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不死

　　1

　　我是丑女。

　　宽额头、小眼睛、塌鼻梁。因为这张脸，我被男人熟视无睹了二十六年。远离男人的生活平静祥和，如果杨帆不把我像奴隶一样使唤，我想我会更快乐。

　　杨帆是我上司，包括我在内他一共掌管着六个人，四男两女，另一个女人异常美丽。她叫戴露，一个礼拜五种装扮，她坐在办公室里是一道风景，没人舍得让她干活。

　　戴露不做事，也不添麻烦，很有分寸地享受着男人们给的优待。我就不同了，我的工作繁重，被杨帆呼来喝去。戴露说我可怜，女人嘛，不是使唤男人就是被男人使唤，她是前者，我不幸是后者。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周六有个摄影展，杨帆招呼我们去参观。摄影展，多么高雅的地方，我得赶紧准备一套行头。

　　又要破产了。

　　2

　　江南布衣的裙子，百丽的鞋子，我对自己的装扮还算满意。

　　戴露一出场我就知道自己在白费力气，她比以往更奢华，一只鞋子就比我浑身上下都贵。

　　有人说女人就该这样，要把每次的外出都当作战场，花5000打扮自己，就可以收获开50万的车的男人。

　　可这是对美女才管用的理论。我这样的丑女再怎么打扮也无济于事，连个骑自行车的男人都收获不到。

　　摄影展没意思，我穿不惯高跟鞋，没走多久脚就开始疼。我捂着脚蹲在地上，看着墙上的一幅摄影作品，是一个赤脚的小乞丐在乞讨，眼神可怜巴巴，题目叫《渴望》。

　　我也渴望，渴望摆脱这双该死的高跟鞋。脚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把我疼哭了。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刚走到门口，杨帆追过来。他说，谢谢你。

　　我很纳闷，谢什么？

　　杨帆说，那幅《渴望》是我的作品，你居然看哭了，谢谢你喜欢。

　　这是误会，我是脚疼得哭了。但我没必要解释，杨帆觉得我喜欢，我就喜欢好了。讨好上司是每个员工的责任。

　　我说是的，太感人了，您的摄影技术真好，作品中的人物灵魂饱满。说完我坐上出租车绝尘而去。

　　3

　　杨帆说要去看音乐会，他刚打开订票网站，就有好几个女人也偷偷打开了网站，要订旁边的位置。

　　杨帆订完票的下一秒，他旁边的位置就被预订了，没人知道是谁订到的。杨帆是抢手货，年轻有为，还长得很英俊，不受欢迎天理地理都难容。

　　直到音乐会那天，戴露忽然问我，要不要去看音乐会？她拿出了一张票，正是杨帆旁边的座位。

　　戴露说她有事去不了，把票给谁她都不放心，除了我。

　　言外之意就是，我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我暗暗吃惊，连戴露都盯上了杨帆，其他人别想有胜算了。

　　戴露和其她女人不一样，对她来说优秀的男人都是候选。她身边不止有一个男人，被她盯上的也不止一个男人。她放弃音乐会是为了其中的一个海归，戴露就把票让给了我。

　　为不辜负戴露的一番心意我去了音乐会，我的出现把杨帆吓了一跳。他说没想到我居然也喜欢交响乐，和他的爱好一样。

　　我说，那真是太巧了。

　　半小时后我就昏睡在音乐声中。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杨帆推醒，他说已经结束了，还说真不好意思，给你那么多工作，让你这么累，连喜欢的音乐会都听不成。

　　NO，NO，NO！我连连摆手，不是这么一回事。但我该怎么解释呢？好麻烦，还是算了。

　　4

　　戴露在QQ上说，亲，帮个忙吧。

　　我回答，好，什么忙？

　　我很乐意帮戴露的忙。戴露她不止有美貌还有情商，所以男人喜欢她，女人也不排斥她。

　　戴露让我帮忙打听一下杨帆周末的安排，戴露和海归已拜拜了，因为海归的鼻孔太大。

　　我问戴露为什么不直接问杨帆周末的打算，戴露说女人任何时候都不能主动，要让男人觉得女人是历尽千辛万苦得到的，那样才会拿着当宝。

　　我偷偷看了杨帆的日程表，周日早上他要和同样爱好摄影的朋友们一起去动物园拍照。我和戴露说了后，戴露说，周日，你和我一起去动物园。

　　为什么要我和你一起去啊？

　　戴露说，难道你让我自己去动物园？一个人很孤独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陪你。

　　5

　　周末，戴露早早就等候在动物园了。她坐在离猴子山不远的长椅上，这是杨帆一行人的必经之路。戴露从包里拿出了一本《红》，低头假装看书，其实在等杨帆。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好多垃圾！戴露这种美女怎么可以坐在一堆垃圾中间呢！我赶紧找了袋子捡垃圾，为戴露营造良好的邂逅环境。正捡得起劲时，杨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看见我手里的垃圾袋子，杨帆跑过来和我说，你在这里做义工吗？

　　不是这样的。我赶紧指了指远处低头读书的戴露，多么美的女人啊。杨帆却说，你的心灵比戴露的外貌美丽多了。

　　这是什么事啊！我想好好和杨帆解释，杨帆却没有给我时间。他和摄友们一起离去了，根本没理睬戴露，走出好远后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走到戴露身边。戴露问，杨帆来了吗？

　　我垂头丧气，已经走了。

　　戴露呸了一声，屁股一扭一扭地离开了动物园。

　　6

　　多次误会的积累让杨帆有了错觉，他认为我是一个心灵美丽的女人，而且和他存在某种默契。我们两人有了种别样的情愫。

　　这种情愫是什么？我不清楚。只是他不再天天吆喝我做这做那了。周末，他居然问我有没有空，想邀我共进晚餐。

　　戴露很无奈，她不明白杨帆怎么就看上我了。她说杨帆有着颠覆传统的审美观，她决定放弃，继续寻找别的目标。她甚至夸了我，说我心灵纯粹，是不受污染的净土，理应得到杨帆这样的好男人。

　　我的脸红了，戴露以为我在害羞，其实我是心虚。

　　我根本就不纯粹。在遇上杨帆那天我就不纯粹了。杨帆是个要命的男人，他让我原本无欲无求的平静生活天翻地覆，我做梦都在祈祷得到这个男人。

　　我知道自己难看，但就不甘心放掉这个男人，所以花了很多心思制造圈套。

　　在去摄影展之前我就调查好了那幅《渴望》是杨帆的作品，我的脚是真的疼，不过蹲在作品下哭是精心酝酿的。还有音乐会，我也是偷偷争夺杨帆身边座位的人之一，没有得到，幸亏戴露把票让给了我。我故意睡在音乐会上，还努力地在眼角挂了两滴泪。杨帆看到在梦里哭泣的女人，再坚硬的心也会融化。动物园也是我精心安排过的，戴露打算利用我，没想到被我反利用了。我没有告诉戴露，他们那天的摄影主题是环保。热爱环保的杨帆，见到不怕脏不怕累捡垃圾的我，怎么可能不动心。

　　一切的偶然，其实都是我精心策划的必然。

　　7

　　晚餐我们聊得很投机，从民族品牌谈到外资垄断，很显然杨帆更喜欢我了，他没有想到和一个女人也能这么高兴地聊财经话题。

　　我不喜欢财经，但我知道杨帆喜欢，所以坚持不懈地看相关书籍，就为了这一刻能和他聊天。

　　吃完饭后我从包里掏出一张DVD，《V字仇杀队》，我说我刚买的碟，呆会儿回家看。杨帆一看就高兴了，连连说，我和你一起看。

　　果然上钩了。我好多次都看到杨帆随手在纸上画一个符号，我把这个符号拍了照片，发去网上问是什么意思，别人告诉我出自《V字仇杀队》这部电影。杨帆如此喜欢这部电影，当然会高兴再陪我看一遍。他大概都忘记了，呆会儿看电影的地点是我的家。

　　我笑了，请君入瓮。进了我的家门，可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丑女认真起来是无敌的。知道丑女在日语叫什么吗？ぶす。读作，不死。

　　文/城南之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