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耶鲁没有女生
- 来源:视野
- 关键字:耶鲁
- 发布时间:2010-03-30 09:59
虽然自19世纪末以来，耶鲁就开始有了少数的女研究生，但在一向以大学部为主的学校里，这些女研究生的“声音”微乎其微。长期以来，以男性为主的活动才是正规教育的目标，所以从周一到周五，一般男生的生活规律是：努力读书，专心参与各种各样的“兄弟会”。一到周末，他们才有分心的机会：他们或出城去与附近女校的学生约会，或让一辆辆巴士把女生从外地载来，一同在校园里举行周末的娱乐节目。对他们来说，女性只是周末生活的点缀或玩物，是一群永远无条件地迎合耶鲁人的兴趣的人。不用说，在这种环境之中，像耶鲁那种男校的学生一般不会把女性当成平起平坐的同学来看待。
然而，20世纪60年代，随着女权主义的兴起，人们渐渐对这种传统的大男人观念不以为然了。如今人们谈到妇女运动，总以为那是女人自发自导自演的运动，其实那是以偏概全的说法。美国女权思潮之所以逐渐转为深广的社会改革运动，实与男人普遍的觉醒有关。尤其在20世纪60年代，当时的年轻男性在某种程度上直接促成了妇女解放。
据说，从1965年开始，耶鲁大学在重重压力下，已经开始讨论男女合校的可能性，然而倾向于保守的校董会却一拖再拖。到1968年的秋天，学生实在没耐心再等下去了，他们强迫校方立刻举行一个男女合校的试验周——那就是，邀请500位来自各个女校的学生来耶鲁试读一星期，看看效果如何。
这些自告奋勇的耶鲁男生自己住在临时搭成的帐篷中，却把自己那设备齐全的宿舍让出来给女生住。结果一周下来，这个试验引起了学生们普遍的支持，也为男女合校的想法吹响了胜利的号角。
此时，校方正式公布，“四年后一定开始招收大学部的女生”。但消息一出，学生们失望的声浪汹涌而来；他们抗议校方的敷衍作风，他们要学校立刻作出决定，并于次年即1969年，开始男女合校。于是，学生们联合起来，一起步行到校长家门口示威。三天后又接着呈上1700名学生的签名请求。当时耶鲁校长正是以智慧和勇气著称的金曼·布鲁斯特。眼见这群充满热血的年轻人主动要求改革，他知道势不容缓，当晚就彻夜不眠地策划、商议，希望以速决而合理的方式来答复耶鲁学生。结果，他没等校董会和校友会开会，就决定于次年开始招收女生。五天之后，他把全盘计划在紧急召开的校务会中提出；全体教授一致欢呼，百分之百投赞成票。有了教授们的全力支持，校董会只得通过这个议案。布鲁斯特早已是美国青年人心目中的偶像，这次他做事的果断自然又赢得了人们的赞赏 。不久以后，《纽约时报》特别登载了一篇题为《耶鲁如何选招第一届女生》的长文来谈论此事。时势所趋，在女性地位日渐高升的情况下，其他的常春藤盟校也得正视此问题，1969年也成为哈佛和普林斯顿开始招收大学部女生的一年。
另一方面，布鲁斯特的革命性作风也招来许多校友的批评。校长室频频接到来自各方的校友来信，有时一天上百封，令人应接不暇。不少校友表示不能原谅校长的轻举妄变；他们认为，把两百多年来的男校传统在一夕之间摧残荡尽，乃为罪大恶极之行为。
在面对重重危机的60年代里，一个校长若收到这样的校友来信，应当是备感头疼的事。自始以来，像耶鲁这样的私立学校之所以有雄厚的经济基础，主要是靠一代代校友的忠心捐赠。如果许多校友不愿再为母校撑腰，那种前景是不堪设想的。幸而，当时很少有校友真的抽回他们对母校的馈赠。当他们后来发现男女合校并没有给耶鲁带来预想的麻烦时，也就渐渐接受新观念了。事实上，并非所有校友都反对耶鲁招收女生。有一些较年轻的校友，由于受到兴起的女权主义的影响，曾经站出来为布鲁斯特校长说话。他们强调：在道德上，任何性别和种族的歧视都是错误的。而且，他们认为，在今日日渐多元的社会里，如果耶鲁不开始破除性别的界限，它将无法再处于知识和文化上的领导地位。
据我个人从60年代以来的观察，常春藤盟校里有关男女合校的争议，从头就不是性别之争，而是代与代之争——一般说来，年轻人不论是学生、教授或校友，都赞成招收女生，而年纪较长的则倾向于大男人的想法。所以，在很大程度上，女权主义的兴起实质上反映了新一代与上一代人的冲突。
讽刺的是，现在的耶鲁女生大都不知道以前那段历史；她们抬头挺胸走在校园内，以为世界从开始就是这个样子的。她们的人数与男生相当，有时还过半。走在花草缤纷的路上，她们只会计划着来日美好的前途，怎么会想到上一代人曾为她们作过什么牺牲呢？她们是幸运的一代。但对于女性的奋斗史，她们缺乏历史感，缺乏一种见证的经验。
(韩世平摘自上海文艺出版社《耶鲁：性别与文化》)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