中的怨气呢？”
墨子说：“墨翟心甘情愿听先生处置！”
“好！那你从我这胯下钻过去吧！”公输班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胯下——
(四)
墨子看着公输班那趾高气扬的神情，心里的火腾地燃起了。但他马上想起了自己的使命。转念一想：自己的荣辱算什么，只要这一己之辱能换来天下太平万人福，换来齐不攻鲁，他墨翟甘愿受胯下之辱！
墨子长叹了一声说：“唉！只要先生能消除积怨，不把一己之愤泻于万民之身，墨翟愿钻进钻出。”
公输班叉开双腿说：“好，钻呀，你钻！”说着哈哈狂笑起来。
墨子无语，他弯下身子，慢慢地从公输班的胯下钻过。
公输班看墨子钻过，忙说：“再钻，再钻啊！哈哈哈……”
墨子又低着头慢慢地钻过。
公输班说：“钻，钻……”
墨子又像前两次一样慢慢地钻过。这个时候公输班脸上的笑容僵止了，他的心里涌起了惊涛骇浪。看墨子还要钻，他良心发现了，眼角就有水雾往外飘。他用哆嗦的双手握住墨子的手，扑通跪倒，眼里的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公输班说：“墨翟！墨子！子墨子！你、你、你真不愧为一代大贤啊！”
公输班说：“为息战火你甘愿受辱羞，以前我一直认为我比你高明，今天和你一比，我知道了小与大，知道了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什么是圣人和凡人，什么是高远和宽厚啊！”
墨子和公输班两人相互搀扶站起。公输班说：“和你比我知道我输在什么地方了。”
墨子说：“先生，你没有输！”
公输班长叹一声说：“你是在安慰我。我真的输了。只是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
墨子说：“先生乃当今能工巧匠，所发明的锯、刨等工具为万民造福，天下谁人不念先生之功德！若先生长此以往，定能成为一代宗师，受后人的敬仰！”
公输班说：“和你比，你是当今的大贤，千古的圣人，而我，只是一个匠人啊！惭愧，惭愧！”
墨子说：“先生言重了！”
公输班说：“兵阵已经练好，即使没有战车，齐王还是要去攻打鲁国啊！”
墨子说：“胜绰违反墨社家规，已自刎谢罪！”
公输班听了一惊。墨子说：“我已命县子硕带领着墨社的弟子去鲁国帮助守城！”
公输班长出了一口气说：“可齐王攻鲁之心不死啊！”
墨子说：“我即刻面见齐王，说服于他！”
公输班说：“既然如此，我公输班就先行告退了。”
墨子一惊，问：“先生意欲何方？”
公输班摇了摇头说：“我已无心于功名富贵，只想以己之长，为民多制造一些生产生活之器械，老死民间，此愿足矣！”说着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向墨子告别，“你多保重！告辞！”墨子把公输班送出寓所，一直把他送到十里长亭。望着公输班挥手而去的背影，墨子大声说：“先生，走好！”
晚风中，阵阵的林涛回荡着墨子的声音：“先生，走好……”
第七章化剑
(一)
齐国王宫巍峨地耸立在临淄的城中。这是早朝，齐王早早来到了殿上。
殿柱前左右方各有一大盆炉火，火光熊熊，烘烤着，大殿上暖融融的。
踌躇满志的齐王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想到不久之后自己将把鲁国纳入大齐的版图，那份喜悦早已如溢出池沿的泉水。齐王知道，今日里他将祭大旗对鲁发兵。只要灭了鲁，那天下就是他大齐的了！
他用狮目横扫了一下殿上的群臣说：“传本王口谕，今日辰时祭旗，巳时发兵！”
殿前传令侍臣刚把此令传出，文武大臣们交头接耳，大殿上一时喧哗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侍臣快步上殿禀：“大王，墨翟先生求见。”
齐王听了一惊，问：“是不是墨社的巨子墨翟？”
侍臣说正是。齐王暗想，以前我曾让太师多次相请，后又让御妹齐姜亲往相邀，均不肯来齐，今日不请自到，定有来由。就把手一挥说：有请！
侍臣向着午门外喊道：“有请墨子！”
(二)
满殿的文武大臣都把头转向了大殿门口，大殿上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就见一个瘦削的高个男子快步走了上来。此人满脸黧黑，看年龄有六十多岁，但看其矫健的步伐，抖擞的精神，也不过五十岁。身上的衣服又旧又破，俨然像个叫花子。
墨子施了一揖说：“草民墨翟拜见大王！”
齐王看此人虽然身上衣服破旧，但举止不凡，况且他知道，墨子是天下诸侯称道的先生，一生以兼爱为己任，仰慕之心油然而起，说：“先生免礼，给先生赐座！”
墨子说：“谢大王赐座！”
齐王问：“先生来齐，有何指教？”
墨子说：“我来助大王攻鲁！”
齐王很诧异，问：“先生主张非攻兼爱，今天怎么要助我攻打鲁国呢？”
墨子说：“大王明知：天下战争分伐、诛两种。伐是攻打，乃不义之战，受人唾之；诛是讨剿，师出有名，是正义之战。大王既知道这场有失天下民心的攻打是不义之战，为什么还要攻鲁呢？”
齐王被墨子一下子问住了：“这个……”
墨子起身施礼，说：“在下恳请大王罢兵，以利两国百姓休养生息！”
齐王知道墨子来此的目的了，他强词夺理，狡辩道：“鲁国屡犯我边境，侵略我领地，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打击侵略，维护我大齐尊严，师出有名，何为不义？”
墨子哈哈一笑说：“狼欲吃羊，就说羊饮水把水弄脏了，非吃了不解其愤。齐攻鲁，如出一辙，大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齐王不悦，哼了一声，说：“自古道：‘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墨子说：“如果国与国之间的争端只能用战争来解决，那将是我们的悲剧啊！”
齐王问：“不用争伐来解决，那用何法？请先生明示！”
墨子说：“用爱！兼爱，就是爱别人，爱天下人。国家也一样啊！作为君王，更要兼爱，爱天下，爱天下人啊！”
齐王哈哈大笑：“先生太天真了！”
墨子从背后抽出湛卢，问：“大王可识此剑？”
齐王说：“这就是有名的湛卢剑。”
墨子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接着说：“大王，用人头来试这把剑的锋芒，一下子就能把头颅斩下，剑刃可谓锋利吧？”
齐王说：“锋利！”
墨子说：“用它来斩断很多人的头颅，算是锋利吧？”
齐王说：“那简直是锐不可当！”
墨子把话锋一转：“虽说是锐不可当，谁将遭受不祥和天谴呢？”
齐王说：“剑刃因锋利而受人夸赞，可操剑之人将会遭受不祥和天谴！”
墨子点了点头说：“大王言之有理。兼并他国土地，消灭他国军队，残害他国百姓，有如操剑试锋，谁将遭受不祥和天谴呢？”
齐王一下子语塞了，但当着满朝文武又不好不说：“这个……寡人将遭受不祥和天谴！”
齐王猛然明白自己已中了墨子话语的圈套，心中不免有些懊恼，但当着满殿的大臣，他又不好发作，只是强硬地说：“公输班已为我造好攻斗的战车，令徒胜绰也为我训练好了攻伐的兵阵，寡人为了报仇雪耻，已如箭在弦上，明日就要祭旗发兵，先生其奈我何？！”
这个时候项子牛慌慌张张地跑上殿来，倒头便拜说：“禀大王，大事不好，胜绰已自刎身亡！”
齐王听了一惊：“啊！”
墨子说：“胜绰违背墨社家规，以自裁谢罪！”
齐王大惊说：“你说什么？”
项子牛这才注意身边坐着的老者，自己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又说：“大王，如今军营里不见一名墨者，演练兵阵的墨家弟子全部走空！”
齐王惊得从座上站起，说：“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侍臣上禀：“禀大王，公输先生留下一封书信，已不辞而别。”
齐王惊得坐在了榻上，他说：“什么？什么？公输班先生也走了？”
墨子说：“是的，走了，公输先生已大彻大悟，将隐退民间。”
齐王这时猛然明白了今天墨子来见他的目的了，他勃然大怒：“啊呀！胜绰被你逼死，公输班又被你逼走，你断我左膀右臂，可恼，可恨！来啊，把墨翟给我拿下！”
(三)
而此时项子牛已拔剑逼向墨子。墨子面对项子牛闪着寒光的利剑，哈哈大笑了两声。项子牛说：“大王，我大齐万事俱备，攻鲁已如探囊取物，稳操胜券。却被这贱民墨翟所毁。请大王下令，诛杀墨翟！”
墨子说：“我既来齐，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你认为杀了我，就能赢得天下的归附吗？你们错了！”
齐王问：“那又如何？”
墨子说：“齐攻鲁乃不义之战，只会更加引起诸国的戒备和仇视，必将会受到谴责和指控。战火一燃起，齐国百姓定会加重负担，举国上下将会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大王在百姓之间自然会声名狼藉，受人耻笑！”
项子牛在一旁说：“大王，别被墨翟妖言所惑，让我把墨翟杀了祭旗！”说着抽出宝剑就要向墨子刺去。
就在这时，就听一声大喝，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住手！”
齐姜公主飞步而上，挡在了项子牛的剑前。项子牛无奈，只好收起宝剑。
齐姜面对齐王说：“墨子金玉良言，王兄三思。”
齐王见妹妹这样护着墨子，心中有些不悦，说：“这个……”
齐姜知道哥哥是一个晓大理的君王，明白什么为重什么为轻，就说：“我多次规劝兄王别起攻伐之心，可兄王听信项子牛之谗言，窥视鲁国，多次骚扰，企图挑起战端，如今胜绰自裁，公输班归隐，王兄不要怀恨在心、迁怒墨子，你应该感谢墨子才是！”
齐王被王妹说得一头雾水，问：“我该感谢墨子？！”
齐姜说：“墨子不光为齐消弭了一场战争，又为王兄你赢得了天下的民心，王兄，你不该感谢他吗？”
齐王这才明白王妹话里的意思……
项子牛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说：“公主，你怎么替别人说话，不为我大齐着想呢？”
齐姜呵斥住项子牛：“大胆项子牛，你屡进谗言，骚扰鲁地，陷大王于不义。你可知罪？”
项子牛一听公主这么说自己，忙说：“大王明鉴啊！”
齐姜说：“项子牛乃不义之辈，祸国殃民，留他何用？请王兄圣裁！”
齐王犹豫不决，说：“这……”
项子牛在齐王跟前磕头如捣蒜，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齐姜公主说：“王兄，此等祸国之臣，留他只会给我大齐埋下祸根，到那时，你可悔之晚矣！……”
齐王把眉头皱起了：“这……”他看了看殿下的大臣。殿下的反战派对项子牛早就一肚子怨气，他们纷纷趁机大说项子牛的劣迹，陈述项子牛飞扬跋扈的事实。这就叫墙倒众人推。
项子牛一看不妙，大喊：“大王……”
齐姜公主说：“王兄，当断不断，必有后乱。”
这时众大臣也随声附和，有几位老臣趁机参奏项子牛的本，并说项子牛是祸国之臣，不可弥留，否则，是大齐不幸！
齐王本不想杀项子牛，因为讨伐鲁国、实现他的一统大业还要依靠项大将军，但此时如若不治罪项子牛，他不好给王妹和满朝大臣一个交代，因为，众怒难犯。再说了，他齐王的先祖田和原是姜尚的家臣，后推翻主子而做大齐的大王，周天子本是不承认大齐为田姓的。后来历经磨难，周天子才勉强承认他为大齐的大王。再说，齐国的大臣本对他田家当大齐的大王就有异议，如若要是和众大臣把关系弄僵，不利的还是他齐王。他叹了口气，明白此时只有丢车保帅了，就把手一挥，说：“押下吧！”
(四)
齐姜看项子牛被押下，面向墨子，施了一礼，说：“王兄他欲成就一番事业，做一代明君，请先生赐教！”
齐王也离座施礼说：“请先生示之！”
墨子说：“万事莫贵于义。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齐王施礼说：“请先生明示！”
墨子说：“兼相爱，交相利。”
齐王不解：“兼相爱，交相利？”
墨子看着满殿面有不解之色的群臣，解释道：“齐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大王只要消弭战争，施爱于民，百姓自会勤于农事，物阜年丰。国家自会富强繁荣，百姓自会拥戴大王，大王何愁民心不得？大王若想真的称霸于诸侯，就应当施爱各国，和各国和睦相亲，自会受到各国的尊重，小国自来归附，大国都将以能和齐国结盟为幸事。到那时，大王不费一兵一卒，就称雄于诸侯，就能得天下民心。且大王以德治国，以爱结盟，必会受到天下人和子孙万代的称颂！”
齐姜听着不住地点头，说：“先生至理名言字字珠玑，实乃安邦治国之良策。以爱结盟，以德治国，不愧为墨学之精髓，王兄，你以为呢？”
齐王也点了点头说：“先生言之有理。”齐王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对刚才押下项子牛的事还有一些心疼，当他看到墨子身后的湛卢宝剑，心里有一些疙瘩，便想，你墨子说不要战争，可你却背着湛卢，你难道不知这是兵器吗？便有心想讽刺一下墨子，说：“子曰：兵者，乃凶器也！先生口口声声说兼爱，讲非攻，可身上背着这把湛卢宝剑，寡人实在想不通！”
齐姜不知王兄为何这么说，她解释说：“湛卢，是一把宝剑啊！”
墨子知道齐王为何这么说，齐王的那点心思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墨子抽出湛卢看了又看说：“湛卢啊湛卢，你随我三十余载，和我息息相通，用你制止了无数争端。可我从没有让你沾上一点血腥。直到如今，我终于恍然大悟，什么是湛卢！”
齐姜不解问：“先生，难道你手中拿的不是湛卢吗？”
墨子摇了摇头说：“公主，它不是湛卢啊。说起来，它只是块精钢。”
这次该齐王不解了，他问：“什么？湛卢是精钢？那我请问先生，什么是湛卢？”
墨子说：“如若你要在这之前问我这句话，我会告诉你，我手中拿的这把宝剑就是湛卢，可现在我要告诉你，这个不是啊，”
齐王问：“那什么是？”
齐姜公主说：“请先生示之！”
墨子说：“是爱！是爱啊！”
齐王不解，公主不解。满朝的大臣们不解。
墨子说：“是我们人人心中拥有的爱，爱是我们心中的湛卢。如今我把爱心化成了正义之剑，湛卢它应魂兮归去。留它无益，只能为这个社会徒增纷乱，我把它掷炉中化为精钢，铸成铧犁，去开垦荒原！”
说着墨子把湛卢掷于熊熊炉火之中。
齐王大叫一声：“啊！”这一声中充满着可惜！
齐姜也大叫一声：“先生！”但这一声中饱含了敬重和意想不到。
炉火燃起。宝剑在火中慢慢地消失。宝剑虽然消失了，但它却化成了一种爱，一种精神，活在了所有热爱和平人们的心里。
而墨子也随着这把剑一起鲜活起来，他化成了一把正义之剑，活在了历史的深处，他鲜艳着，闪烁着，成为了一个民族的品质和重量！
这正是：
烈烈炉火溶宝锋，
化成铧犁土中行。
和平带来百业兴，
国富民强共繁荣。
兼爱化成正义剑，
人间处处荡春风。
墨子化剑成圣人，
留下佳话代代颂。
责任编辑 吴 琼
插图 赵亚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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