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于法律和道德边缘——“虚拟强奸”案

　　2010年6月8日晚，32岁的合肥某房地产公司经理凌力借助酒意，在得不到公司女职员杨若曦的情况下，强行占有了她。这导致杨若曦和未婚夫的感情破裂，在单位也被人指指点点，绝望中的她选择报警，并提供受害的证据。但是警方看过她的证据后却说：“虽然你有充分的‘受害’证明，但这是一例特殊的‘强奸’案，我们不能立案。”2011年5月，杨若曦被迫从单位辞职。“强奸”竟然不犯法？这起案子特殊在哪里？背后又隐藏着哪些迷雾？

　　漂亮女下属让经理念念不忘

　　今年25岁的杨若曦，2008年毕业于铜陵某专科院校酒店管理专业，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2010年2月，安徽铭基房地产公司在铜陵招人，由于杨若曦长相俊俏，气质好，被销售部经理凌力一眼相中。

　　今年32岁的凌力9年前毕业于上海某名牌大学，毕业后即到安徽铭基房地产公司做销售员，几年的时间就从一个普通销售员做到了销售部经理。

　　2010年3月，杨若曦的电脑坏了，按照公司规定，要请外面的人来修，必须请示经理。杨若曦敲开了凌力办公室的门，当时，凌力正在玩一款叫《绝世怪魔》的游戏，杨若曦见凌力和自己玩的是同一款游戏，惊喜地问：“你也在玩这个游戏？”凌力说：“是啊，我玩了一年了，现在是32级。”杨若曦露出钦佩之色：“我都玩了两年，现在才15级。”两人交换了各自的网名，很快有了共同话题。凌力一边跟杨若曦聊天，一边就要亲自去修杨若曦的电脑。

　　杨若曦连连摇头：“怎么能劳烦您亲自出马呢？您给我一个维修电话就可以了。”“那哪行，专业维修人员都不会有我厉害，我保证会让你的电脑立刻乖乖启动。”凌力大大咧咧的性格让杨若曦心里暖暖的。果然，凌力一出马，不到五分钟，电脑就听话地显现了图像。看着杨若曦钦慕的眼神，凌力忽然间不想就这样结束他们之间的联系，于是，临走前，凌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杨若曦的电脑上植入了一款病毒，这样，杨若曦就会经常来请他修电脑……

　　果然，没过多久，杨若曦的电脑又出现了毛病，凌力就“恰巧”出现在杨若曦面前。渐渐地，整层办公区域，就只有凌力和杨若曦两个人。凌力在电脑前忙碌，杨若曦时不时过来给他加水，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混着办公桌上的花香飘来飘去，凌力有种说不出的慌乱和迷醉。他故意放慢进度，静静地享受和杨若曦在一起的时间，晚上七点半，终于把电脑修好。

　　从此，凌力去杨若曦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多。办公室的同事背后都在议论纷纷，说杨若曦想搭上凌力这条捷径。这话传到杨若曦耳中，一向开朗大方的她准备找时间让自己的未婚夫来公司接自己下班，以消除这些谣言。

　　然而这仅仅是杨若曦的想法，凌力对杨若曦的渴念却是越发强烈。白天下班后见不了杨若曦，晚上凌力就在网络游戏里找她。只要杨若曦在，他打起游戏来浑身是劲。在虚拟的世界里，“大侠”凌力更是淋漓尽致地发挥对“小虾”杨若曦的照顾：向她赠送新武器，输入强功力，提高她的级别。杨若曦有时就随意敲出“晚辈多谢大侠提携！”等语句，凌力很开心，心想：杨若曦对自己有好感，是时候向她表达爱意了。

　　愤怒经理实施“网络强奸”

　　5月中旬的一天，杨若曦的未婚夫吴磊来接杨若曦下班，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在公司大门口准备发动摩托车回家，这一幕，被赶来准备送杨若曦的凌力看见了。虽然他也听闻杨若曦有男友，可是亲眼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孩被另一个男孩搂着的情景，凌力还是觉得无比难受，尤其是这个男生还是那么的平凡，他怎么能和自己相提并论呢？

　　那一次过后，凌力的感情虽然受挫，可是事业上却如鱼得水，他在8位部门经理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如愿登上了总经理的宝座。这时，凌力像赌气似的，开始尽量避免跟杨若曦碰面，可一段时间后，凌力的脑海里每时每刻都闪着杨若曦的影子，他对杨若曦的感情不但没减，反而更加强烈了。他怎能轻易放弃让他心动的女孩呢？无论如何，都要再试试。

　　6月3日，凌力像往常一样在售楼部巡视，他一边假装观察楼盘销售情况，一边向外张望。这时，张悦跑进来了，手舞足蹈地说：“凌总，刚才花店给杨若曦送来999朵红玫瑰，那场面真是壮观无比，好像是她的未婚夫向她求婚了。”凌力若无其事地望着电脑屏幕，面无表情地说：“是吗？”张悦望了望波澜不惊的凌力，联想到平日里的传闻，有点不确定地说：“这个花，应该……应该是她未婚夫送的吧……”凌力耸耸肩，不置可否。他要的就是舆论上先压倒杨若曦。

　　下班后，同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凌力看到保洁大姐正提着一个硕大的垃圾袋，自言自语道：“这么多美丽的花，丢了真可惜。”凌力凑近一看，垃圾袋里躺着的，正是张悦口中的999朵红玫瑰，一时间，凌力万念俱灰。

　　第二天，凌力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张悦和几个女同事在里面神秘地说笑：“据我猜测啊，昨天那束花肯定是咱们总经理送的，杨若曦这个灰姑娘偏偏不领情，亲手扔了花……”凌力握着的拳头“咯吱”直响，自己的面子全丢尽了，因为杨若曦，他现在成了大家的谈资。那几天，他感觉公司所有的人都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6月8日晚上，凌力在外喝了很多酒，回到家望着电脑，内心的伤痛再也无法掩饰，眼泪一颗颗落在了键盘上。

　　当晚11时许，网游上大多数玩家都下线了，凌力红着眼睛开始玩命拼杀，32级的级别让他所向披糜，一些小玩家望而却步。这时，一个玩家上线了，凌力正要举枪，一看正是杨若曦。网游里的杨若曦依旧动人，她穿着一身华丽的紧身衣，高高挺起的胸膛和不屑的眼神似乎正是冲着凌力来的。

　　凌力放下枪，一步步走上前，心里爱恨交加。他的眼前不断浮现第一次看到杨若曦时的样子，那时的她美丽、善良、眼眸清澈，为什么一转身她就变成了这样一个无情的女人？

　　凌力一步步走近杨若曦，杨若曦看到了他，想躲，凌力上前一步拦住了她：“杨若曦，请你说清楚。”杨若曦站住了：“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我有男朋友。”凌力冷笑道：“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不能不尊重我，更不能侮辱我。”杨若曦说：“我没有不尊重你，但感情的事是无法勉强的。”凌力的怒火上来了：“你公然丢我的花，不是不尊重我是什么？”此时的杨若曦不想再跟凌力纠缠下去，又不好得罪他，就不再说话。

　　凌力见杨若曦不做声，怒火顿时升到了沸点：“我到底哪里不如你那个穷酸的男友了？”看凌力这样无理取闹，杨若曦也不想再玩下去了，准备下线退出游戏。但凌力一把揪住了杨若曦的胳膊：“不许走！”杨若曦再也无法忍受凌力的无礼和偏执，大声道：“你或许比我们有能力，有钱，但是我们的爱情你永远也破坏不了！”听到这，凌力的怒火一下子点燃了，他猛地举起枪，对准了杨若曦。杨若曦完全愣了，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好心帮下属修理电脑的善良上司吗？她的嘴角有些不屑。

　　凌力受不了有人讥笑他，这是他的地盘。想到这，凌力的心里有了一种强烈的征服欲望：杨若曦，今天，我非要征服你！

　　望着杨若曦迷人的身材，凌力缓缓将枪放下，两眼冒着光，双手按住了杨若曦的双肩。杨若曦挣扎着大喊：“凌总，你要干什么？”凌力面目狰狞：“我要让你‘爱上’我。”说着就开始抚摸杨若曦，杨若曦吓坏了，大声说：“凌总，你别这样！”杨若曦的衣服是那样的顺滑和柔软，他的身体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双手忍不住无节制地蔓延。杨若曦的反抗，反而让凌力更加肆无忌惮，她开始流泪了，哀求凌力：“求求你，放开我！”凌力什么也听不到了，全身像烧着的碳火。犹豫几秒，他咬咬牙，快速剥下了杨若曦的衣服，杨若曦使出全部的“功力”抵抗，但一次次被凌力按倒。

　　凌力的眼前只有杨若曦的身体，还有被她扔掉的玫瑰花，他疯狂地扑上去，杨若曦的声音越来越弱。不一会儿，凌力的身体开始痉挛，全身大汗，他喃喃自语：“杨若曦我爱你，杨若曦我恨你，杨若曦你不该这样对我，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杨若曦……”小虾米杨若曦瘫倒在地。

　　几分钟后，凌力的身体慢慢变凉，他疲惫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更大的酒劲也上来了，他倒头而睡。

　　网络强奸是违法还是不道德

　　大约一刻钟后，电脑前的杨若曦才反应过来，电脑里的自己一丝不挂，凌力已逃之夭夭，凌力“强奸”了她。她退出游戏，想忘记画面，但整个过程却历历在目。她裹紧衣服，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流血，都在疼痛，而自己的脸上写着奇耻大辱，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第二天，杨若曦拖着疲惫的身体强撑着去上班，备感屈辱的她整整哭了一夜。当杨若曦刚踏入公司门口的时候，一个迎面而来的同事看到杨若曦后，脸上就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杨若曦的心立刻七上八下，难不成这件事情也被大家传开了？待杨若曦靠近自己的办公室时，就听见里面幸灾乐祸的笑声，只听其中一人已笑得喘不过气来：“昨晚你们登录《绝世怪魔》了吗？你们没看到当时的场景……”

　　一时间，杨若曦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又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她只是机械地打开电脑，愣愣地对着游戏里那个不堪回首的画面发呆，直到屋外灯火阑珊时，她才终于下定决心给吴磊打电话说明了原委。吴磊在电话里听到女友断断续续的抽噎，倍感屈辱。

　　这个凌力欺人太甚，怎能这样让凌力逍遥法外？气愤不过的吴磊竭力劝女友报警。5分钟后，警车来到了她租住的新站区风景苑小区，警察迅速拉上警界线保护了现场，然后问杨若曦怎样受到伤害。杨若曦流着泪指了指电脑，说：“你们快把他抓起来！”警察蒙了，又问：“你不是说有人强奸你吗？他是谁？”杨若曦指着刚才保存的游戏画面说：“就是这个人！”警察看了半天，哭笑不得地说：“这是网络游戏，我们不能抓人，只能对他进行批评教育！”杨若曦不甘心：“可他太下流了！他不是人！”杨若曦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述说了一番。

　　警察望着杨若曦，无奈地说：“虽然你有充分的‘受害’证明，但毕竟不是在现实中，根本就无法立案。如果你认为在精神上受到了伤害，或者有别的玩家目睹了你的‘受辱’经过，对你的名誉有影响，你可以到法院起诉，即使法院立案，那也只是民事案件。”说完，警察走了。

　　这事不能就这样结束，6月9日上午8点半，杨若曦又强撑着来到办公室，表面上是来上班，脑子里想的却全是被强奸的事。技术部的同事说，总经理没来上班。杨若曦就打凌力的电话，过了很久，凌力的声音才懒洋洋地传来：“有什么事吗？”杨若曦本以为凌力会向她道歉，没想到他却用这种语气来敷衍自己。杨若曦气疯了：“那个游戏的画面我保存着，你……”可是杨若曦的话还没有说完，凌力就在那头冷冰冰地说：“你能怎么样？那只不过是个游戏！”说罢，就挂了电话。

　　当天下午也是杨若曦和吴磊约好拍婚纱照的日子，杨若曦已没有力气再奔波，就打电话想让吴磊来接自己。没想到，未婚夫竟然只淡淡地丢下一句：“暂时还是别拍了吧，让我们先冷静一段时间。”杨若曦忍不住泪流满面。

　　6月10日一早，杨若曦来到了合肥皖衡律师事务所。

　　曹采峰律师听完杨若曦的叙述，半晌才说：“这是我遇到的第一起虚拟强奸案，可能在全国也是首例。”杨若曦紧张地问：“这种官司能打赢吗？”曹律师摇摇头说：“别说打赢，如果以受到强奸报案，警方不立案，法院也不会受理。”曹律师解释说：“所谓强奸，是指对他人性权利的侵犯。我国《刑法》规定，强奸罪的犯罪实施人和被害人必须是现实生活中的自然人。你这个案子中，被害人并不是现实生活中的自然人，而是一个网络虚拟人物，她并不具备人身权利，更无从追究相关人员的法律责任，所以无法在法律上认定为强奸。”

　　2011年5月初，杨若曦辞掉了工作。这件事虽然并没有实际性地给自己的身体带来伤害，但由游戏所产生的一系列蝴蝶效应已波及到她正常的生活，同事们背后经常议论她，她被“强奸”的事成了同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连男朋友也对她和经理之间是否清白产生了怀疑，她无法在单位待下去了。

　　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