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

　　费舍尔球员时代的终点与执教生涯的起点几乎完全重合，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摇身一变成为最没有经验的主帅，比他先上路的贾森·基德已经不满足于单纯执掌教鞭，更早一批的先行者则用事实证明，这样的角色切换没那么简单。

　　菜鸟抢戏

　　恢复自由身的巨星们作出决定之前，菜鸟主帅成功抢占了头条。6月9日，尼克斯正式宣布德里克·费舍尔成为队史第26任主教练，此时距离老鱼职业生涯最后一场比赛仅仅过去了9天，一举刷新了基德一年前创造的最快转型纪录。在新闻发布会上费舍尔表示自己的目标是帮助尼克斯建立赢球文化：“我来这里不是搞庆典，也不是梳理公众关系，更不是让菲尔·杰克逊与我叙旧。”

　　费舍尔作为主帅的第一次演讲透着职业范儿，然而他入主纽约却无法撇开人情因素。禅师从上任第一天起，就不断动用昔日的人脉，选帅名单里充斥着老友和故人。在史蒂夫·科尔被勇士挖走后，他开始打费舍尔的主意，不惜上缴25000美元的罚款也要通过媒体造势，大谈特谈老鱼成为纽约主帅的可能性。

　　也许是考虑到球员生涯尚未结束，费舍尔当时婉拒了禅师的邀约：“这不在我的兴趣范围之内，也不是我考虑的事情。作为球员我全情投入，很难立刻投身到另外一项工作中去。对我来说，选择穿6号球衣是有原因的，在达成目标之前，我不会花太多时间去考虑将来的事情。”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如巴蒂尔所说：“一份5年2500万的合同足以让人重新规划人生。”要知道费舍尔上赛季的球员薪水只有140万美元。

　　费舍尔没有料到，停摆时期代表球员工会与资方明争暗斗最终让自己成为受益者。在谈判期间老鱼试图让亚当·席尔瓦和其他老板们承认这样的事实：球队价值不断上涨，生意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如今费舍尔的论断得到验证，远离商业中心、战绩超烂的雄鹿以5.5亿美元转手，深陷种族歧视丑闻的快船也开出了20亿美元的高价，席尔瓦在总决赛新闻发布会上语出惊人：“生意从来没有这么好过。”短暂的劳资纠纷过后，美好的时光再次到来，2011年的谈判减少了流向球员的投入比重，老板们发现他们可以将更多的资金投入到联盟无法限制和管制的领域，比如给教练送上一份丰厚的合同。一位球队主管感慨：“老板们是不是对未来的经济前景太过乐观了，否则教练们薪水飞涨该如何解释？”

　　CBS记者肯·伯德认为以费舍尔为参照物，基德4年1050万的合同简直太划算了，然而这位比老鱼早一年入行的大师兄并不安于现状。《纽约邮报》率先爆料，基德向篮网高层逼宫，建议老板普罗霍洛夫对管理层进行大换血，逼宫大戏拉开序幕。

　　在某些媒体的版本里，基德早在去年12月就开始酝酿夺权计划，他对比利·金的位置虎视眈眈，只是当时的执教战绩还不足以成为要挟球队的筹码，即便如此，在内部会议中，他数次对总经理的工作业绩、领导能力以及未来计划提出质疑，赛季结束，他终于暴露出掌控全局的野心。然而一年亏掉1.4亿美元的普罗霍洛夫开始转变玩法，削减开支，没有理由让毫无经验的菜鸟为球队操盘，他断然拒绝了基德的要求。

　　这还不是整个事件的高潮，基德在布鲁克林失去立锥之地后将目标转向密尔沃基，尽管雄鹿不愿意提供管理岗位，但还是给足了基德面子，奉上帅印，他们最终牺牲了拉里·德鲁，终结了这场闹剧。

　　基德的所作所为引来媒体口诛笔伐，雅虎记者阿德里安·沃纳沃洛斯基怒斥他是无耻之徒，小牛主帅卡里斯勒与基德共事一场，也没留任何情面：“在这个价值高达几十亿美元的商业联盟里，这次事件是流动性和竞争性的副产物，我认为短期内不会再发生这样的非正常交易。”《纽约每日新闻》记者弗兰克说：“基德狡猾至极，篮网给了他一份本不属于他的工作，而这就是他的‘谢谢’。”与基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杰夫·范甘迪数次拒绝出山，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与一支主帅在任的球队有任何关联，上赛季初他婉拒了尼克斯的邀约，表达了对伍德森的尊重。

　　NBA的主帅们心情复杂，他们在比赛中要努力击败对手，又不希望同行丢掉饭碗，然而事与愿违，下课铃声不断响起。热火主帅斯波尔斯特拉表示：“去年13位主帅丢掉工作，今年几乎翻了一番，这太荒谬了。”这大概是老派教练难以看懂的时代，游戏规则日新月异，炒教练成为流行趋势，然而新手基德玩弄了体系，却获得了对他有利的结果，而没有担任过助教的费舍尔拿着令人眼红的高薪，以超级菜鸟的身份跻身主帅行列，两位昔日的冠军控卫在过去两年里一不小心成为时代的颠覆者。

　　上位秘诀

　　2012年《体育画报》在130名现役球员中展开关于“谁最适合退役后当教练”的调查，结果显示后场指挥官被公认为教练的人才库，1号位广受追捧，除了基德、费舍尔之外，比卢普斯、纳什等老牌控卫也位列其中，赢得可观的票数，为大个子赢得些许颜面的只有邓肯和朱万·霍华德。事实胜于雄辩，上赛季开锣之时，30位主帅中有21人曾经是NBA球员，其中12位是控卫出身。

　　这绝对不是一种巧合，某种程度上控卫与教练的职责存在一定的交集。在场上一号位需要分配球权，贯彻教练的战术意图，承担指挥官的角色。成功的控卫无一例外都具备超强的领袖气质和大局观，被称为球员群体中的教练，在掌控全局的层面上，控卫与教练有异曲同工之妙。

　　除了控卫的天然属性之外，迅速上位的教练几乎都在球员时代显露出不俗的潜质和领导力。在马刺的冠军史诗中，埃弗里·约翰逊不过是一个小角色，但他是为数不多敢于斥责老大的更衣室话事人，他经常在大卫·罗宾逊大失水准的比赛之后当众斥责上将。波波维奇回忆：“埃弗里发作的时候，更衣室里没有人敢反抗，我也会装作没看见，因为我说什么也不管用。”辗转至小牛后，小将军又将炮口转向诺维茨基，回忆起那些被痛骂的岁月，小牛当家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前勇士老板乔·拉科布坚信里夫斯的成功绝非偶然：“我见识了多克所做的一切，了解他的背景。他给我们最重要的启示是，拥有让其他人甘愿追随的领袖能力非常重要。如果缺乏领袖气质，无论你是CEO还是篮球教练，没人相信你，一切就变成了浮云。”

　　布鲁克林甘愿冒险为毫无执教经验的基德送上帅印，也是因为他具备优秀的演讲能力和领导力，上任之初这位菜鸟主帅被一致看好。杜兰特表示：“他非常聪明，善于鼓励队友，作为一个出色的演讲者能得到所有人的尊重，他在更衣室意义重大，我确定他在主教练的岗位上能够取得成功。”诺维茨基认为基德注定会与众不同：“从球员直接转型做教练其实很困难，当然基德一定是例外。我和他做过多年的队友，他每天都会在训练或者比赛中突然冒出新想法，‘嘿！为什么我们不试一下这种方法？’他对于篮球有着超乎想象的认识和理解，就像教练一样，洞悉一切。”

　　与基德相比，费舍尔得到的好评不遑多让，就在老鱼故作姿态婉拒纽约之时，雷霆的队友纷纷表示他不做教练简直暴殄天物。佩里·琼斯声称老鱼不打腹稿就能来一次激动人心的演讲，雷杰·杰克逊说：“有些人就是能做到，费舍尔就是其中之一。我觉得对他来说做教练是命中注定的事，这是他的本能。”专栏作家罗尔斯·杨忍不住吐槽：“我无法确认的是，2010年之后费舍尔究竟是场上的教练还是已经成为教练却依然在场上打球，这四年究竟是老鱼球员生涯的最后四年，还是得到教练岗位之前的实习期？”

　　之所以选择基德和费舍尔，除了看好他们的潜力之外，两支纽约球队也另有考量。谈及聘请基德的原因，普罗霍洛夫承认自己赶了一回时髦，他一直在寻找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教练，拒绝循规蹈矩，在另辟蹊径的指导方针之下，篮网老板完成了一次冲动性消费。尼克斯选帅的重点不在于执教经验，而是寻找禅师认可的搭档，即使无法在教练席上运筹帷幄，杰克逊也可以通过自己挑选的主帅掌控一切。如CBS所说，如果将禅师比作厨师长，那么费舍尔就是在火炉边烤肉的小厨子。

　　成功无捷径

　　去年休赛期太阳为了选帅事宜伤透脑筋。按照总经理麦克多纳的构想，他们需要寻找一位既能处理好球员关系又能保持威严的主帅。众所周知，学院派一贯信奉铁腕政策，有时无法妥善处理与球员的关系，因此他们最终选择了拥有球员履历的主帅霍纳塞克。

　　越来越多的退役球员变身主教练让媒体感慨学院派的式微，里夫斯如此解释他的“实战理论”：“篮球和其他行业一样，只有亲身从事过，才有教别人的资格。”禅师一言以蔽之：“我们和球员说的是同一种‘语言’。”然而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前NBA球员转型后的成材率更高。2011年有媒体统计，球员出身的教练在常规赛打出49.9%的胜率，而学院派带队胜率为50.1%，两个群体几乎难分伯仲。

　　基德一直认为经验不是问题：“在球员生涯中我见过太多的主教练了，我知道他们如何执教。”然而旁观导演拍戏和亲自掌控拍摄完全是两个概念，伯德曾给基德泼过冷水：“学会自我驱动还远远不够，转型后需要找到方法激励整个团队。届时球员们会盯着贾森，依靠教练指引方向。在球场上贾森一直都是好‘教练’，但真正坐在场边执教是另外一回事，没那么容易。贾森很快就会发现，球在自己手里时要容易得多。”

　　在巩固自身权威方面基德驾轻就熟，他很快将指手画脚的助教弗兰克打入小黑屋，用禁赛的手段搞定了刺头布莱切，加内特等一干老将对他言听计从，然而这仅仅是成为优秀主帅的基础。在某些方面基德跟其他菜鸟并无区别，不少媒体讥讽他掌握不好暂停的时机，只能使出撞杯门这样的蹩脚把戏，大卫·索普在专栏里也不忘记给基德上课：“教练和球员需要的专业知识截然不同，如果基德认为优秀的球员可以轻而易举地转行成为教练，那太疯狂了。”篮网后半段的逆袭也只能证明基德不是全联盟最差的教练而已。

　　1976-1977赛季NBA和ABA合并以来，除了费舍尔之外只有5人退役后立刻拿起教鞭，分别是1976-1977赛季唐·尼尔森、1980-1981赛季保罗·西拉斯、1990-1991赛季麦克·邓利维、2004-2005赛季埃弗里·约翰逊，以及2013-2014赛季贾森·基德，他们在菜鸟赛季的执教战绩为181胜147负。

　　如果将条件放宽，寻找退役三年内走上教练岗位的案例，你还会发现里夫斯和丹尼·安吉的身影。里夫斯担任三年转播评论员后投身教练阵营，执教魔术的前四个赛季胜率都在五成以上，在波士顿他成功变身冠军教头，但这已经是其转型后的第9个年头。安吉退役一年后成为太阳主帅，总执教战绩为136胜90负，没有赢得一轮系列赛。

　　在这份名单中埃弗里·约翰逊是成长速度最快的一位，在小牛他成为史上最快获得150胜的主教练，首个完整执教的赛季就力压波波维奇、桑德斯和德安东尼，荣膺年度最佳主帅，2006年率领小牛首次杀入总决赛，如果不是功亏一篑，小将军也许就是球员快速转型的完美典型。然而与基德和费舍尔有所不同的是，在顶替老尼尔森之前，他已经是一名助教。

　　某种意义上让没有任何执教经历的新手上位意味着球队在短期内基本丧失争冠希望，篮网去年的选择完全是自相矛盾，一方面砸钱组建豪华之师，希望速成冠军，另一方面却将命运寄托于一个菜鸟教练。就此而言费舍尔上任本身对续约安东尼无法产生积极影响，禅师的选择只会让甜瓜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大。

　　基德的经历可以为费舍尔提供一些可供借鉴的经验。作为主帅，老鱼必须搞定更衣室，用毕生所学来应付纽约的烂摊子，他可以略过试用期，却无法逃避主帅应该承担的责任。干了半辈子主帅的波波维奇已经给费舍尔敲响了警钟，他直言老鱼跳进了火坑：“主教练是个非常脆弱的职业，你必须付出惨痛的学习代价，经历艰难的成长过程。”

　　文 孙琳琳