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保卫战(上)

  • 来源:章回小说
  • 关键字:幸福,夫妻,恩爱
  • 发布时间:2012-07-11 15:16

  一、那曾经的

  幸福哪去了

  苏锦年,你是我的幸福。

  抵达她身体的最深处以后,姜宜生喜欢说这句话。他会紧紧地抱着苏锦年,让她的头部紧贴在自己的胸部,也或者,抚摸她柔软的栗色短发与白净的脸。温存之模样,像极了一个慈爱的父亲搂着幼小的女儿,呢喃之语轻若无闻。静静承受抚摸的苏锦年,眼睛里露出无限欢欣的笑容,微微眩晕,热泪簌簌而下……

  多少年以前的事……注定成为现在每个晚上她时时记起的回忆。

  苏锦年是一个平常女子,性格温顺、柔软,虽是受过现代高等教育,骨子里仍然认为夫贵妻荣。所以,家里很多事,都要听他的主张,即使有些很小的事,她也愿意同他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和他一起度过大学时代,一起毕业,直到结婚,有了孩子。说心心相印,一点儿都不过分。这些年,很少有为什么事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和他的模式是夫唱妇随。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相反,她不主张女人在家里像个母老虎一样说一不二,让男人失去“动物”的王者风范。这不利于后代的教育和成长,更不利于男人成就一番事业。用苏锦年的话说,很多中国男人活得窝囊,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出生时就遇到一个母老虎式的妈,从娘胎里就没了雄风;出生后,更是接受顺从、听话的教育,长大后,自然没有男人的骨气。现在,他和她依然在一起生活。十几年了,有过亲吻这样止于皮肤的缠绵,却很少进入彼此的身体。每当这时,姜宜生无限疲惫地说:“很累,锦年。”

  苏锦年不争辩,静静地凝视着他。

  越是这样,他越是心虚地解释:“你不懂,锦年,男人成功后,身不由己。真的,累得我回家只想睡觉。”

  苏锦年自始至终都是沉默。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多少个夜晚,辗转无眠,每当他说这话时,她多么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拉灭灯光,滚烫的手抚去她少得可怜的内衣,埋下头来,深深亲吻她的脖颈,再次闻到她熟悉多年的体香。

  可是,没有。翻身的瞬间,她听到他陷入沉睡中的绵绵无尽的鼾声。而她,却在黑暗中睁着眼晴,无法入睡。

  痛苦吗?不知道。很委屈吗?不知道。

  那一刻,苏锦年控制不住眼泪,无声地哭泣,流过泪以后,心情豁然开朗,又恢复了原本那个很幸福的小妇人,从后面悄悄偎过去,像个撒娇的小熊一样,抱着他,安然地入睡,直到天亮。

  日子每天都惊人地相似,周而复始地重复着。

  幸福与失望也就在重复中轮回着,交织着……

  白天职场上看上去衣着光鲜,眼神明媚,但是,只有自己清楚,多少个等待姜宜生晚归的夜里,苏锦年会躺在床上,在灯下,看着渐渐变得松懈的乳房,脂肪增多的身体,感慨光阴是多么无情的魔鬼。

  谈不上有多老的年龄。晚上,即使刻意,用心,营造环境准备“在一起”,也是匆匆了事,他根本没有“棒”起来的能力与兴趣。当聚积了很多天的情欲在体内,像是潮水无声地退去,她一下又一下不舍地亲吻着他的嘴唇,轻轻叫着他的名字,看着他在她的怀抱中沉沉地睡去,像一个白天贪玩的孩子,躺在母亲的怀中……

  过了三十三岁以后,这是姜宜生和苏锦年的生活模式。

  只是偶尔,苏锦年的内心会突然生出一股烦躁情绪。这种烦躁让她看什么都不顺眼,然后,莫名其妙地朝他发火。他淡漠地看着她,从嘴角挤出一句不冷不热的话:

  “你怎么啦?”

  “我没怎么,问你!”

  “我怎么啦?”

  “我也没说你怎么了。”

  “……”

  很快,两个人归于平静。然后,谁也不理谁,各自睡在床的另外一侧。有时,苏锦年真想与姜宜生好好大吵一次,但他,忙得连吵架的时间也没有,每天的晚饭他都会三缺一。多数时间,他回到家,她已经困得疲惫不堪,沉沉地睡去了。只有灯还亮着,能不睡,尽量等他。这是她多年的习惯。

  好在这些年,苏锦年早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一个人守着儿子、电视。如果电视没有好看的,要么,就一个人去楼下的广场散步。或者看看书,偶尔也会去练练瑜伽,日子倒也过得滋润。早晨起来,看到英俊懂事的儿子已经早起读书,苏锦年就忘记了晚上郁积在内心的不愉快,心甘情愿地跑到厨房为他们爷儿俩做出一顿可口的早餐。

  只是,这样的烦躁就像多年相识的老朋友一样,今天走了,隔些天就会突然造访。然后,脑子就会生出一个令自己也吓一跳的想法:如果她在时光的某一处,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男人有多好?未必要他给自己一个结局,只要彼此那样喜欢着,拥有着,足矣了!

  无数次,苏锦年在梦里都会梦见自己与一个英俊的男人拥抱,亲吻,甚至……醒来以后,她发现,身体还处于湿润和悸动之中……那一刻,她羞愧得脸都红了。举目四望,同事中有情人的不在少数,有的是很认真地爱一场,对自己当年结婚的那个人很不满意,想离婚,但离婚比结婚难多了。多数离得跟世界大战一样,你死我活,硝烟弥漫,最后,还是没离成。有的是处于地下状态,彼此不想破坏原有的家庭,只是觉得婚姻太平淡,毫无激情可言。不想被对方知道,就是不想伤害对方,若是发现,可以及时抽身。苏锦年不过是在梦里过把瘾而已,真要找个情人,把这事变成现实,估计,她没这个勇气。

  何况这些年,她从来没有一个走得很近的异性朋友,而且她爱姜宜生。爱他们的儿子姜男。爱他们物质丰富的家。除了床上那点事以外,姜宜生对她还是值得别的女人羡慕的。何况,人哪能十全十美?

  这样一想,苏锦年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今天,是苏锦年三十五岁的生日,但她自己并不知道。苏锦年从不过生日,十八岁以前一直生活在乡下,上有姐姐,她是超生的,下面还有一个宝贝弟弟,当年家里的一点钱都捐给计划生育政策了,她上学的钱都是亲戚家接济的。家里条件不好,她妈从来不给她过生日,所以,大学毕业以后,在城里成家立业的苏锦年,从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如果不是一大早快递公司送来鲜花,她早已经忘记,今天她就满三十五岁了。

  苏锦年没有情人,也没有异性知己。所以,不用猜,鲜花一定是苏锦年的老公姜宜生送来的。结婚这么多年,苏锦年接到老公的鲜花也是第一次。送花是男人讨女人欢心的最没技术含量的小儿科,在苏锦年看来,与恋爱并无多大关系,她也不看重这种浮华的形式。

  恋爱时,姜宜生从来没有给苏锦年送过花,那时青春年少的苏锦年正处于不食人间烟火的年龄,倒是极其需要有一束玫瑰送到眼前,以向别的女生证明,她也不是没有男人喜欢。姜宜生没送,她也没有暗示给他,倒是那些送了玫瑰,在宿舍楼下天天喊情话的,最后全都孔雀东南飞,他们两个默默修成正果,不温不火地过了十几年。

  姜宜生突然给苏锦年送花到办公室,公开示爱,苏锦年的心脏还真的有点儿无法承受这么热烈的情,让她脸颊发烫,仿佛回到今年二十明年十八的懵懂岁月。

  苏锦年手捧那束开得正当时的鲜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办公室的所有雌性动物们都用艳羡的眼神看着她。

  苏锦年不说话,慌忙低头看着鲜花中夹带的卡片,用于掩饰匆忙赶来凑热闹的泪水。没等看完,年轻的阿雪借着高挑的个子,伸着直长的手臂,从后面神速地抢了过去。李姐在一边添油加醋,跟着起哄,要求阿雪念给大家分享。阿雪当然不会吝啬,发挥了自己的播音特长:

  “锦年,亲亲,我的宝贝……”

  “我的妈呀,简直肉麻死了,让人受不了!”

  阿雪刚念完称呼,李姐就“啊”地一声尖叫,差一点儿从椅子上跌下来,双手抱紧肩膀,做出不舒服的样子。众人哄笑。苏锦年立马去抢,但她哪里是阿雪的对手,何况阿雪有一帮“乌合之众”支持,苏锦年是孤军奋战,人单力孤。有人抱住她,不让她动。“哎呀,苏姐,有什么不好,跟我们大家分享你的‘训夫’秘诀,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结婚没几天就成为人家的黄脸婆吧?”有了后援的阿雪,声情并茂地念:

  “都说中年婚姻开始‘病入膏肓’,锦年,但我从不这样认为,你是一个永远令我欢喜与幸福的女人。在我们共同经历的岁月中,你一直用你的温柔和美好浸润着我的生命,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什么是厌倦,什么是疲惫。感谢上帝让我们成为伴侣,让我们在坎坷的人生路上同行,搀扶。和你在一起愈久,就会多一份不舍。锦年,我的亲亲,我会永远爱你,像宝贝一样疼你。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我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给你过生日,谢谢你这些年来操持家务、独自带孩子的辛苦。希望你快乐人生的每一天,深情地吻你。老公……”

  苏锦年的脸像泼了一百度以上的沸水,滚烫的热!一群女人已经开锅了,前仰后合笑够了,就七嘴八舌起来。苏锦年想控制一下失控的局面,根本不可能。

  苏锦年在办公室很快有了另外一个名字:亲亲。每次这样称呼她,大家都快笑翻了天。

  苏锦年觉得肉麻,可是,所有同事都觉得不肉麻,而且坚决执行这个称谓,她们说,这是女性地位的体现!并向苏锦年讨要让男人着迷的秘密。

  苏锦年哪有什么秘密。姜宜生脾气不好,苏锦年脾气好,他生气时她哄他,他的气也就生不起来了,吵架需要对手,没有对手,也就没有战争。随着事业一路飞歌,家里住上了二百多平米的复式房,姜宜生几乎不在家里吃饭,每天晚归,有时苏锦年都睡着了,也不见人影。想吵架,你都找不到人影,跟谁吵?

  姜宜生这束火红的玫瑰,更为苏锦年赚足了幸福的面子,这一天,她心情好极了。下午到晚上,她要盛装出席高中同学二十年聚会,所以,早晨,她对姜宜生说,可能一夜不归,晚上放学要记得去接儿子,送他奶奶家。姜宜生爽快答应,让她放心地去玩。

  “以前,我一和谁聚会,你先问男女,今天不但不问,还如此爽快,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苏锦年实话实说。

  姜宜生抬头,看了一眼苏锦年:“那不是关心你吗?”

  “别说得那么好听,我还不了解你,哪个男人要是对我热乎点儿……”

  姜男听到老妈对老爸的控诉,也插话过来:“老爸,我妈这些年,一直围着你和我这两个臭男人转,今天晚上,让所有男人都围着我妈转,你可不许吃醋哦。”

  “儿子,按照你的指示,我祝福你老妈。”姜宜生也很开心,仿佛眨眼间,儿子已经长过了自己的肩膀。

  “姜总,”姜男放下筷子,拍拍姜宜生的肩膀,“做男人就该如此大度,唯有这样,女人才有幸福感。”

  苏锦年也笑了:“你爸是嘴上大度,心眼小,要是我真的跟当年暗恋我的人眉来眼去,他还不气疯?”

  “今天你就是遇上初恋情人我也会笑着接纳,祝你们花好月圆……”

  “好啊,儿子作证……”

  “嗯,不过,老妈,要帅一点的,太丑了,我这儿通不过。”

  一家人笑翻了天。

  半个小时后,一家人从餐桌上鸟兽散。苏锦年自己走路上班,姜宜生送儿子。临出门时,姜宜生当着儿子的面拥抱了一下苏锦年。姜男也颇有老子的风范,拥抱了苏锦年。

  “老妈,从现在开始,咱们家要两个男人爱一个女人。”

  苏锦年轻轻拍拍姜男的后背,眼角有些湿润。

  此刻,她是幸福的。拥有两个男人的爱,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也大抵如此吧。

  二、他能给我阳光

  灿烂的感觉

  夕阳西下的时刻,曼哈顿大厦。

  二十八层的办公室里,姜宜生忙完了一天的公务,站在落地窗前,舒展下身体以后,俯看城市及前面碧波万顷的大海,把拉了一半的窗帘完全打开。尽管是四点钟了,灿烂如同水晶一般透明的阳光依然隔着明净的玻璃倾泻而来,照耀在他的脸上、身上。似有光芒万丈,已经穿透心房,暖得他蠢蠢欲动,如果不做点儿什么,浑身都会发痒一样。

  姜宜生知道,这是想念他的卿卿了。

  每隔一段时间,这个“毛病”就会犯一下。因公务太忙,也的确少有时间和小艾在一起,稍有空闲,这种念头就会被牵起,很难自抑。此时的他像是热恋中的毛头小伙,与平时冷静、成熟、稳重的他判若两人。情不自禁地拨通了艾卿卿的电话,优美的铃声缓缓响起,在他耳畔,如溪水轻轻流淌。铃声一直在响,无人应答。直到最后,里面传来机械又不失温柔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过了一会儿,再次拨打艾卿卿的手机。这一次,没有动听的铃声,而是关机的提示。姜宜生望着手机,面色凝重,轻轻闭上眼睛,就看见她朴素而美丽的脸。突然的想念,如此的强烈,在内心涌起。良久,站在窗前的姜宜生做了几个简单的扩胸运动,用力地吸气,以缓解内心的不快,然后匆匆走出办公室,从停车场开出了他的座驾奔驰600,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很快驶入车流中。没到下班时间,所以,路上几乎畅通无阻。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一座摩天大楼前的停车场停下来。他下了车,快步走向大楼的电梯,接着,他走进了一家敞开式的办公大厅里。里面,年轻的女孩子们正在埋头工作,他的成功自信打扮很快引起一群女生们的注目。自从他走进办公区域后,女孩子们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并且小声窃窃私语。只见他并不为女孩子的目光所打扰,径直走到中间一个女孩子的办公桌前,然后轻轻地叫了一声:“卿卿。”

  快要下班了,艾卿卿眼睛盯着电脑上的文件,意识却在那里罢工——发呆呢,艾卿卿并没有听见有人叫她。后来,他的一声咳嗽把她从另外纷乱的世界拉回现实中来,扭头看到姜宜生的那一刻,她怔住了!呆呆地望着他良久。她说:“请问,您是……”

  同事们不知何时齐刷刷站在他们的周围,用打探与好奇的眼神看着她和他。

  “我们走吧。”

  这是姜宜生第一次去她的办公室。他没有理会艾卿卿的冷漠与拒绝,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像是相知己久的恋人一样亲密无间。他的这个举动无形之中击破了艾卿卿刚才的谎言。同事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从他们的举动和眼神中可以明白他们是什么关系。姜宜生在办公室这样对她亲密让她不适应,不舒服!这是对她美好生活的破坏。

  以往,她打他手机都不可以,更别说去找他,今天真是太阳从北边出来的,在单位工作了两年,认识姜宜生两年,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和一个有家的男人在一起……

  但有一个人知道,艾卿卿的上司兼好友童言。一次,艾卿卿与姜宜生在某饭店吃饭时,让童言在正好的时间“偶遇”,这样,童言也就近距离地接触过姜宜生。事后,童言直截了当地对艾卿卿谈起对姜宜生的看法——你只是他无数风景中的过客而己。或许,因为童言的这句“坏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让艾卿卿最后下定决心,在最短的时间里认识了何辰。

  姜宜生来办公室找她以前,艾卿卿刚刚给何辰打过电话,决定答应何辰一直以来的约请——参加一次户外“驴友行”。她打电话给何辰的时候,他刚从外面觅完客户。跟踪了半年,这个单子仍然没做成,何辰有些郁闷,半年的工夫白费了,如果这个单子做成,提成很多。何辰懊恼的心情就跟当街丢了十万现金一样绝望。

  而艾卿卿的这个电话来得正是时候,堪比最有疗效的创可贴。何辰答应得无比悲壮和斩钉截铁:“下班后,我在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

  艾卿卿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姜宜生的手被她“甩掉”,淡然到极点的语气:“姜总,我一会儿还有事,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说好的,来接你。”姜宜生完全不被她的思路左右,温和地笑着。

  “我想,姜总,你是误会了。”

  “卿卿,别闹了。”

  姜宜生再次伸手揽住艾卿卿的肩膀,透着自然而然的亲密。这样的亲密让艾卿卿很不适应,当着同事的面,她有口难辩,同事对艾卿卿努嘴,那意思是,人家这样殷勤,宠你,你还拿捏什么呀?小琴比阿美坦率得多,在一边明目张胆加油助阵:“卿卿,要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不要等到门前冷落车马稀时才想起别人对你的好!我们想有人宠,有人疼,就是没人愿意。”

  “小琴,如果你羡慕的话,我可以把姜总让给你呀。”艾卿卿不悦地说。并把姜总推向小琴。

  大家见此情景,轰地一声笑了。

  “卿卿,我是为你好,女人的幸福不过是刹那间的选择而已,把握现在,才能有美好的未来。”小琴说完,低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如此情景,艾卿卿也只有跟着姜宜生离开办公室。

  到了楼下,姜宜生的车停在门口,她不想上,但又觉得在办公室下面拉拉扯扯不妥,只好乖乖地上了姜宜生的车。艾卿卿让姜宜生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下即可,姜宜生不说话,表情严肃,目视前方,专注地开车。直到车子驶上滨海大道,艾卿卿才知道上了姜宜生的当,车子正开足马力驶向郊外风景区里的一处别墅度假村。

  “停车,我要下车!”

  艾卿卿见商量行不通,只好生气地大叫起来,并死死抓住车门,准备打开车门跳下去。

  姜宜生一手把方向盘,一手用力攥住艾卿卿的一只胳膊,不许她闹。两个人拉拉扯扯,相互用力地争夺。车子在宽敞的高速路上不时划着S形的路线,后面的车子见状纷纷躲开。有人还报了警,当警车把姜宜生的车逼停在路边时,警察发现,并不是报警人说的那样是醉酒开车。

  “对不起,她是我女朋友,我们拌了几句嘴,她非要下车,我不允许,所以才闹成这样。”

  姜宜生诚恳地向警察道歉。警察见姜宜生面容和善,修养极好,叮嘱几句,放他们离开。车子在高速路上加速离去,姜宜生一手开车,一手握着艾卿卿,不肯松开。艾卿卿眼睛看着路边的风景,与其说她在警察面前配合了姜宜生,不如说山里的景色吸引了她。

  “还恨我吗?”见卿卿在警察面前没有胡闹,姜宜生打破沉默问。

  “恨。”艾卿卿看也不看他一眼,直视着车窗外的风景,愤愤地说。

  “我有你想的那样坏吗?”

  艾卿卿没有理会姜宜生的话,她的心情很快沉入山与海的美景之中了。如果身边的人是何辰,该有多好啊!可是,人生很多的事,没有如果。

  此刻,艾卿卿不像刚开始那样剧烈地排斥姜宜生了。或许,该和他好好谈谈,他们彼此在一起交流得太少了。这也是他们注定不像其他情侣一样经常在一起卿卿我我的原因。

  姜宜生在后视镜中看到她渐渐露出笑容的脸,心里有了几分得意。

  天很快黑了下来。路灯像是这个季节的花朵一样,渐次开放出五彩缤纷的光景来。景区因为远离市区的喧闹,颇有几分“姑苏城外寒山寺”的味道。在外面吃过晚饭以后,艾卿卿不肯回房间,一直在一块陡峭的岩石上坐着,脚下就是海水,月亮从海平面上升起,波平如镜的大海上面闪着金色的波光……

  很晚,他们回到了别墅里。

  这个别墅艾卿卿没有来过,以前和他去的都是郊区的酒店。这是私家花园式住宅,有好多别墅,小区环境时下一流,背倚大山,面朝大海,里面还有一些依地势所造的人工景观。据说,这些别墅都是一些本地和外地有钱的大佬们买下来的,一年用于住的时间仅限于度假,其余时间都是空闲,也有一些租给了别人。别墅是在半山腰,远远看上去,像是海上的空中花园,花木扶疏,流水潺潺。小区有个好听的名字:“中环岛”,有点像香港的富人区。艾卿卿进屋后,浏览着别墅的豪华阔气,宽敞明亮,眼前突然闪现何辰二十平米的蜗居,除了卫生间、厨房,所剩无几,但何辰租到那个房子时,乐得把她当场抱起来,好像那只能放得下一张床的蜗居是他买来的一样。

  姜宜生打开卧室以后,拉开橘色的落地窗纱,西斜的阳光变成清水一样的月光,大大的水床,是纯西方风味。艾卿卿在高档家居市场见过这样的床,要几万块,想都不敢想。当时,她和何辰逛家居市场时,导购员是个年轻的小女孩,以为他们要结婚,就热情地劝她和何辰躺到床上试一下,舒服程度是不是有别于普通的大床。艾卿卿不敢上,害怕万一压坏了……几万块,赔都赔不起。

  就在艾卿卿看着眼前这张昂贵的大床微微发愣时,姜宜生从后面抱住了她。

  “你干什么?”

  艾卿卿有些恼怒地说,并用力挣扎出他的怀抱。此刻,她没有这个心情。

  “不干什么,亲亲你难道不行吗?”

  姜宜生的嘴唇从脖子后面绕了过来,带着男人粗重的气息。

  “不行!过路有过路费,亲吻也有亲吻的费用,我不是你的什么,想亲就亲。”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不能什么都你说了算,想亲是你,不想亲也是你。就这意思。”

  “卿卿,你……变了。”

  “是吗?也好,人总是会长大的,总是会变的,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我了,你明白就好。”

  “可是,卿卿,无论你怎么变,在我眼中,都是我初见时那个甜美又有些纯真的小姑娘。我爱你,宝贝,真的爱你。”

  如果是在两年以前,艾卿卿听到姜宜生这样的甜言蜜语,她会激动得毫不犹豫地献身,此时,她不会了。在她看来,姜宜生说这些话,不过是让她快一点儿脱掉衣服上床。

  她没那么下贱,也没那么廉价,她的身体也不是供男人寻欢作乐的工具!

  “别虚伪了,我们好好谈谈吧。”

  她直指他的痛处。此刻的姜宜生,他的体内已经是汹涌澎湃了,他极力控制着体内的火焰,见艾卿卿不配合,有些不高兴,坏了他的情绪。

  “谈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你好,我不好,我做不到像你这样洒脱,在两个女人中周旋,如鱼得水。我想好好地爱一次,嫁人结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卿卿,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爱你吗?不爱你我带你到这里干吗?给我点儿时间好吗?”

  “不必了,你还是和你老婆恩爱吧。我的未来,你就不用考虑了。”

  “什么意思,你想分手?”

  “是!”

  “你不想爱我了?”姜宜生的语气开始生硬和愤怒。

  “是!”

  “他是谁?”

  “跟你没关系!”

  “你是我的女人,他敢!”

  “你的女人?姜宜生,你别大言不惭好不好?你的女人你怎么不敢公然与她逛街,怎么不敢带她见你朋友?怎么不敢跟你老婆离婚?你的女人?你当我是什么?妾?妾也比我好过吧。”

  姜宜生见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何况,此刻他不想吵架,坏了心情与好事。

  “对不起,卿卿,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改正,让你过得快乐。”

  然后,他再一次强行抱住了艾卿卿。或许是体内聚积了很久的能量都没有释放,使姜宜生急切而力大无比。艾卿卿很快在挣扎中被他压倒在床上,她的衣裤在挣扎中也掉了下来。艾卿卿很后悔跟姜宜生出来,上了贼船,下不去了,并且让他这么快就得逞了!他当自己是什么?路边店小姐?想要了就把她据为己有,满足了就把她忘到九霄云外去?

  艾卿卿何止是气愤?而是咬牙切齿的恨!她不知道姜宜生这是情欲泛滥还是发泄,不管是泛滥是发泄,对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就在姜宜生在她体内高潮迭起时,她的手机响了,伸手去接,姜宜生麻利地按住了她的双手。她动不得,手机持续地响着,不肯停下来,然而,也终挺不过四十秒的时限,铃声像是燃尽了的烛火,熄灭掉了。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以后,姜宜生终于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在她身上“忙完了”。

  艾卿卿才得以抽出身体,拿来手机看。

  是何辰,有N个未接来电。

  艾卿卿这才想起,她答应要和何辰“老地方不见不散”。只顾和姜宜生生气,所以,忘记了给何辰打电话。而何辰一直给她打电话,在车上就有好几个,她都没听见。穿衣服,她要离开这里,她恨姜宜生这个猪狗不如的动物!她要去见她的何辰,此刻,无助的艾卿卿是多么想念她阳光灿烂的何辰,想念他清澈的眼神,干净的笑容,多么想靠在他的怀里,做他幸福的新娘,以表达自己的爱慕与决心。

  姜宜生翻过身,从背后一把抱住艾卿卿,用力把她重新拖到怀里,他不要她离开。手机在她手里再次响了起来,吓了艾卿卿一跳,身体一颤,掉在床上,铃声顽强地响着,她又伸手去拿。艾卿卿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但慌乱之中,被姜宜生抢过去,按下接通键。

  电话那边传来何辰急切又担心的声音:“卿卿,你在哪儿?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艾卿卿一把抢过手机。

  “告诉他,你和我在一起。”姜宜生说着,又来抢手机,艾卿卿机灵地闪开。他没有抢到。

  “你和谁在一起呢?怎么这么吵啊?”何辰听到这边说话的声音。

  “我有事,一帮朋友,回头跟你说。”

  艾卿卿不知道怎么就撒了谎,慌忙挂断电话,大口大口地喘息,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和我姜宜生在一起?”

  姜宜生伸手搂住艾卿卿光滑圆润的肩膀,半是强硬,半是温柔。在她面前,他是一个十分自信与自我的男人,这一点,曾经令她十分崇拜。真实地走近以后,她才发现,这样的男人只可远观,不可近近地占有,他的自我让她一度受不了。渐渐的,谜一样的崇拜变成了讨厌。

  “放开我!”

  艾卿卿厌恶地打掉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姜宜生不管,他的手再次伸来,执拗地握住。

  “我有能力和他公平竞争,我相信,我可以让他成为落水狗!只要我肯,你信吗?”

  艾卿卿惊愕地看着姜宜生:他要竞争,他要和何辰竞争?

  这是做生意吗?听听,多无耻!多流氓!

  怒火中烧,忍无可忍,两年的压抑与愤怒在心中像是一个燃烧的火球,忽地蹿出来,噼叭作响,她拍案而起!

  “狗屁!姓姜的,你居然要跟他竞争,好!那我告诉你!我不爱你,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现在,今后,将来,也不会爱上你,所以,你争不过他!永远也争不过他!不要以为你有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能买到女人的身体,但你买不到爱,何况你从来连买也谈不上,我还告诉你,姜宜生!你除了做爱,除了要我的身体,你还知道什么?是不是你老婆是性冷淡,你就找我来满足?你错了!以前我太傻,太相信你,现在,我不想傻下去了,你明白吗?姜宜生!姜总,人只能傻一次,不会傻第二次!嗯哼,是你,把我变聪明了。谢谢!”

  艾卿卿用尽了恶毒语言,这令她自己也不解,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泼妇”,要是在以前,她不能接受自己这个样子,她当初认识他时,永远是一副小女孩子的乖巧模样。

  “你今天怎么了?先是不接我的电话,后来又装作不认识我,现在又同我发疯!谁刺激你了?”

  “没错!”艾卿卿今天的确有一肚子话要说,“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的心,我认识的不过是你那一张永远看不出真实与虚伪的脸,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请你以后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如果你姜宜生不遵守这个原则,别说我到你单位闹你!找你老婆去,告诉她你是如何在外面拈花惹草的!”

  “威胁我?”

  “不信你就等着瞧!”

  艾卿卿用力挣脱姜宜生的怀抱。现在,她讨厌他的拥抱,她不想和他有半点儿肌肤之亲。她与他之间,除了性,什么都没有。

  内心里无法形容那是怎么样的耻辱,她要找回丢失两年的自尊。姜宜生盯着艾卿卿的脸,似笑非笑。以前温柔可爱,今天像个张牙舞爪要吃人的狮子,他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大的怨气。就算是平时冷落了她,也不至于这样吧?不理会她的发疯和指责,不让她穿衣服,并把穿了一半的内衣给拽了下来。饱满的乳房白哗哗地呈现在他眼前,呈现在柔和的光线下,散发出缠绵的香气与味道,令姜宜生时刻为之疯狂的味道,他的手忍不住伸过去,抚摸着她饱满而又诱人的乳房。他的温柔之乡哦,和她在一起,总能激起他的情欲,使他变成不竭的潮水,一次次狂浪拍岸,把他掀翻,淹没……

  “卿卿,我的亲亲,相信我,我是爱你的。”

  姜宜生试图把她抱在怀中。艾卿卿用力挣扎,左突右奔,裸体出怀。

  “是吗?谢谢你这样爱我,爱我的身体,年轻的性,与其说你爱我,不如说满足了你的需要,而不是我的人以及我的人格。所以,姜宜生,我看透了你的虚伪,看透了你的劣根性!就是爱上一条狗,我也不会再爱上你的!”

  说完,她生气地跳下床,继续穿衣服。

  姜宜生也动了真格的,跟着跳下来,再次抓住走到门口的艾卿卿。他按住她胡乱舞动挣扎的双手,把她牢牢地按在墙上,这样,她就一点儿也动不得了。

  “你要干什么?”

  艾卿卿剧烈地扭动身体,试图挣脱,瞪着大眼睛,歇斯底里地大叫,眼睛里露出惊恐与不知所措的神色。

  “要你!”姜宜生一声冷笑。

  此刻的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与温存,目光冷冷地看着艾卿卿,万箭穿心的冷。艾卿卿的后背莫名地蹿起一阵心惊的战栗,气氛急转直下。

  “放过我,算我求你?还不行吗?”

  含着乞求,也有无奈,更有说不出的怒火。现在,艾卿卿只想快一点儿脱身,快一点儿离开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想和眼前这个男人有一点儿干系。她要去见她的何辰,与她的何辰地老天荒,永不分离。

  “卿卿,我承认,以前是我对你关心不够,陪你的时间太少,但我并不是有意这样做,实在是分身无术。以后,我尽量对你好一些,宝贝,笑一下,很喜欢你笑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很好看。”姜宜生说着,伸手捏她的下巴,准备亲吻。

  艾卿卿的手动不得,她就用脚来踢他的下身。

  用力的踢,疯狂的踢!踢他的时候,艾卿卿才知道,原来,她对眼前这个占据了她两年青春的男人有着如此发泄不完的恨……或许是某一脚踢中了他的要害,姜宜生恼火地看着她,捏她下巴的手突然用力,她痛得“啊”地大叫一声。姜宜生仍然不肯松手。

  “真这样讨厌我?”

  “是!”

  “那是借口,你大概不会知道,每一次你在我身下扭动身体尖叫时,我都觉得你的样子,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子!所以,你不是不爱我,而是想爱我,不敢!而我,也有些舍不得你叫的样子。”他松开了她的下巴,用手指轻轻抚弄着她柔软的嘴唇。

  “哼哼。”艾卿卿一声冷笑。“舍不得,也不过是为了和我做爱,姜宜生,你是狗还是人?”

  “首先,我们都是动物!这是动物的第一本能!否则,不会做爱就成了神仙!但我也不否认,我喜欢你。”

  “我只是你的性伙伴而已,就算我现在不说厌倦,早晚有一天也会被你厌倦的,而且,我已经恋爱了,以后,我们可以是好朋友,但,唯独不是男女朋友。请你理解我!”

  “我没有妨碍你有男朋友,现在的大学生多是徒有虚名,把那张文凭当做挡箭牌,以为自己本事通天,其实,都是纸上谈兵,一穷二白,你要的幸福他根本给不了你。他是能给你买房还是买车?他懂什么叫爱情?我承认,他比我年轻,但是卿卿,我老吗?你觉得我哪里老?”说着,把她拉到衣橱的镜子前。

  艾卿卿一耸身,甩开了姜宜生。姜宜生嘴上说不妨碍艾卿卿有男朋友,但是,突然听说她有了男朋友,并为之要和自己分手,还是很生气。他不甘心败给一个毛头小伙!于是在镜子里看了一下自己保养得还算很好的身体。

  艾卿卿狠狠地唾了他一下:

  “别自恋了,和你在一起,像垂暮之年的老人,而他会给我美好的爱情,他给我年轻,给我阳光灿烂的感觉。我们在一起可以蹦迪,可以跑步,大声说笑,而你,除了要我的身体,你给我什么了?不过是约会时的几顿饭而己,难道我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吗?难道我在你眼中就值这几顿破饭钱吗?姜宜生,我告诉你,我艾卿卿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下贱!我也不是随便和人家上床的女孩子,我以为,你与别的男人不一样,现在我才发现,你虚伪,你做作,你自私,凡事为你自己考虑,从来没有为我想过,所以,我看不起你!随便占女孩子的便宜,以为自己本事通天,其实,如果不是那个职位的光环,你不比别的男人强多少!”

  姜宜生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丫,他完全有能力掌控的。此时,不是吵架的时候,更不是生气的地方。

  “好了,宝贝,是我不好。工作太忙疏忽了你,以后,我要多关心你,爱护你,算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姜宜生轻轻拍着艾卿卿的肩膀。艾卿卿不理他的讨好。

  此刻,她不要姜宜生的道歉、关心,也不要他的承诺,只想和他痛快地分手。她后悔和他在一起,后悔在一起的这两年,他总说给他时间,她给了他两年时间还不够吗?她从二十三岁等到二十五岁,不想等了,厌倦了,她想正大光明地爱一次,随心所欲地爱一次。

  然后,遇到了何辰。

  所以,她去意已决。

  三、我们就喜欢少儿

  不宜的东西

  与此同时。

  锦江饭店的一个可以容纳二十几人就餐的小餐厅,苏锦年她们包了下来,原本联系上二十几个同学,但实到的只有十几个人。这次聚会,男生占了一半,没有来的大部分都是推说自己有事,脱不开身。在苏锦年看来,不来的人不是有事脱不开身,那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自己过得不如意、自卑,所以不愿意来。

  令苏锦年没有想到的是,童言也在青城,并且发展得很好,在青城电视台所属的广告公司做总监助理,兼办公室主任。当年,她和童言是同桌,但是,这两个同桌却相差太远:苏锦年家在农村,生活十分难,勉强上学;童言家在城里,她爸是另外一所学校的老师,她妈在银行工作,家境优越。唯一能让苏锦年占上风的是她学习好,童言的成绩经常是班级倒数第一。但她长得漂亮,身边经常有陌生男生出现,送其喜欢的小礼物。所以,虽然是同桌,基于这样一种现实,苏锦年和童言并没有像别的同桌那样,整天腻在一起形影不离,说些女孩子间才有的秘密。

  高考结束后,苏锦年考上了省城重点大学。童言落榜,也不见她有多失落,发榜那天,她依然和一些英俊男生有说有笑,好像落榜的不是她,是与她毫不相干的别人。然后,大家失去联系。

  十几个人,房间里座无虚席,大家彼此介绍完以后,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无拘无束,二十年想说的话,终于有机会开闸放水。

  喝酒的时候,仍旧保持帅哥本色的周哲生把杯子伸向苏锦年,要和她喝交杯酒。她想喝,她知道周哲生为何要与她喝交杯酒,所有同学跟着起哄:“恩爱一下。”

  “对,恩爱一下嘛!人家都等了二十年,终于逮到一次机会,就算给我们大家一个面子,还不成吗?”周哲生借机赖皮道。

  苏锦年快笑喷了,也不责怪周哲生,相反,与周哲生配合得“很像那么回事”,仰头一口喝掉。

  酒杯见底的时候,苏锦年对周哲生说:“从一见面开始就埋怨我这么多年没有给你打过一次电话,问候一次,这杯酒算是我自罚!怎么样?”

  “知道就好!要罚,这一杯根本就不够,不过看在知错就改的份儿上,原谅你一次。”后来又去K歌,大家都喝了很多酒,包间里乱成一片。说着话,眼泪突然来捧场,弄得一片狼藉,也有人借着酒意,搂抱成一团,疯得不行。周哲生唱歌跑调,但他仍然“麦霸”十足,拉着苏锦年唱缠绵的男女声二重唱,以至于他们的情绪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了接吻的冲动。可惜,找不到可以恩爱的人。

  几乎闹了一夜,幸好,第二天是周末,不用担心睡过站。

  散场的时候,苏锦年最先来到了大厅外面,算得上有些酒力的她,喝得不是很多,却也微醉,好在季节不冷不热,微风拂面,让她清醒了很多。

  从夜店里面又出来一大帮子人,门前乱哄哄的,每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或搂或抱,站立不稳。苏锦年有些微冷,系上衣服的扣子,习惯性地抱紧肩膀,这样可以使自己暖和一些。

  忽然间,她感觉肩膀有重物压下来,她想动一下,动不得。再后来,她感觉到是一只沉实有力的大手把她钳住,正要回头,她被从后面紧紧抱住,刚想叫喊,她的嘴唇已经无法张开!星夜淡淡,月光细碎如白色的柳絮一样,在夜色中飞舞。

  就在这时,男人的嘴唇已经狠狠地或者是迫不及待地堵住了她的嘴唇!苏锦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种感觉比剧痛猛烈,那是漫长迟缓的侵袭。

  撕咬、啃噬!像是虎豹豺狼逮到了猎物一样,男人疯狂地,疯狂地亲吻着被牢牢控制着的苏锦年。那面无表情的绝望啊,是无法挣扎的无可奈何。

  陆续有人从酒店大厅里走出来,一眼看到苏锦年和男人在忽明忽暗中热烈接吻的情景,放轻了脚步,以为男人是苏锦年的老公,所以,有些不好意思,悄悄躲开目光。周哲生和童言从大厅里一路走来,周围有很多看客,意犹未尽地欣赏。随即,周哲生把童言引到一边,用手捂她的眼:“少儿不宜。”

  童言笑着挪开:“我就是喜欢少儿不宜的东西,想不到苏锦年的老公这么浪漫啊。”

  周哲生情不自禁地搂了童言的肩膀。

  “少儿不宜,请勿模仿。”童言打掉周哲生放在她肩膀的手。

  男人的怀抱有力、结实,他的嘴唇更是力量大得出奇,吻得苏锦年无法说话,也无法呼吸,无法心跳,嘴唇都快被男人吸得麻木了,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呜的声音。苏锦年像是陷入沼泽的幼小羊羔,越是挣扎,越是被箍得更紧。苏锦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前来施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男人无端地非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似乎亲得有些累了,他的嘴唇终于离开了苏锦年的嘴唇,但双手仍然有力地捧住她的脸,半睁着眼,幽幽地看着怀中惊恐万状的女人。

  苏锦年的脖子被他弄得酸痛,仰着的脸,忽然有冰凉的眼泪掉在上面。

  他哭了。

  男人并没有就此罢休,喉咙里时有呜咽的声音,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本来,苏锦年以为可以逃掉,在她刚要脱身时,他敏捷地捉住她,再次把她置于宽大的怀中,像是站台上生离死别的恋人,不舍地亲吻着,用力抚摸……

  苏锦年张不开嘴,想大口喘息一下都不能,她想踢他,踢不到;想掌掴他,动不了。他用嘴唇把她吊在半空中,仿佛摇摇欲坠的树叶……

  就在苏锦年绝望到没有力气挣扎、软软地瘫倒在他怀中时,男人丢下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毫无准备的苏锦年身子一歪,差一点儿摔倒。她慢慢地恢复了意识,气急败坏地追过去,大叫着,流氓!

  但那流氓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不见了踪影。

  很多看客已经同当事人进入情爱角色,忽然被苏锦年的尖叫声打破沉醉:“什么,那男人不是你老公?”

  “啊?也不是你的情人?”

  “那他跟你那样接吻,你怎么不反抗啊!”

  “你们演得也太情意绵绵了吧,搁谁谁信?”

  “过瘾吧?”

  无法置信的事实。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有这样的事,没有人站出来阻止……最笨拙的流氓得逞了。苏锦年跺着脚,气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就这样让一个陌生男人莫名其妙地占了便宜,被自己的同学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一个出手相救的!是他们的默然助长了男人的流氓威风。

  有人主张法制,有人觉得小题大做。

  “哎呀,不就是亲你一下吗?苏锦年,你不是一直说,人到中年,都没有第二个男人碰过你。这下,你既体验了出轨的滋味,享受了男人的温存,又没有失身,便宜都让你占去了。行了,要是我巴不得高兴呢!”

  童言的这句话立刻把大家逗乐了。

  “这么多女人就你有魅力,苏锦年,我们都是豆腐渣了。偷着乐去吧……”

  “……那你怎么不让他亲你呢?”苏锦年小女孩儿一样,跳着脚反抗。

  “我倒是想让人家亲,人家看中的是你。你以为这是衣服,谁穿都行?”

  “算不上出轨。若是算,也是上半身的事,离下半身差老远了呢。女人的底线还在,怕什么呀。”

  众人一通七嘴八舌,说得苏锦年气消了些,何况自己完好无损,也就把这事当成了一个意外。大家说得也没错——苏锦年,这样的“好事”千年遇不上一次,上帝知道你的心思,帮你圆了一个梦,偷着乐去吧!最后,大家笑作一团做鸟兽散。

  四、这个家是旅馆

  还是客房

  苏锦年是在凌晨以后回的家。

  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亮光,她就知道,姜宜生还没有回来。多少年来,她习惯了姜宜生这样的晚归,习惯了回到家里空空荡荡。儿子姜男去了奶奶家,偌大的房子,楼上楼下,只有她自己。

  简单洗漱一番,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睡不着。

  如果说幸福是一汪湖水,没有风吹,也会死水微澜。以前,两个人那点事还算可以,自从姜宜生成为姜总以后,他们已经很少像以前那样经常有鱼水之欢。即使在一起,也是匆匆了事,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那种高潮的感觉了。后来,干脆就不在一起了。书上形容女人的生理情欲,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没错,苏锦年再过几年就四十了,她深有同感,也疏于这方面的交流。苏锦年想与姜宜生谈谈,但,似乎连谈话的时间也没有,他总是很忙,回来很晚,晚到她已经睡着了,不知道他何时进的家门。而他,有时干脆睡在书房里。他说,怕打扰她!

  起初,她很感动。

  后来,她认为他是找借口。为这个问题,她不想和他吵,对他,给予了足够的理解与宽容。慢慢地,岁月载着她和他在这样的生活中流走了。

  夜,没有那么黑了,天光渐渐泛白,远处传来清洁工人扫大街的声音。苏锦年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丝睡意也没有。嘴唇忽然有火辣辣的痛感,起身,跑到梳妆台前一照,牙齿上留下轻轻的痕印与血丝……苏锦年自顾笑起来。她反复地用手指抚摸着嘴唇,轻轻地舔噬,光滑的舌尖以及那种陌生又新奇的感觉,就在一个小时以前……

  或许,他早已经“认识”她?这只是阴谋的开始?他想用这种与众不同的方式和她相识,是吗?会吗?苏锦年不知道。此刻,她的脑子全是关于这个不知姓名男人的谜团,她想破解开来,可惜,她没有警察的推理能力,不知从哪儿入手分析这个男人。他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模糊的,唯有他的嘴唇和那个缠绵的热吻,清晰无比。

  苏锦年重新躺下去,依旧没有关灯,姜宜生不回来,她不习惯关灯。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看,以往回来得晚,但几乎彻夜不归的时候不多。还是给姜宜生打了过去,那边传来关机的提示音。苏锦年对着手机微微发怔,发热的身体慢慢变冷,一股无名之火被她的好脾气给压了下去……

  无聊的苏锦年寂寞得快要发酵了。男人要坏,四十往外。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这句话。夜,静静地睡着了,连轻轻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放下电话的苏锦年仍然思绪飞扬,那种感觉历历在目,大有挥之不去之感,怎么又想起那个男人了?苏锦年觉得好笑,自从躺到床上以后,她已经第N次想起那个男人和她的亲吻了……

  想起分手以前,童言趴在耳边安慰自己的一句话——当你被男人强暴时,拼死反抗,不如痛快地享受一下男人带给你的强烈快感。

  想想也是,换来满身致命的伤,或者丢掉性命,不如被男人痛快地“爱”一次。此刻的苏锦年才想起,自己已经快一个月没有那事了,这个夜晚,她极度渴望将自己的身体交给男人野蛮开垦……

  凌晨四点,门没有响,姜宜生没有回来的迹象。苏锦年睁着眼睛,克制着体内翻涌的潮水,不让她触摸每一根敏感的神经。凌晨五点,依旧没有回来,然后,她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蒙眬中,苏锦年被一阵声响惊醒,当她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七点以后的事了,她是被姜宜生开门的声音吵醒的。他仍旧像往常一样,疲惫的表情,拖着略显沉重的身体走进了家门。说了一声累,就倒在床上,发出呼呼的鼾声。

  苏锦年呆呆地看着姜宜生睡在一边沉默的身体,突然气不打一处来,然后用力推了他一把,没有好气地说:“干啥累成这样?”

  姜宜生哼了一声,没有理会苏锦年,困倦是一方面,心情也不爽,继续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他的这个样子彻底地激怒了苏锦年,也不知道哪根神经发出的火,她猛地坐了起来,用力一扳,姜宜生的侧躺变成了平躺:“我也一夜没睡,怎么就不累?”

  姜宜生懒懒地睁开半只眼:“老婆,你不知道,这个客户很难缠。为了这个合同,我们公司的销售人员讨好了他一年多的时间,这不,才搞掂了一半,同意签合同。但是,真正签合同时他又提出,不在青城,或者去外国,最次也要去海南。没办法,希望你能理解。”

  “每次你都这样,你都让我理解,我哪次没理解?我哪次说你什么了?”苏锦年的声音大了起来,“可你倒好,回来就睡、睡、睡!就知道睡!这个家是你的旅馆还是客房?我是你的服务员吗?可有可无?姜宜生,你不要欺人太甚!”

  姜宜生被苏锦年这样一弄,也没了睡意,完全睁开了眼睛,不解地看着她,好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一个从不发脾气的人突然发脾气让他一时难以适应。

  “你什么意思?”

  “这话应该问你!”

  “我累!”

  说着,倒头又去睡。已经坐起来的苏锦年,一把扯起姜宜生:“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明白,干啥累成这样?”

  “我不是都说了吗:陪客户!”

  “那你关什么机?”

  “我在那儿陪人家,左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一是对人家不够重视,二是我就是接了电话,万一有事,我能离开吗?不离开,得罪电话这边的人,离开又得罪客户,我不关机能怎么着?”

  “谁信?”

  “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说着,姜宜生下床,去了书房。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巨大的孤独瞬间将她淹没。苏锦年在地上站了一会儿,气冲冲走向书房。

  姜宜生没有理她的意思,躺在那里,闭着眼,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装睡。

  苏锦年紧紧盯着姜宜生的脸,愤怒到了极点!

  举起的手掌在空中迅速地划了道弧线,就在快要发出清脆的响声时,那愤怒的手掌落到他的脸上时竟变成了轻轻的触摸——

  “对不起,宜生,一直在等你回来,等得内心十分狂躁和焦灼。所以……”

  怜惜地望着他那有些憔悴的脸,良久,她低沉地说。

  她希望他读懂她内心的期待,理解她内心的柔情,一眼看穿她的寂寞。

  他有吗?没有!

  姜宜生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苏锦年在瞬间冰火两重天的样子,连吵架的心情也没有。话也不想说,只想睡觉,上下眼皮一直不停地打架。以前,他可以连续几个晚上通宵不睡,现在,忽然有些撑不住了。

  “你不爱我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苏锦年继续不温不火地问。

  她一直在等姜宜生正式的回答,姜宜生没有回答她,过了一会儿,伸手扯了一下苏锦年,把她拉到他怀里。苏锦年把脸贴到他脖子处,他的皮肤一片冰凉。

  “你冷吗?”苏锦年心疼地问了一句。

  “不冷。”姜宜生有气无力地说。

  “可你的身体这么凉,以往,你不这样。我冷的时候居多,你就用身体给我暖和。你没事吧,宜生?看把你累的。要不你休年假吧,等过些天孩子放假,我们一家三口去海南玩玩,好不好?”

  刚才还发火,现在却担心得要死,这就是女人。让男人无法理喻,也莫名其妙。缩在姜宜生的怀里,苏锦年紧紧贴住他的身体,想给他一点温暖和热量。

  她不明白,他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凉。

  她心里一紧,有了不好的兆头,担心他生病。人到中年,健康第一。

  “再说吧。”姜宜生情绪不高地说。

  “不行!这件事听我的,不能再拖了,工作永远也做不完,但是,人生终是有限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我们怎么活呀?”苏锦年替姜宜生决定。

  “别为我担心了,我不会有事的,相信上帝不会对我们这么绝情,没做老板以前,做梦都想当老板,看着老板整天吃吃喝喝,很风光。做了老板才知道,其实,远不是那么回事。锦年,你还记得我做普通职员时吗?那时星期天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虽然没有很多钱,但我们有很多快乐,我们可以一起看电视,一起相拥着睡觉。那时,我盼有朝一日成为公司老板,这样,我们家就可以不租房子,就可以住上大房子,有车有房。现在,我们什么都有了,我却没有了自由,不能晚上早点回来,陪你和儿子一起吃饭……”

  “别说了。”

  有些哽咽。再说,苏锦年的眼泪就要成串地掉下来了。

  她用手指轻轻挡住姜宜生的嘴唇,脸对脸地凝视着他,然后,眼泪真就无遮无拦地流出了眼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特别想哭。

  “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宜生,我好怕,怕你生病,怕你离开我和儿子。”眼泪弄得姜宜生满脸都是。

  “你今天是怎么了?”姜宜生伸出沉重的胳膊,轻轻搂了一下苏锦年,“不是去聚会了吗?一点都不开心吗……”

  “嗯,还好,见到了多年没见到的同学。”

  话还没说完,姜宜生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

  或许,他真的累了。苏锦年是又气又爱,温柔地握住他的手,侧身趴在姜宜生身边,一只手细细地抚摸着他的脸,似有千言万语。

  姜宜生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鼾声。昨天晚上,他和艾卿卿折腾了一夜,当时没觉得怎么,现在,人一挨到床上,就睡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阅读完整内容请先登录:
帐户:
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