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版“后主”

　　约翰·皮尔庞特·摩根在晚年时，总是坚持别人称呼他为老摩根，确实，进入老年后，他和他父亲朱尼厄斯·斯潘塞·摩根的区别越来越模糊了：聪明绝顶的脑门，圆圆的鼻子和鸭梨般的身材，父子俩在外观上达到了惊人的统一。

　　无论是华尔街的精英，还是普通的美国家庭，大家记住的都是一个复合式的父子：J.P.摩根。

　　然而，曾几何时，这是一对区别极其明显，甚至极其对立的父子。父亲朱尼厄斯对儿子皮尔庞特常见的一句评价就是：“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对付皮尔庞特。”而皮尔庞特在父亲的压抑下经常感到“毫无价值”、“无所适从”。

　　身材高大的朱尼厄斯是一位冷静的绅士，他生活上严谨，有着良好的生活作息习惯，每天早上坚持做祷告，也要他的仆人们坚持如此。而在生意上，继承了大量遗产的朱尼厄斯也是成功的，他作为新英格兰地区的富商，在19世纪50年代与美国银行家乔治·皮博迪合作，把大量英国游资引入资金匮乏的美国。摩根家族的品牌在他手里树立了起来。

　　不过，儿子皮尔庞特却令父亲朱尼厄斯懊恼不已。和父亲的冷静节制相反，皮尔庞特焦躁，多怒，而且容易伤感。还在他24岁时，爱上了一个叫阿米莉亚·斯特奇斯的女人，这段爱情是令人伤感的爱情——不久，阿米莉亚病故，皮尔庞特表达思念的方式就是买一张画，把它挂在壁炉上的一个显眼的位置，画上是什么呢？是一位濒死的年轻女郎。皮尔庞特经常凝视这张伤感哀痛的画，很多年不能释怀。

　　这位失望的父亲一直在不停地敲打这位不争气的儿子，把他送去欧洲进行商业培训，接着又塞到华尔街的交易所去摸爬滚打当学徒。他语重心长地暗示儿子：如果父亲我不中用了，这个家族唯一能拿主意的人就是你，这种责任随时都可能落在你肩膀上，你做好准备了吗？父亲问儿子做好准备了吗，这其实就是暗示：儿子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或者说根本没有进入状态。

　　父亲的教诲并不能阻碍皮尔庞特继续玩游艇，泡女人。如果用东方式的思维看待这个故事，我们只会看到一种标准的英主和后主的故事模式。朱尼厄斯开创摩根金融帝国，皮尔庞特却沉溺在情绪和女色当中，这是创业和守业的大忌。

　　但是，这是美国，截然不同的私人品质，并不妨碍父子俩在经营领域的合作，这对父子，有着不同的个人品质，却有着同一的经营品质。

　　有一个案例很有说服力。一船从欧洲过来的咖啡，因为美国买主破产，不得不半价出售。在没有见到货物现状的情况下，皮尔庞特居然答应购买，这个主意遭到合伙人的极力反对，在这个四面楚歌的时候，伸出援手，并且毫不犹豫支持的是父亲朱尼厄斯。摩根买下这批货不久，巴西因为降温，咖啡价格涨二到三倍。这对父子赢了！

　　品德修为有天壤之别，却能在商业经营上达成神一般的默契，也许，良好的商业经营品质和糟糕的个人修为，可以并行不悖。

　　“后主”皮尔庞特比“先帝”朱尼厄斯走得更远。他可以为一个女人沉溺哀伤，却也可以大胆包销法国、墨西哥和阿根廷的国债，连大英帝国都不得不向他求援。一度令人担心的“后主”打造了这样的一个帝国：大恐慌前的摩根体系拥有740亿美元总资本，相当于全美所有企业资本的四分之一。

　　晚年的皮尔庞特越来越像他的父亲朱尼厄斯，而如影随形的是：美国银行资本和商业资本之间的区别也越来越模糊。这对父子成了一个复合式巨人，至于那些家庭内部的父子细微区别，大概最多成为饭后的谈资，和整个商业经营大局无关。

　　刘黎平

　　这是一个早就发生在无数对父子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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